林母带回来庄姝给的回礼,见她做的衣裳鞋子针脚匀称,绣活精致,也点了点头。庄姝是官家千金,便是父母双亡了也有外祖撑腰,不用靠针线活计来谋生,自然不会在上面费太多功夫。庄姝能有这样的活计已经很出乎林母的意料了。她心里还暗自思忖:这读书识字的女孩子就是不一样,连绣活做的也格外有灵气。
弟弟的婚事定了以后,悠然又抽空回了一趟娘家。听林母说了一番当日的境况,又看了弟媳妇给母亲和弟弟做的衣服,心里也很为弟弟高兴。解决了一桩心事,便回家安生的养她的胎去了。
而林家自然也没有忘了促成此门亲事的薛恭人,母子两个提了厚礼去薛家好生答谢了一番。
定了亲事以后,林母就开始预备起儿媳妇的聘礼来。幸亏这两年家里的收成不错,儿子又新添了进项,去年家里又新添了一个五百亩的小山庄。如今家里存了五百多两金子和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入了秋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益,只是怎么算,都没有当初女儿聘礼的一半。只是家境如此,林母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五月底太后千秋的时候,阔别京城许久的乐珍公主果然出现在了太后寿礼之上。此后不久,皇帝便给她和新科探花于中则赐了婚。而同时,方心素也被赐婚给了荣郡王齐恒。
说起来,荣郡王可以算是大康朝唯一的一个异性王了,而且他们家的王爵是高祖亲封的世袭罔替,只要子孙不犯什么谋逆大罪,便可以安享荣华富贵。
圣旨一下,倒是让很多人颇为不解。虽然新科探花确实是生的玉树临风、文采斐然,但是于中则不过是寒门出身,家世比之荣郡王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皇帝怎么把条件更好的荣郡王让给了别家女儿?
就连魏妃也没有想到,皇帝和太后竟然如此偏宠那个乐安郡主。荣郡王年纪虽轻,手里也没有实权,但是他的两个舅舅均是朝中大将,手里握有重兵。齐恒一向与太子交好,楚王自然是想把他拉到自己的阵营当中。再没想到魏妃还没来得及和皇上说这事,皇帝竟然就将一个臣女赐婚给他,魏妃母子暗中恼恨不已,但是圣旨已下,倒也无可奈何。既然荣郡王这里的路暂时不通,楚王又把目光投给了别人。
既然订了婚,方心素的婚事也该操办起来了。早先给沈湉预备嫁妆的时候,韩氏就已经给方心素多预备了好些嫁妆用品,家具什么的也预备出了一整套黄花梨木的。方心简从票号里提出来两万两银子给了韩氏,让舅母韩氏帮着给方心素预备嫁妆。主要是他对这一块实在是一窍不通啊,他倒是想着多取一些给姐姐,但是管家不让。这些银子是方父点名留给女儿的嫁妆银子,方心简想要多给姐姐些银子只能是拿自己的私房贴补或是等弱冠之后全面接管方家之时才有行。
这一点让方心简懊恼不已,倒是方心素亲自劝了他一回:“家里的那些银钱都是留给咱们家的子孙后代的,总不能都贴到我一个出嫁女身上。除了那两万两银子,母亲当初已经给了我不少的东西,约摸着也有三四万之数。我有郡主的头衔,内务府怎么也要给我备一份嫁妆吧?再加上太后娘娘给我的私房,我的嫁妆也尽够体面了。你就不必再为这个担心了。”
方心素的话虽然安慰了方心简,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要为姐姐做些什么,只是面上应了下来,私底下又找路子赚银子好给姐姐添妆。
韩氏收了外甥送来的银子也是摇头一笑,便是方家没有给她们姐弟两个留下银子,难不成她就不疼这俩孩子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忿
方心素在她跟前待了这么些年,一贯又是体贴孝顺的,韩氏自然也心疼她。她一向手头宽绰,除了方家这些银子,她自然还会多多的添上一份。
韩氏忖度着,方家留给方心素的东西除了这些银子还有一个三千亩的庄子和四五间铺子,再加上方心素这两年从太后那里得的赏赐,田产铺面倒是不用再添置了。家具也差不多了,只再置办些头面衣裳、妆奁杂物等就够了,她的小姑子还留了不少上好的珠宝首饰给女儿。再者,方心素头上总归有郡主的头衔,按例内务府是要给预备六十八台嫁妆的,这样一算倒是花不了多少银子。
这天,韩氏刚让人把库房里的绸缎箱子抬出来,想挑拣一些好的出来给外甥女添妆呢。就见方心素带着丫鬟过来了,她去宫里谢恩来着,刚回府就过来请安了,韩氏向她招招手:“素姐儿快过来,看看喜欢哪些料子,舅妈我都让人给你放到嫁妆里去。”
方心素脸色一红:“舅妈!”那长长的尾音带着说不出的娇憨。韩氏拍拍她的手叹道:“唉,也不怨世人都不喜欢养女儿,倒未必是真的重男轻女。只是费心巴拉的好容易拉扯的花容月貌乖巧懂事了,就要嫁到别人家去,可不是让人心里不舒坦?你来的时候才到我肩膀这里呢,这两年抽条都比我高上半头了。荣郡王我见过多次,仪表堂堂玉树临风的,与你倒也相配。他家里的爵位虽然是世袭罔替但又不是正统的宗室,老王爷是个修道之人常年不在府里,上头又没有婆母管束。算起来竟比嫁到皇家还要实惠些。我说太后娘娘怎么迟迟不给你指婚呢,原来是将最好的留给你了。”
然后转头看着方心素身后的丫鬟们都捧着好些锦盒,笑道:“太后娘娘果真疼你,又给了你不少好东西压箱底吧?”方心素说:“我正要和舅妈说这事呢,咱们去屋里说吧。”
韩氏见她有话要说的样子,便带着她去了内室,屏退了众人,问:“你还神神秘秘的,什么事啊?”
方心素说:“我去给娘娘请安的时候,太后说了已经让内务府给我用心预备八十抬的嫁妆,私下里又给了我两间铺子和一个三千亩的庄子。所以我想着,舅母帮我预备的时候东西少一些就好,听说乐珍公主也不过是一百二十抬嫁妆,我的婚事原本就惹人侧目了,嫁妆若是太厚也就太打眼了。”
韩氏点点头:“太后娘娘倒是真心疼你,那些衣裳头面的再多,过两年也就不时兴了。还是庄子和铺子好,既不打眼也实惠,手里有了钱什么好东西买不来?行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知道怎么办了,东西我就给你往精致小巧里置办。”
方心素笑道:“多谢舅妈疼我。”说完打开刚才玛瑙放在桌子上的一个锦盒道:“舅妈尝尝,这是御膳房今日刚做的龙井酥和松仁糕,味道极为不错的。”
韩氏扬声吩咐丫鬟上茶,然后拈起一块龙井酥说:“这龙井酥还是宫里的味道最正。”说起来这龙井酥做起来步骤倒是不难,只是这做点心用的龙井茶是价值千金的贡品茶叶,再加上什么芙蓉露荷叶粉的,这小小的一块点心就是几十两银子。何况等闲人家便是有那茶叶也不舍得拿出来做点心吃。
韩氏这边忙着预备方心素的嫁妆,那边沈明昌直接给沈英和沈莲定了亲。沈英定的是一个曾跟随他出兵西北的将士,如今是从五品的御林军骑都尉李羽。他的父亲原先也是西北将领,在那次喀什族的偷袭之中父母亲人都不幸丧了性命,只有在京城求学的他和已经嫁人的姐姐幸免于难。当初西北战事一发,他瞒着姐姐偷偷到军中报了名,从此弃文从武,倒也建了不小的功劳。再加上父辈的面子,被圣上钦点到御林军任职。
沈英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心,想要找父亲理论,她觉得如今自己也是堂堂的国公府千金了,嫁给一个武夫岂不是太过埋没了?好在被与她同母的兄弟沈茂给拦下了。沈茂劝她:“姐姐你再这样胡闹,是想落得和大哥一样的下场吗?”听了这话,沈英一下子不再挣扎了。是啊,当初在这府里呼风唤雨的大少爷沈苍如今去了哪里呢?
见她安稳下来了,沈茂又说:“姐姐前些年不是一直做得很好吗?与母亲和大姐姐关系融洽,这府里上上下下的都高看你一眼。可是这两年怎么就跟魔怔了似的?莫非你还要和大姐姐比不成?”
沈英红着眼眶问:“都是父亲的女儿,我为什么不能和她比?”
沈茂皱皱眉:“因为嫡庶有别,大姐姐的母亲是正一品的国公夫人,外家是传承百年的昌平侯府,舅舅是正一品的吏部尚书,舅妈出自千年世家山东孟家。咱们的生母却不过是一个陪嫁丫鬟,你拿什么和大姐姐比?父亲和我说了,你如果还是看不准自己的身份再胡闹下去,国公府也不在乎少一个庶女。”
沈英泪流满面:“我只是不甘心,大姐姐就罢了,连林悠然一个丫鬟都嫁的比我好。”
沈茂叹了口气,拿了块帕子帮沈英擦了擦眼泪:“都怪我无能,至今也不过是个秀才,不能给你面上添光。只是李都尉今年还不到二十岁,已经是从五品了,有咱们家帮衬着,将来未必就不能做个封疆大吏。姐姐怎么知道以后就比不上泽大嫂子呢?我看父亲还是偏疼你的,给你找的好歹是个五品官。给三妹找的却不过是个没有品级的翰林院庶吉士,听说那家子连住的地方都是租来的,两相对比,你就知足吧。”
好说歹说的,沈茂总算是把沈英给安抚住了。沈英自己思索了两天,她原也不笨,只是这两年被嫉恨蒙蔽了双眼,如今亲事都定下了,倒也没有什么可以反悔的。尤其是文定时,李家送来的聘礼很是厚重,她躲在雕花门后偷偷看了李羽。见他长得还算英俊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粗鄙,心里便满意了几分,也渐渐消停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婚事定
却说沈英消停之后,看到沈莲的未婚夫家送来的文定礼很是简薄,只有金银头面各一套、绸缎四匹,还怕沈莲心里过不去,反过头规劝起沈莲来。
谁知沈莲并没有丝毫不满,她笑呵呵的说:“父亲既然给我定了这门亲事,必然有他的考量。再说家贫有家贫的好处,我嫁过去了,吃的用的都是自己的嫁妆,下人们的卖身契都捏在我自己的手里。我总算是能够自己当家做主了,有什么不好的?”
听了沈莲这话,沈英讪讪一笑:“照你这么说你倒是挺满意这婚事了?”沈莲笑着摇摇头:“满不满意的,咱们女孩家的婚事什么时候自己说的能算了?过不了多久咱们就各自出门了,以后再相见不是不比如今便宜了,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沈英一怔:“咱们自家姐妹,有什么不能说的?”府里就她们两个庶出的姐妹,这两年倒也是颇为惺惺相惜,相处得还算融洽。沈莲说:“我看二姐这阵子眉眼都比以前舒展多了,我是打心眼里为姐姐高兴,就怕姐姐再像从前那样钻到死胡同里出不来了。我们出嫁以后靠的还不是娘家?姐姐莫再固执了,去和母亲服个软低个头,莫说以后如何,便是眼前的嫁妆上也能得些便宜。”见沈英只是低头不语,沈莲又悄声说:“说句不害臊的话,你便是不为自己想难道也不为以后的二姐夫想吗?你和娘家关系好了,父亲才愿意提携二姐夫。夫贵妻荣,二姐夫好了你才能好。若是这样一直僵着,父亲便是看着母亲和泓哥儿的面子,也不会多加照拂你的。到时候夫家见你在娘家不得宠,指不定会如何呢。武将家里可是最不讲规矩的。”
闻言沈英呆愣了半晌,方苦笑道:“枉我还是在月华院长大的,看的竟然还不如你透彻。只是我伤了母亲的心,只怕她不会原谅我呢。”
正说话间,韩氏派了丫鬟请她们姐妹俩过去。
姐妹两个对望一眼,还是赶紧收拾一下联袂到了月华院。
除了韩氏,沈明昌也在这里。两人行礼请安完了,韩氏让她们在下首坐了,徐徐说道:“今日让你们过来,是为着你们的嫁妆事宜。”
闻言两人对望一眼,沈英笑道:“这些事情全凭母亲做主就是,我和三妹妹再没有什么意见的。”沈莲也点头附和。
韩氏笑笑:“难为你们都这么信任我,只是话不说不明,既然是你们的嫁妆,自然要让你们心里有数才好。因着明年是寡妇年,你们两个的年岁都不小,婚事就都在年前了。咱们府里的定例,庶女出嫁是五千两的嫁妆银子。这银子就留着给你们置办头面首饰衣裳等物。当初你们祖父过世的时候每人给你们留了二百两金子做嫁妆,我想着这个就给你们当压箱银了。还有你们祖母留给你们的头面和一千两银子,因着当时你们年纪小,我都给你们收在那里,一会子你们就带回去。咱家近些年收益还不错,官中就每人再给你们一座三进宅子和京郊的五百亩地。另外你们父亲每人给你们在热河一带置办了一个五百亩的庄子,我这做母亲给你们一人两间铺子并五百两银子的私房钱。另外,过大定的时候,你们夫家送来的聘礼,除了点心茶酒等物,余下的聘银、头面、衣料皆放到你们的嫁妆里。”
这样算下来,她们的嫁妆竟然能有一万七八之多。加上两人自己房里的东西,这嫁妆对庶女来说可真不算简薄了。
姐妹两人连忙站起来行礼道谢不提,夫妻两个都摆摆手:“自家骨肉倒不必这么客套,你们房里的东西自然是可以都带走的。身边的丫鬟带着哪几个放出去哪几个自己心里要有数。你们自己还有什么想法的就趁早说出来。”
沈英也是没有什么意见了,这嫁妆已经比她想象中的多很多了,光京城附近的五百亩地就要值三千两银子吧。
倒是沈莲听了韩氏的话后站起来行了一礼笑着说:“既然母亲这样说了,那女儿就不客套了。听说我定亲的人家家资不厚,至今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而且他至今也没有个正经官职,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因此女儿想着不如将定例中的衣裳头面减上一些,省出千百两银子来置办个二进的小宅子。等我嫁过去以后就住在小宅子里也好省些嚼用。”
沈明昌皱了皱眉头,韩氏却是笑了:“你能这么说,我便放心了。说明你心里是个明白的,以后也不怕你婆家人拿捏了你去。只是你在咱家里深宅大院的住惯了,能住的了二进的小院子?”
沈莲道:“没什么住不了的,习惯就行了,若是那人是个有能耐的,以后自会挣个大宅子给我住。”
沈明昌咳了一声:“你就那么不相信为父的眼光。”沈莲连忙讨好的笑笑:“我自然是相信父亲的。”
韩氏又看向沈英:“英姐儿可有什么想法?”沈英摇摇头:“女儿也不懂这些,全凭母亲费心张罗了。”韩氏叹道:“也就这一次了,等你们出嫁了,我便是再想费心也够不着了。”
听了这话,沈英站起来说道:“女儿便是出嫁了也还是母亲的女儿,只要母亲不嫌女儿聒噪,女儿们自当会常来探望母亲。”
见沈英比以前开朗了一些,韩氏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如今也不想家里闹出什么事情来,笑道:“我巴不得你们能常回来看看呢。”只要沈英不犯浑,她乐的做一个贤良大度的嫡母。她隐隐能觉察出女儿的心思和野望,嫡子尚且年幼,如果这几个庶子庶女都能作为女儿的助力的话,那么她便将前嫌尽去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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