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静淑的手艺在大院儿能排上号,迎晨抗拒这个人,却拒绝不了食物诱惑。没回都吃得干干净净。
等她吃饭的功夫,迎璟就在病房里到处瞧,甚至观察起迎晨腿上的石膏钢板。
那天他来了神,竟伸手往迎晨的石膏上敲了敲,评价:“这回声不错。”
然后抬起头,特认真地问:“下回我的电子狗,用这石膏也做一只吧?”
一旁正在喝水的孟泽,水全给喷了出来,望着眼前这位俊美少年,心想:“哎呦,小璟弟弟如此正派不苟言笑,莫不是个性冷淡吧。”
到了第五天。
迎晨仗着元气恢复了大半,开始挑剔嫌弃养伤期间,只允许吃清淡食物这一医嘱。她给孟泽说了好几回。
“求你了,帮我去买包毛毛鱼,就那种一块钱一包的。”迎晨双手合十,眼里亮起星星。
“这事儿你甭想。”孟泽坚持底线,“你这伤还没好呢,吃了感染怎么办?厉哥找起麻烦来,我打不过他。”
迎晨啧了一声:“好端端的,提他干吗?”
“提他干吗?”孟泽坏笑,故意逗弄:“他是你男人,不提他,你还想提谁?”
迎晨脸色绯红,话全憋在了嘴里。
“哟哟哟,脸红了。”孟泽挑眉,“小晨儿,你好坏哦,说,是不是外头又有人了?”
“胡说什么呢。”迎晨别过头,隐着笑。
得嘞,吉祥如意全写在眼底眉梢了。
孟泽不再闹,感慨一声,“不容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俩啊,都是从生死线里摸爬滚打过的人,厉哥硬,你也不软,将门虎女,般配!”
孟泽笑起来风流倜傥,“愿咱们小晨儿,要什么有什么,甭管生活还是感情——长命百岁,大富大贵!”
迎晨感动地直点头,点完头了,对着手指,满含期待地说:“我不用大富大贵,只需要你为我去买一包一块钱的毛毛鱼。”
孟泽:“……”
迎晨是真想吃辣食了。
孟泽没遂她意,第二天,她还是想出办法,收买了一个在走廊上玩儿的小男孩,给他二十块跑路费,如愿以偿地拿到了毛毛鱼。
孟泽去公司了,现在离晚饭时间还差俩小时,迎璟也不会过来。迎晨拆开包装袋,闻着这味道就忍不住吞口水。
她咬了一条,吃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嚼——
关着的病房门,突然被推开。
迎晨做贼心虚,吓得半死,动作迅速地把手里的毛毛鱼往背后藏。
而看清了来者后,她又惊,又喜……又恐惧。
脱了军装的厉坤,一身浅灰夹克,里头是深色的羊毛打底衫,同色系的裤子笔挺有型,两条腿直而长,是清爽利落的帅气。
他从四川回来了,践了诺言,第一时间来找她。
和好后的第一次正儿八经的重逢,却成了抓包现场。
厉坤沉声,问:“你在吃什么?嗯?”
他走近,脚步慢而稳,目光点了墨一般,吸附在迎晨嘴上。
迎晨鼓着腮帮,不敢吞咽,冲着他摇头。
厉坤嘴角淡笑,极快又收拢。
他平静极了,走到床边,挨着床沿坐下。
迎晨眼睛眨巴眨巴,时光恍若倒流,眼里的纯真之意一如当年。
厉坤微微恍然,眉峰下压,问:“吃什么了?”
摇头。
“张嘴。”他轻令。
还是摇头。
厉坤似是懒于询问,下一秒,直接倾身,唇碰唇,舌尖抵开。
迎晨浑身僵硬,手将床单揪出了一个漩。
很快,厉坤抽身而退,稍稍分开了些,然后偏头,把那条辣鱼给抵了出来。
“长大了,不老实了,嗯?”他嗓音沉而缓,低低诱责。
迎晨呼吸化成一条直线,懵了。
就听他又问:“还有没有?”
“没,没有了。”
迎晨情不自禁地吞咽了喉咙,缓缓一道柔弧,看得厉坤心生火花。
不管了。
他压住她的手,再次吻上来。
不同于刚才,这一次,汹涌,猛烈,急切,男人的舌头韧劲难以抵抗,迎晨的柔,也克不了他的刚。
时隔多年,心动的,寻回的,还是少年时的初心爱人。
直到难以呼吸,厉坤才松开迎晨。
他唇角湿,坏笑的样子,让人心尖发颤。
厉坤低声证实,语气里沁着笑:
“嗯……这回说了老实话……是真没有了。”
第35章 小甜饼
唇上温度犹在。
迎晨眼神一刹的迷惘, 似不相信,似在回味,情绪百转千回,让她忘了眨眼。
厉坤被她一直这么盯着, 也弄得浑身不自在。男儿的勇气退去大半,他微微别过头, 轻咳两声作掩饰。
“你老看我干什么?”
迎晨脸色绯红, 不说话,还看着。
厉坤对视, 觉得好笑,“哪有你这样的,就一点也不害羞么?”
迎晨这才低下头, 嘴角抿着,忍笑。
再抬起头时, 她问:“你是认真的么?”
厉坤也笑,反问:“什么才叫认真?什么又是不认真?”
迎晨想了想,不确定道:“你想清楚了吗?”
真的要在一起吗。
她问出这句话时,语气弱了些, 又怕,又想知道。
厉坤忽然沉默。
他坐在床沿,背挺直了, 五官看不出一丝起伏褶皱。
迎晨心骤然降了温,她揪紧被单,修整漂亮的指甲在上头划拉。有点委屈, 有点不甘心地低声怨着:“……没想清楚,就亲我。”
厉坤声音平静,忽说:“这几年,领导,同事,家里人给我介绍了很多女孩。”
迎晨抬起眼睛,眉梢动了动。
“里面的确有很多条件不错的,稳定的工作,姣好的相貌,活泼开朗的,文文静静的,见过一次面,吃过一次饭,之后也有主动联系我的。”
厉坤平铺直叙,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一直是看着迎晨的眼睛的。
“我也尝试过,去接触,去接受,告诉自己,我得向前看。”
到此,他暂停片刻。
迎晨问:“后来呢?”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是哑的。
“后来。”厉坤低低笑了声,“统统失败了。”
无论怎么说服自己,努力忘记过去,他总无法集中精神,去重新开始一段感情。他从小到大,都不是一个能够将就、妥协的男人。
所以在母亲出事的时候,他和迎晨之间,用了一种最决然的方式终止关系。不好看,不体面,不漂亮。以至于分开后的那几年,他每每想起往日点滴朝夕,心都跟剜了一块肉似的。
一想,就疼。
不想,就能够假装不疼。
但那个豁口,始终在那啊。
漂亮的小迎晨。
大胆的小迎晨。
笑起来眉眼弯弯,润了一层水光似的迎晨。
骑在他身上为非作歹,让他欲罢不能的迎晨。
这姑娘,真实热烈得跟初升的小太阳一般,爱憎分明的炽热劲儿,从十八岁到现在,从未变过。
不是因为,初恋是最让男人难忘的。
对厉坤来说,是因为那个人是迎晨,才让他放不下过去,也放不过自己啊。
得了,认命吧,投降吧。
你逃也好,躲也罢,都抵不过见她一眼时,狂热涌动、不受控制的心跳啊。
人能说谎,但,心跳从不说谎。
厉坤深深看着她,虽未说话,但眼底似有潮水翻涌。那一句自我剖析、坦白经历的“统统都失败了”,听得迎晨眼眶全湿。
她吸了吸鼻子,稳住情绪,呵的一声故作轻松的笑,“是她们不够好吗?你一个都看不上。”
“不,她们都很好。”厉坤语气平平,“只是,都没有你好。”
迎晨被哄笑了,歪着脑袋,眼神俏皮重现,“说实话,知道我被活埋了,是什么感受?”
他眸色漆黑,嘴唇下意识地紧抿了些。
“坦白从宽,”迎晨看穿他的抗拒,伸出食指,指着唬他,“老实点,好好交代心路历程。”
让这男人说出这么多心里话,已经实属难得。后知后觉,厉坤包住她的手,一握,便将柔软收拢于掌心。
“你很嚣张啊,嗯?”
迎晨抬着下巴,“不嚣张一点,能追得到你吗?”
这话听得厉坤无比愉悦舒坦。
迎晨究根问底,“你还没回答我呢,我要真死了,你会不会哭啊?”
厉坤皱眉,“哪有这样说自己的。”
迎晨抽出手心,捏住他的中指,晃啊晃的,“说嘛说嘛。”
厉坤不习惯这么直接地袒露感情,于是故意凶状,“没了就没了呗,我再去相亲就是了。”
迎晨始终傻乎乎地乐呵。
乐够了,想想,有些事,的确没必要刨根问底。
两人心有默契,安静之后,对视一笑。
迎晨勾着他手指,问:“你能在这陪我多久?”
厉坤眉头微挑,透着一股坏劲儿,“你想让我陪多久?”
隐约的暧昧,最是勾人遐想。迎晨不说话,低下头,眼神左右飘忽。
这一个时间段的沉默,有让时光倒流的效果。
估计两人心往一处想了,就连厉坤都浑身不自在了。
不再逗她,厉坤正了正心神,如实说:“我半小时后就要回部队了。”
失望顿时写在迎晨脸上。
厉坤心觉抱歉,但军纪如山,必须克己遵守。
“十二月是冬季集训,得一个月后才能回来。”
迎晨点点头,闷声:“嗯。”
厉坤于心不忍,似安抚,“晚上允许打电话,一周两次。”
迎晨这才抬起头,无辜道:“我也没说想跟你通电话啊。你去就是了,我也很忙的。”
厉坤愣了愣,忽又笑道:“你忙?你在这病床上忙啊?”
迎晨眼底像有星星,隐忍扑闪,到底没敢把那句话说出口。
两人又无声对望着,厉坤的眸色在变沉。
迎晨心脏砰砰跳,无意识地咽了咽喉咙。她白皙的脖颈上,一道弧,微小,柔软。
厉坤忽然坐过来了一些,挨着她更近了。
然后侧过头,一点一点地靠近她的脸。迎晨甚至闭上了眼睛,嘴唇也微微颤抖。
但意料之中的吻,却没有如愿落下。
厉坤只是在她耳朵边烙了一句滚烫的话,“长大了,不敢说实话了?”
他嘴角弯起,“是不是想说——忙着想我。嗯?”
迎晨不管了,搂住他的脖颈,把唇送上去。
两个人啃咬得又凶又急,舌头碰着了牙齿,疼,却心甘情愿。
难舍难分,还是得分。
厉坤用尽浑身定力,拉开距离,喘着粗气说:“真得走了,不然迟到,又得去老李那领罚。”
迎晨红着脸,还没从神混颠倒里回过精神。
厉坤拍拍她手背,“好好养伤。”
迎晨:“哦。”
厉坤:“不许乱吃东西。”
迎晨:“哦。”
不满意,厉坤皱眉:“哦什么哦?”
迎晨:“就是哦啊。”
厉坤了解她的坏心思,义正言辞:“我刚才说的话,你重复一遍。”
“……”迎晨扛不过他的眼神,不情不愿道:“我保证不吃毛毛鱼了。”
厉坤心细,纠正:“不对。”
迎晨耸拉着脑袋,蔫儿了一样:“我保证不吃辣椒了。”
这才满意。
安静片刻,厉坤说:“你早点把身体养好,回来之后,给你奖励。”
迎晨瞬间恢复了精神。
她从小就是这样,高兴与不高兴,都毫不掩藏的写在脸上。
厉坤不由想笑。
女人眼睛冲他眨了两下,似是问,什么奖励啊?
真得离开了,厉坤站起身,短夹克的衣角起了细小的褶皱,当时没注意,这会子近看,迎晨才发现,他的外套连同里头那件深色打底毛衣,似乎都是新的哟。
他特意穿一身新衣来见她。
并且沉声告诉她,好好养身体的奖励是——
“等回来,迎晨,跟我约会吧。”
———
厉坤即日归队,参加冬季特战队例行集训。
他走的第二天,许伟城带着几个同事代表,亲自来探望迎晨。
迎晨的右腿,从后跟到大腿,都被石膏钢板固定住,架势十足瘆人。
“许董,这看着挺严重,其实已经复位了。”迎晨性子乐呵,调动气氛,“因为我爱乱动,所以医生才把我捆得这么扎实。”
许伟城哎的一声叹息,“受苦了。”
随行的董事长秘书递过慰问品,“这是公司的一点心意,还有,你部门的同事们都很挂念你,他们申请一块来,但许董考虑你身体,怕人多,打扰你休息。”
许伟城道:“等你好些了,他们再过来看你。”
迎晨点点头,问:“姜海他们呢?”
就是一起去四川的那几位同事。
许伟城眼神遗憾,沉静,“赵寅伤的太重,没救回来。其他的,万幸只是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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