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你,我什么我,知道扶桑有一种影子幻术吗?我数三声,我们一起跳到那池子里,你拿短剑刺那女人的左眼,我用钩子戳瞎她右眼,其他的什么都别想了,先破了这幻术再说,听清楚了吗?”
骆秋迟揪着杭如雪衣领,与他相隔咫尺,四目相对,鼻息以闻,杭如雪脑中一团混乱,呼吸急促间,却最终还是点点头,将各种翻腾的情绪都压了下去,一切听从骆秋迟的安排。
塔外的冷风呼啸着,水雾缭绕的浴池还散发着诡异的香气,朦胧的宫灯下,赤裸的绝色美人依旧声声媚叫着。
骆秋迟与杭如雪对视一眼,缓缓转过身,两人藏在袖中的武器蓄势待发,骆秋迟低声数起:“一、二、三!”
说时迟那时快,便在那浴池中的女人还在招手勾引时,两道俊挺身影已经一个跨步,携风而来,猛地跃入了浴池中。
水花四溅间,两人出手迅如闪电,一左一右同时刺向那女人的眼睛,女人猝不及防,失声尖叫,像个受惊无辜的柔弱姑娘般,杭如雪手一颤,骆秋迟在他旁边吼了一声:
“别犹豫,这娘们狡猾得很,不要被迷惑了!”
他说着白衣一拂,铁钩一个抓紧,狠狠地就要刺入那女人的眼睛,却是一股水花霎时飞溅起来,掩住那女人的身体,她内力激荡间,从水中一跃而出,眼看着就要飞出浴池,骆秋迟抓着铁钩猛一个扑上前:“想逃?”
他在电光火石间陡然出招,一把扣住那女人裸|露的肩头,对方却像一条滑不溜秋的鱼般,灵巧地脱离他掌心,到底踏着水花,飞上半空。
杭如雪连忙闭上眼睛,骆秋迟却仰头还要去追,那女人一扫楚楚可怜的模样,在空中媚笑了声:“两位小哥哥好生粗暴,真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亏奴家还用了这么好的香来招待你们,简直暴殄天物……”
笑语间,有什么迎风一收,奇诡的香气刹那撤走,杭如雪只觉脚下一凉,再睁开眼时,塔中哪还有什么浴池,只有不远处一盏宫灯下,美人穿着一袭艳丽斑斓的宫装,脚下踏着一双枫叶红的木屐,斜倚在一把香妃榻上,笑得两眼弯弯,妩媚入骨。
骆秋迟白衣飞扬,自半空落在了杭如雪身旁,铁钩一收,松了口气:“总算破了这骚娘们的幻术!”
杭如雪尚有些惊怔,骆秋迟已经甩甩胳膊,冲他斜眼道:“方才的一切都是假的,我才叫你不要手软,尽管刺下去,你倒好,一听人家软绵绵地叫两声就受不了了,你也太嫩了吧,说来你往日里到底是如何带兵打仗的?”
“战场上又没有女人!”杭如雪怒了,涨红着脸道:“我治军严明,从来不对老弱妇孺下手!”
“呵。”骆秋迟扯起嘴角干笑了两声,摇摇头:“果然还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孩子。”
“骆秋迟你!”
“好了好了,不跟你扯了。”骆秋迟一挥手,望向那香妃塌上的美人,眉头挑了挑,道:“说吧,大姐,你们背后的人是谁?”
“大姐?”美人脸上的笑凝固了一瞬,转而又扬起红唇,眼波流转间,玉手抚着自己的脸颊,娇声笑道:“奴家这么美,你居然叫奴家大姐?小哥哥未免太不解风情了,奴家可要伤心的,难道奴家这样的倾城之貌,还当不上一声大美人吗?”
“大骚娘们还差不多。”骆秋迟随口道,白衣一拂,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别再发浪了,这套对老子没用!”
他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用那铁钩指了指榻上美人,“叫你背后的人出来,把老子女人还回来,听见没?”
榻上的美人还没开口呢,旁边的杭如雪已经脸色一变,扭头道:“骆秋迟,你嘴巴放干净点,阿隽姑娘怎么就成你女人了?你不要毁坏她名声行不行?”
骆秋迟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争,只是依旧指着那灯下的宫装美人,阴冷冷笑道:“再不交出人来,我可就用这长钩子,在你的脸蛋上划上几道血印了。”
“奴家好怕啊!”那灯下美人捂住心口,一副受惊的模样,娇滴滴地望向杭如雪:“你看这小哥哥好凶残啊,白生了个俊俏的模样,活像个野蛮土匪,还是你这个小哥哥温柔,奴家中意你,你中意奴家吗?”
杭如雪这回沉着脸,什么也没说,还不等骆秋迟出手,已先抓着短剑飞身一刺,冷若冰霜:“不中意!”
那美人未料到他说打就打,神情微变,踏着香妃塌跃身而起,一双美腿露在半空中,杭如雪却视而不见般,手持短剑迎风掠上,像是铁了心要证明什么般,骆秋迟在他身后会意一笑,摇摇头,也抓着铁钩掠上前。
两人左右夹击,将那美人逼得无路可退,她一张绝美的脸上也露出慌乱之色,忽地瞅准一个空档,向楼梯口飞身而去。
骆秋迟目光一变:“拦住她,她要逃!”
杭如雪距离楼梯处更近,当即银袍翻飞,长臂一伸,像个冷面神般,牢牢拦在了楼梯口,那美人飞身而来,避无可避,却是灵机一动,将身上的宫装往下一拽,露出了大半片酥胸——
她径直撞在杭如雪怀中,叫他接个正着,那两团雪白嫩软的浑圆晃荡着,和杭如雪的胸膛贴在了一起,双手还一把勾住了杭如雪脖颈,在他耳边吹了口气。
杭如雪眼睛霍然瞪大,喉头中发出了声怪叫,像被烫到了般,几乎是猛地一撒手!
美人陡然被抛了出去,乌发飞扬间,伸手将衣裳一拉,飞身踏上了楼梯,娇滴滴地一回头:“多谢了,果然你最好!”
她得意而笑,像只蝴蝶般,身姿轻盈地跃上了楼梯深处,黑暗中只传来她娇滴滴的声音:“姑奶奶不陪你们玩了!”
骆秋迟瞳孔骤缩,几步飞身追来,却到底晚了一步,他扭头看着还满脸通红的杭如雪,气不打一处来:“要你有什么用!”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追吧!”将杭如雪的手一拉,骆秋迟不由分说地带他跃上楼梯,紧追而去。
月光白煞煞地照在第三层,美人身影一闪而过,冲着正中央一袭黑斗篷道:“鼠七,交给你了!”
说着自己径直飞掠上楼梯,骆秋迟与杭如雪追到此,眼睁睁看人上了佛塔更高层,想要再追去时,却被那一袭黑斗篷叫住了——
“欢迎来到第三层,我已久候多时。”
骆秋迟终于忍无可忍地怒声大骂道:“这他妈在玩闯关游戏吗?每层都设个守擂人,有完没完啊?”
他与杭如雪面向那身黑斗篷,那人披散着头发,一张脸下巴尖尖,皮肤极白,像是久未见阳光般,他缓缓勾起一个森冷的笑容,将自己的斗篷骤然打开——
“说是游戏也未错,你们便陪我这些徒子徒孙好好玩一玩吧!”
尖利的长笑间,那黑斗篷一打开,无数只小老鼠拔腿窜出,黑压压的一片,煞是骇人。
杭如雪一张脸瞬时白了,急退两步,眼中布满了恐惧,双唇都颤抖起来。
骆秋迟将他踉跄的身子一扶,眼神中带着不可思议,拔高了语调道:“杭冰块,不要跟我说你还怕老鼠?”
杭如雪望着那汹涌逼近的鼠群,又退了两步,强忍着恶心,颤抖着声音道:“不,不是怕老鼠,我是,我是……怕脏!”
骆秋迟倒吸了口气,上下打量着杭如雪,难以置信间,几乎想要开口骂娘了:“我说大将军,怕黑怕脏怕女人,你还怕什么?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当上这个将军的?怎么领兵作战的?”
“所以才要速战速决,杀伐果断,以最快的速度取得胜利……别说了,它们来了!”
杭如雪一声怪叫,惨白着脸甩开了骆秋迟,自己银袍一拂,施展轻功,双脚在柱子上几个旋飞,借力跃上了房梁处,两只手紧紧抱住那根梁,吓得不敢沾上地面。
黑压压的一片老鼠群吱吱叫着,很快围住了骆秋迟,他看看房梁上的杭如雪,又看看地上的鼠小弟们,简直想要仰头长啸了:“有没有搞错?”
这叫什么事儿?
白衣飞起一脚,踢飞了眼前一片鼠崽子,骆秋迟恶狠狠道:“滚开!再过来爷爷把你们剥皮生吃了!”
杭如雪胃里一阵翻涌,望着底下黑压压的鼠群,正毛骨悚然间,那一袭黑斗篷的男人却吹了声口哨,指着房梁上的杭如雪,对鼠群冷冷道:“上面还有一个!”
那些老鼠竟然像成了精,听懂了他的指示般,分作了两批,剩下的围向骆秋迟,其余的一窝蜂都往房梁上蹿了。
“啊——”
杭如雪发出了一声惨叫,整个人吓得面无人色,骆秋迟在底下自顾不暇,只得抬头冲他气急败坏地一声吼道:“傻啊你,身上不带了火折子吗,快点烧了这些鼠崽子啊!”
杭如雪身子一颤,似乎这才回过神来般,赶忙摸向怀中的火折子,使劲一吹!
火光蹭地一下亮起,他惨白着脸,瞅准了飞奔而来的一堆老鼠,颤巍巍地伸手往里头一扔,那些老鼠吱吱叫着,机敏万分,拔腿四散开去,火折子扑了个空,从半空坠落下去,火光戛然熄灭,连根老鼠毛都没烧到。
骆秋迟快要被杭如雪气吐血了,站在地上仰着脖子吼道:“杭大姑娘,我输了,我服你了!你把身上的火折子全部扔给我,快!”
几个火折子从房梁上飞了下来,骆秋迟白衣一掠,一怀抱接了个正着。
底下的老鼠们还在吱吱叫着,他烦不胜烦,狠狠抬起脚,转眼又踢飞了一大片。
手握那几个火折子,骆秋迟左右望望,见到残破的佛座前杵着一根石佛金杖,顿时眼前一亮,有了主意!
另一头的房梁上,那些老鼠顺着柱子爬了上来,梁上的杭如雪也再支撑不住,腐臭的味道快令他快要呕吐出来,他抓着房梁避无可避,眼看那些黑黝黝的老鼠就要爬到他身上了,他惨白着脸,手一松,整个人从天而落。
骆秋迟正要去拿那根石佛金杖,忽觉头顶冷风飕飕,他抬首一看,杭如雪从天而降,满面惊恐,他猝不及防,只能伸出双臂去接,杭如雪尖叫着掉了下来,正叫他抱了个满怀!
“我日你奶奶的!”
一句脏话脱口而出,骆秋迟抱着惊魂未定的杭如雪,咬牙切齿道:“你是敌方派来的卧底吧,存心想害死老子对不对?”
杭如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正要挣脱骆秋迟下地时,却被骆秋迟顺手将身上的外袍一扒,杭如雪脸色大变:“你干嘛?”
“你人是指望不上了,衣服总得有点用处吧!”
骆秋迟扯起杭如雪的外袍,重重抖开,拿着火折子一吹,从衣角开始烧起,那衣服瞬间被点燃,骆秋迟拿着衣服飞掠至了佛座下,一把取过那根石佛金杖,手脚麻利地将衣服往那金杖上包去,打了个死结后,直接做成了一面“火旗子”,向外挥舞起来!
外袍熊熊燃烧着,杭如雪看呆了,骆秋迟却马不停蹄,白衣一甩,又飞扑进了老鼠堆里,举着那面“火旗子”就往里招呼,像是舞着一条火龙般,烧得那些老鼠吱吱惨叫,四处逃窜!
这下手里可有了个“法宝”,骆秋迟把“火旗子”甩得不亦乐乎,对着那群老鼠叫嚣道:“来呀,你们再来呀,老子直接把你们烤了吃!”
有了这面“护身旗”,骆秋迟周围像形成了一个“安全火圈”,没有老鼠敢再近身过来,杭如雪赶紧揪住骆秋迟的衣裳,紧跟在他身侧,不敢离开寸步。
哗啦啦不知烧了多少只老鼠,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味,那穿着黑斗篷的男人终于再也看不下去,吹起哨子,一声喝道:“回来!”
那些剩余的老鼠瞬间如潮水散开,朝他拔腿奔去,眨眼之间,一片黑压压的老鼠又钻进了他的黑斗篷中。
他似乎心疼无比,看了眼一地的老鼠焦尸,终是一跺脚,带着剩余的“子子孙孙”,直奔楼上。
骆秋迟喘着气,这才将“火旗子”往旁边随手一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妈的,老子手都快挥断了,这佛杖真他娘的重!”
旁边的杭如雪也呼吸急促,胸膛起伏间,一只手还抓着骆秋迟的衣裳,额上满是冷汗。
他原本也想靠着骆秋迟滑坐在地,却望了眼惨不忍睹的地上,看着那一地的老鼠尸体,几欲作呕,怎么也下不了屁股。
骆秋迟抹了把汗珠,又腾地一下站起,重燃斗志:“走,继续追上去,今天就算把这座塔一层层都闯遍了,老子也在所不惜,一定要找到阿隽!”
两人飞奔上楼,本已经做好了准备,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想迎接第四层的“洪水猛兽”,却没有料到,第四层空荡荡的,寂寂无声,什么也没有。
又接连上了几层,均是如此,骆秋迟与杭如雪面面相觑,疑窦丛生,最后索性一口气上了塔顶,这一次,总算有动静了,还是一阵悠悠的琴声——
“原本只想请一位客人,却没想到来了两位,这破局时间也快了一半,二位不愧是当世俊杰,老夫此番大开眼界,甚感欣慰。”
他旁边的青铜炉中,插着一炷烟雾袅袅的檀香,刚好燃到了一半。
抚琴之人抬起头,面目清矍,乌发素衣,周身气质出尘。
骆秋迟不敢置信,惊声叫出:“鹿前辈!”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命门
☆、第八十五章:命门
“这,这是怎么回事?鹿前辈,怎么会是你?”骆秋迟目光变幻不定,吃惊不已。
他想过千万种可能,劫走阿隽的主使者会是何人,有何目的,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眼前这袭素袍。
但若是眼前这袭素袍,许多东西就能解释得通了,为何塔中这场伏击未带多少敌意,暗器上也未淬毒,塔中还忽然冒出这么多奇人异士,个个也都没有下杀手,反而带有一种试探的意味。
一切都是因为案前这抚琴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近二十年来风雨无阻,每年阮小眉生辰之际,都会携琴踏月而来,送上一朵地狱浮屠花的鹿三哥,鹿行云。
骆秋迟看着那道抚琴的身影,耳边骤然响起那一夜,在奉国公府,鹿行云临走前,对他说的话:“后生可畏,好好保护阿隽,日后如有难,可上破军楼来找我,报上我名号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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