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夏被她突然拔高的声音一吓,张口道:“卢庸。”
叶青微拍了拍他的脸颊:“乖乖招来。”
她凌厉又威严,让他膝盖发软,又让他一处发硬。
“你究竟在何时何地见过卢庸的?”
“很多年前了,你还记得当时你们找到蛛丝马迹,认定犯人是我,从留君镇的寺庙一直追到寂城的银花渡头吗?”
叶青微道:“我记得偷了美人粟……等等!”
叶青微恍惚一瞬,喃喃道:“你还记得美人粟的毒性吗?”
王子夏盯着她的眉眼,叶青微一点点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异口同声道:“致幻,疯狂至死。”
王子夏发出沉沉的笑声:“你瞧,我害一个世家郎君,你们就要苦苦追捕我这么久,那害帝王呢?岂不是无罪?当真是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
“阿软,你知道吗?”
王子夏双手捧着叶青微的脸颊,让她跨坐在他的身上,他的额头抵上她的额头。
“我曾在崔令的花圃中见过卢庸。”
“美人粟毒性这回事,我早在崔令与无色法师谈起之前便知道。当时,我无意中得知寺庙不远的花圃中有一位隐士高人,我便想着能不能拜高人为师,好摆脱掉我这可笑的命运,可我偷偷潜入,却只听到了两个老鳏夫说些我不懂的话,两人又无意间说起了美人粟这种花的毒性。”
“后来,我又来了花圃几次踩点儿,功夫不负有心人,这种花终于被我搞到手里了。”
叶青微道:“你说这些,岂不是认定了幕后之人是崔令?为何你又说是卢庸?”
王子夏莞尔一笑,毫不负责道:“关我鸟儿事儿,我自然爱说谁就说谁了!”
叶青微给了他胸膛一拳。
王子夏揉了揉胸口,直接掀开了自己的衣襟,在月光下,两人看到他白皙的胸膛印着一个青色的痕迹,正是被她锤出来的。
王子夏格外开心道:“阿软就不能对我温柔一些吗?你要知道我这种无父无母又心狠手辣的人,是最受不了别人对我温柔了,你但凡对我好一些,我连命都能给你。”
无父无母?看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回到王家了。
真是可惜,若是他回到王家,与王子尚争夺家产,定然能让王氏元气大伤,她不用动手便能除去世家中的一尊庞然大物。
“你眼珠子转来转去,又在打什么不好的注意?”
叶青微反手一剑,剑身插入床板,寒光凛凛的剑身颤了一下,王子夏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叶青微整理了一下衣衫,重新站了起来,毫不客气地将他踹下床。
王子夏扒拉着头发,笑道:“阿软,你可真香,连玉足也生的比旁人可口……啊,你别恼,我说还不成吗?”
“即便我看到的都是崔令的证据,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崔令,但我却总感觉幕后黑手不会是他。”
“卢庸处处完美,正是我讨厌的那种人,自然就选他了。”
“滚。”叶青微仰面躺在床上淡淡道。
王子夏跳上窗户,回头道:“我今夜入香闺,主要是想要告诉你,大臣们等不及了,他们明日就要对你让步了。”
明日?
叶青微笑了一下。
她也想要问问陛下一些事情。
王子夏还想要再调笑两句,剑锋却“沧”的一声插进了他手指边的窗框中。
王子夏干咽了一下,笑着摆了摆手,跳出窗。
翌日,叶青微刚用过早饭,看门的小厮就急匆匆跑来。
“大、大人,雍王殿下带着朝中大臣来看大人您了。”
叶青微将青丝拂到背后,淡淡道:“来看就来看,我难道还怕人看不成?”
叶青微说罢,便走到回廊下的瓷缸前,猛地一头扎进了水里。
小厮“嗷”的一声就要冲过来拉她,叶青微却挥了挥手。
过了会儿,叶青微才从水中抬起头,甩出一串晶莹的水珠,入秋之后水渐渐变凉,她的肌肤被凉水激出不正常的红,唇却越发青白了。
她接过小厮递来的布巾,边擦脸边往屋里走。
等李昭及众位大臣进来,虽然隔了一道帐子,却仍能见躺在床上女子病怏怏地卧床不起。
“各位大臣,咳咳——”
李昭也不顾及众位大臣在前,立刻掀帐入内。
大臣们透过掀起的帐角依稀看到叶青微脸上不正常的潮红、苍白的双唇。
看来崔大人的确是病了。
李昭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的身前,用身子遮住众人的视线,探手朝她额头摸去,叶青微伸手抓住他的手,瞪了他一眼。
她作口型:“别做多余的事。”
李昭亦用口型回复:“我不放心。”
叶青微与他对视,在他毫不避让的目光下,叶青微的眼神有一丝游移,却看到他被逼红的眼角。
叶青微收回了手,他的手也终于落在她的额头上。
李昭用口型道:“你做什么我都能帮你,即便现在提剑杀掉陛下也成,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他撸了撸她的发丝,低头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众位大臣只见李昭弯了弯腰,不知道他是在察看病情,与崔大人说话,还是在做些别的什么。
李昭骤然转身道:“众位大臣,崔大人病重,但为了陛下和众位大臣的安危,她还是决议要走这一趟。”
众位大臣连连感叹称赞。
叶青微穿好衣服后,做出弱不禁风的样子被李昭搀了出来。
叶青微一抬头,惊讶道:“众位大臣,这是……”
只见大臣们脸上都青青紫紫的像是被人揍过一般。
“唉,崔大人去了便知道了,现在朝中无人了,我们几个已经是少有的算是能出门见人的了。”
叶青微被人一路软轿抬进了皇宫内,陛下下旨允许她宫门内乘轿,这可是极大的恩宠。
叶青微颤颤巍巍地上朝,众大臣一见叶青微便立刻像是有了主心骨。
李爽也从皇位上走下,作势扶了叶青微一把。
李昭握住叶青微的手臂,淡淡道:“陛下九五之尊,还是让臣弟来吧。”
李爽咳嗽了一声:“崔采薇接旨。”
叶青微瞥了李昭一眼,李昭微不可察地点头。
叶青微刚要跪下,李爽却道:“算了,你就站着听吧。”
李爽抓耳挠腮,念出一道文绉绉的圣旨,大致意思便是她升官了,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也是大周历史上第一个女丞相,奇怪的是朝堂之上竟无人反驳。
叶青微看了一圈儿,这才发现,这朝堂上的大臣居然凋零至此,现在还好端端站在这里的,脸上无不挂了彩,即便这样,这里的大臣也不过原来的十之三四。
何苦呢?就因为他天生是皇帝,就要任由他打骂吗?
李爽也给她面子,叶青微丞相上岗第一天,李爽并未惹出什么乱子。
退朝后,李爽将叶青微招到后殿,简单询问了一下她的身体,才抱怨道:“爱卿不在,朕可是惹了大乱子了。”
“陛下是天子,天子怎么会惹乱?即便真出了乱子,也是天意。”
李爽被她说的是神清气爽:“果然还是爱卿见多识广。”
叶青微心想:我的确见多识广,你、你弟弟、你儿子可不都是疯子?
叶青微心中一颤,真有这么巧吗?会不会也是美人粟影响下的结果?更何况,上辈子一直在她身边的人是元小风,有足够的机会去做下毒的事情。
“陛下,前几日崔家几位郎君前来探望我,说起一件事来。”
提起崔观音的娘家人,李爽神情也柔软了几分。
“什么事?”
叶青微道:“微臣的小叔叔崔令回到长安了,他们说好像好像他沉迷花楼里一个花娘的美色,他们还听见崔令说……”
“说什么?”李爽的眼睛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叶青微轻声道:“说——阿音,你真像一个人,一样的美貌。”
李爽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双目赤红,一副走火入魔的癫狂模样,他怒吼:“崔令!”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粟:过了一百多章,你们还记得我妖娆的身姿吗?
叶青微:再废话给你切片!
美人粟:请女王陛下饶命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欲出鞘,谁与争锋?
叶青微张皇道:“陛下……是臣做错了吗?”
李爽捂着额头, 额角青筋暴起,他咬着牙道:“不, 很好,朕就需要崔相你如此, 朕现在只能相信崔相你了。”
叶青微柔声道:“臣必然肝脑涂地, 以报娘娘与陛下的知遇之恩。”
李爽欣慰道:“好, 朕果然没看错人。”
李爽大步走向门口,刚要出门, 脚步又停住了。
“不行, 朕要换一件衣服。”
李爽微服出宫, 两人奔着花楼而去。
李爽坐在马车里, 他的手放在膝盖上,手指不停敲击着膝盖。
叶青微轻声道:“陛下还好吗?”
李爽愣了一下,叶青微示意, 他一低头便看到了自己急促的举动。
“咳——”李爽换了一个姿势, “你是在为你的崔叔担心吧?”
叶青微摇了摇头:“我一心向着陛下,只想做陛下的忠臣、孤臣。”
李爽露出满意的神情:“呵,该报复已经报复过了,朕也不会再做什么了,毕竟……崔令和卢庸那种人即便再厉害又如何?文人到底是文人,儿女情长……”
李爽突然停住,看了叶青微一眼。
叶青微低垂着头, 一言不发。
李爽有些得意洋洋道:“告诉你也无妨,朕平生做的最畅快的事, 大概就是打击了两个朕比不过情敌。”
或许是因为药吃多了,或许是因为疯久了,又或许这些秘密他守的太久,实在忍不住要跟别人分享一下他的“丰功伟绩”。
李爽大大咧咧道:“爱卿你太年少了,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青山三清,或者长安的酒色花三才?”
叶青微轻声道:“有所耳闻,听说有崔叔在里面。”
李爽双手抱在胸前,大马金刀道:“哈哈,酒色花三才指的便是叶明鉴、卢庸和崔令三人,当年他们可是声名远播,只可惜眼睛都不好,娶得夫人一个比一个糟糕。”
叶青微握紧手掌,疑惑道:“怎么会呢?”
“哼,活该如此,当年他们也太狂傲了,活生生将朕这个太子的风头都压了下去,结果怎么样?再狡猾的狐狸不也还是畜生,”李爽露出一个痛快的笑容,“还不是要落到朕的手中。”
“当年长安第一美男子的卢庸还不是怕了朕,自毁容颜当起了缩头乌龟;当年鲜花满头的崔令不也是远走他乡,隐姓埋名了……爱卿,你会不会觉得朕很残忍啊?”
叶青微柔声道:“怎么会呢?陛下是天下之主,无论陛下做什么都是对的。”
李爽爽快地大笑起来:“朕就喜欢爱卿你诚实的样子!对,朕是皇帝,富有四海,自然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所以啊,既然朕得不到阿音的心,那朕也必然不会让崔令得到他想要的人!”
叶青微垂下头,遮住脸上的神情,看来容姜的死确实与李爽脱不了干系,那也活该李爽现在被崔令种出的美人粟控制,弄得自己疯疯癫癫。
“其实,皇后娘娘在临死之前也跟臣说过一件事情,臣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陛下。”
李爽盯着她。
“臣怕破坏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印象。”
李爽突然笑了一下:“原来如此,这有什么……阿音身上什么事情是朕不知道的?”
“是关于卢庸夫人的。”
李爽轻笑一声:“朕大概知道你要说的是什么了。”
叶青微惊讶掩口:“陛下圣明。”
李爽淡淡一笑:“朕与皇后果然是天作之合,连手段都是一样的。”
叶青微默不作声地瞅了他一眼,人可以没脸没皮,却没想到可以没脸没皮到这种地步。
你自己和崔观音是不是一丘之貉,你心里没点儿逼数吗?
那么,卢庸的夫人确实是被皇后所害,崔令的夫人也确实是被陛下毒杀,谁又是谁的因?谁又是谁的果?
叶青微低声道:“不知道是陛下与娘娘心有灵犀,还是娘娘为了陛下……”
李爽摸了摸下巴,眼睛里血丝密布,看着就骇人:“听你这么说,朕才明白原来阿音也是为了朕。”
他轻笑一声,眼中漾出喜悦的波光。
那就是李爽先毒杀容姜,崔观音后杀卢夫人。
叶青微渐渐将这一串因果串了起来,马车也到了花楼外。
李爽一上楼就急吼吼地让容娘出来,结果一见到容娘本人他立刻就垮下脸来。
“这都是什么东西!”
“陛下莫急,可能是臣听错了。”
李爽转过身死死盯着叶青微,叶青微流露出伤感神情:“臣本该想到,皇后娘娘世间独一无二。”
叶青微戳李爽的死穴一戳一个准,李爽顿时就没了脾气,他盯着容娘看了一会儿,摇头嫌弃道:“连容姜都不如,崔令可真是越来越眼瞎了,弄死这样的村妇,朕都嫌脏了手。”
李爽甩袖而走。
叶青微见他出门,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银票塞进容娘的怀里,低声对她道:“如果不想惹事,就早早拿着钱为自己赎身,自己去做些买卖,千万不要回家了,你为了那个家出卖自己的身体,可有人劝你一句?为谁活都不如为自己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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