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的内心是拒绝的,奈何林雅珍态度坚决,不管她怎么说就是不肯收回去。
最后两个人僵持到上课铃响起来,林雅珍可怜兮兮地看着她,道:“渺渺同学,再过一个月就要高考了,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你就帮我一次吧!”
“可是我……”
可是我也喜欢他啊。
这句话在舌尖翻滚了无数次,终于还是硬生生咽下。
直到林雅珍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处,于渺渺拿着手上沉甸甸的信封,终于忍不住叹气。
私心来说,她实在不愿意帮别人把情书转交给自己喜欢的男生,可是林雅珍既然给了她,她如果不帮忙的话,好像又说不过去。
于渺渺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她的模样,觉得林雅珍这个人从头到脚似乎都没有什么好挑剔的。
如果说之前的林静深身上总是带着股傲气,那么林雅珍就像邻家女孩一样,对谁都热情亲切。
颜倦不喜欢林静深那个类型的,说不定会喜欢这一种。
她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很快就到了今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
那封情书依旧原封不动地放在桌洞里。
讲台上的谢意正在黑板上板书,于渺渺认认真真记着笔记,校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她犹豫片刻,还是趁老师不注意偷偷拿出来,果然是林雅珍催促的短信。
“亲爱的,怎么样怎么样,送出去了吗?”
“今天马上就要结束了,拜托拜托!”
此时此刻,桌洞里的那个信封于她而言就像一个定/时/炸/弹,粉得扎眼。
于渺渺挣扎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给颜倦发了一条好友消息。
【爱爬树的鱼:颜倦,放学后能不能在操场等我一下呀,那个……我有事情找你。(绞手指)】
几乎就在下一秒,就等来了对方的回复。
【某某:好。】
简洁明了。
得到回应之后的于渺渺,只觉得心口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沉甸甸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有点后悔了。
下课铃声很快就响起来,同学们叽叽喳喳地收拾书包,所有人都欢欣雀跃,只有她神色恹恹,无精打采。
乔笙见状,以为她还在难过二模的失利,一边收拾桌面一边安慰道:“哎呀渺渺,放轻松,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不是还有三模嘛。”
心不在焉地敷衍了几句,于渺渺看了眼时间,不想让颜倦等自己,终于还是打起精神背上书包走出教室。
五月已至,连州市很快就要迎来盛夏。
校园里的栀子花开得热烈,花朵大团大团环绕在枝头,温柔又倔强。
身边已经被一片蓝白色的海洋包围,于渺渺挤在人群里,一步一步无比艰难地往操场的方向走。
放学的时间点,操场上除了几个穿着背心踢球的男生之外,已经空无一人。
绕过那些踢球的男生,于渺渺刚踩上红色的塑胶跑道,就在足球框后面的不远处,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削瘦身影。
他懒懒散散倚着操场后面的铁制长椅站着,微微低了点头,正在看手机。
那身蓝白色相间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在蓝天白云的映照下,好看得像场幻觉。
就像现在他站在那里等她一样,也像是幻觉。
下意识停住脚步,于渺渺就这样在不远处偷偷看着他,愈发觉得后悔。
还是不要帮林雅珍送情书了吧……万一颜倦答应了呢?
那么自己简直是银桦最大的笑话。
可是如果不送的话,要怎么跟她解释?要怎么跟颜倦解释?
毕竟自己特地约他到操场来,如果没有一个正当理由的话,他会不会生自己的气呢?
内心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最后怕他等急,于渺渺终于鼓起勇气,一边快步走过去,一边叫他名字。
“颜倦!”
对方闻言,收起手机,缓缓抬起头。
他的眼睛垂下来,恰好落入她视线里。
少年向来严霜凛冽的眉眼稍缓,瞳孔漆黑又柔软,像春日琥珀色的黄昏,瞬间就让她惴惴不安的心化成一滩水。
声音立刻弱下来,于渺渺又走近几步,手指绞着衣袖,低下头不敢看他:“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你没等急吧?”
颜倦摇摇头:“我也刚到。”
说完,他直起身子,轻声问,“找我什么事?”
他问了……
怎么办,她该怎么回答?
纠结了半天,于渺渺抬起头,笑得有些心虚,支支吾吾道:“其、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这次二模没考好,所以……心情有点差。”
天高云淡,日头隐隐就要西沉。
空荡荡的操场上,少年身影寂寂,伶仃料峭。
孤独又孤傲。
他沉默片刻,忽的笑了。
侧过脸看她,颜倦眉眼隐入一片刺眼光线里,看不清神色,所以声音显得很温柔:“这次二模失利,对你打击很大?”
于渺渺一愣,瞬间紧张起来:“也没有啦……就是、就是怕到了高考考场上,我还是会失利。”
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几乎要低到尘埃里。
空气安静下来,静得她几乎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半晌,远处踢足球的男生里爆发出一阵欢呼,与此同时,她终于听到颜倦的声音。
“渺渺,”他开口,声音很轻,很慢,一字一句都像是想让她听清楚,“就像小王子可以毫无道理地从五千朵玫瑰里一眼找出他的那朵,我也毫无道理地相信,你可以做到。”
操场上有风吹过,模糊了他的笑,拨乱了她的发,也带来阵阵浓郁的栀子花香。
他的语调总是漫不经心,音色总是轻淡,可是落入她耳朵里,也总是刻骨铭心。
心跳就在这一刻变得急促,于渺渺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半天,终于还是不想骗他,轻声开口:“颜倦……其实,今天课间的时候林雅珍来找过我,说想让我帮她转交给你一封情书。”
“对不起……我、我刚刚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特别不想告诉你……”
颜倦,在我的身体里其实住着很多我。
自私的那个于渺渺说不要告诉你。
胆怯的那个于渺渺说不想让你讨厌我。
最后,胆怯的我赢了。
说出口后,心里一面觉得解脱,一面又陷入恐慌。
犹豫片刻,她伸手从校服口袋里把那个烫手山芋般的情书拿出来,朝他递过去。
指尖擦过他掌心的时候,有点抖。
万一他答应了林雅珍……
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于渺渺不敢想,也想不到。
可是,一秒,两秒,三秒过去。
颜倦始终没有接过那封情书。
踢完足球的男生们勾肩搭背地离开,操场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天色就在此刻变得黯淡,原本清朗的空中弥漫出大片晚霞,很快就将天空染成绛红色。
关于喜欢颜倦这件事情,多年后终于成为习惯,融入骨血。
很多学生时代细枝末节的事情渐渐被时光长河冲散,可她永远记得。
那一天,暮色斜阳下的空旷操场,她喜欢的少年先是沉默,最后,终于走近几步,有些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他说:“渺渺,如果你不想给我,就不要勉强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情。”
顿了顿,他的声音比暮色更温柔,“我不需要这种懂事。”
她还愣在原地的时候,他终于伸手接过那个粉色信封,转身,丢进了操场旁的垃圾箱里。
就在他丢掉那封情书的那一刻,于渺渺终于开始相信。
也许某一天,就像小王子和玫瑰一样。
她和颜倦,也会成为像这样彼此不可割舍的存在。
第61章 六十一篇日记
距离高考越来越近了, 最近感觉自己越来越急躁,越想做好一件事情就越是做不好。
其实我知道症结是什么。
我只是害怕, 我们也会像其他人那样,高考过后,各奔东西。
可是我不能跟他各奔东西。
——摘自于渺渺的日记
人越是长大,就越是明白“世上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的道理。
就比如现在,于渺渺越是想让时间走慢一点, 它就偏偏更快。
距离高考只剩下两周的时候, 颜倦又分别获得了物理和数学方面的两项全国金奖。
梧桐树郁郁葱葱, 栀子花香气正浓,银桦高中门口的电子屏幕上几乎昼夜不息地滚动着他的名字, 所有人都在感叹,他真的是个难得一遇的天才少年。
甚至, 市里还派了记者过来采访。
下午,记者和扛着三脚架的摄影师到达银桦的时候,于渺渺和乔笙恰好刚从小卖部买完话梅。
一出来, 看到教学楼旁边的喷泉被围得水泄不通。
由于现在是大课间, 距离上课还有段时间, 乔笙向来爱凑热闹,忙不迭抓住于渺渺的袖子往人潮熙攘处赶:“快看快看, 肯定是在那采访你们家颜倦呢, 我们快过去看看!”
“人怎么这么多啊……”
于渺渺愣了下, 忍不住皱眉。
颜倦好像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场合。
等到两个人一路小跑过去, 扒开人群往里面凑,这才发现虽然围了很多人,不过大部分都是来凑热闹的。
因为人群中并没有颜倦。
而被记者和摄影师围住正在接受采访的人,竟然是赵熠然。
于渺渺看清楚他的模样,顿时警铃大作,几乎是下意识地扭头去看乔笙,却看到对方不说话,只是定定看着赵熠然。
那双喜怒总是最明显的眼睛里,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纱,瞧不清神色。
“亲爱的……反正颜倦也不在这,我们先走吧,你刚刚不是说有道英语题要问我吗?”于渺渺偷偷瞥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别啊。”乔笙却突然笑了,“好久没见过赵熠然了,我都快把这个人忘了。”
她的语气里三分平静,三分洒脱,剩下的,却是掩饰不住的在意。
到底意难平。
于渺渺没话讲了,只好默默站在一边陪她。
人群里,记者似乎刚问完一个问题,只见赵熠然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半晌才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颜倦的妈妈身体不太好,他有时候晚自习会请假回家陪妈妈吃饭,至于具体的家庭情况,我没问过,他也没说过。”
颜倦的妈妈身体不太好,这个于渺渺也知道。可是为什么,从来没听颜倦提起过他的爸爸呢?
脑海里有片刻的疑虑闪过,不过她晃了晃脑袋,很快就打消了。
颜倦本来就不喜欢跟别人提及自己的家事,自己还是不要在这里乱八卦了。
“啧……渺渺,我怎么觉得,你们家颜倦很快就要变成名人了?”
乔笙围观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
于渺渺闻言,不怎么在意地回:“他本来就很有名啊。”
“我的意思是,不仅仅在银桦有名,可能很快在连州市也要出名了,毕竟长得这么帅,智商还这么高,放在哪都埋没不了。”
周围人声嘈杂,接下来记者又问了些什么问题,于渺渺已经没心思听了,满脑子都是乔笙说的话。
是啊,他这样的人,应该有更加辽阔的天空。
而在他的辽阔天空里,她又会归于哪一隅呢?
“不过也真奇怪,颜倦怎么不见了呢,多好的机会啊,说不定还能上电视呢,我要是这辈子能因为成绩好上一次电视,我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得高兴死,天天烧高香。”
身边的乔笙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于渺渺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了句“我先走了”,就匆匆从教学楼边跑开。
她记得,颜倦平时不想上课的时候,最喜欢去操场后面的那块空地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相信他此刻就在那里,也相信,这个秘密除了自己没人知道。
等于渺渺气喘吁吁地赶到操场后面的时候,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在宽阔整洁的草坪里找到了那抹蓝白色的身影。
高挑清瘦的少年双手枕在脑后,耳朵里塞着副白色耳机,漫不经心地躺在草坪里听歌,远远望去,侧脸洒脱又从容。
像只半路栖息的蝶。
“颜倦,你怎么在这儿啊,今天市里来记者采访你了,你不知道吗?”
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急促的心跳,于渺渺朝他走过去,怕他听不到,特意提高了音量提醒。
对方似乎是听到有声音,下意识伸手摘了耳机,偏头望过来。
等看清来人是她之后,神色缓下来。
午后日光温柔得毫无攻击性,光影映在他漆黑眼瞳里,模糊又温柔。
“太烦了,不想去。”
他开口,语调微低,懒洋洋的,仿佛将醒未醒。
最开始的时候,他在他的世界里寂寂行走,她在她的世界里杜撰了一千遍他们的故事。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总是游离于人群之外的孤傲少年,竟然在她面前卸下重重防备,终于变得触手可及。
心脏像棉花糖一样柔软,于渺渺轻手轻脚走到他旁边,也跟着坐下来。
这片生机勃勃的草坪,仿佛将学校一分为二,将所有喧嚣隔绝,只剩下静谧美好。
“听歌吗?”
颜倦开口,习惯性地朝她递过来一根耳机线。
“啊,谢谢。”
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怕被对方听到自己过于剧烈的心跳,于渺渺下意识地深呼吸,然后戴上耳机。
她戴上耳机的那一刻,那个嗓音沙哑又深情的香港男歌手,正在低唱:“很多东西今生只可给你,保守至到永久,别人如何明白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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