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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后——无牙子

时间:2017-12-02 18:12:15  作者:无牙子
  “这姑娘好生无礼,上来就打人,谁家教的?!”旁边那头戴幂笠的少女气愤不过,指着蔻儿发难。
  蔻儿轻哼:“若说无礼,怎么不先看看自己?一个大男人无缘无故脚踢女子,如此恶毒,我是否可以问,谁家养出来的傻子,怎么不栓好了放出来乱咬人!”
  “放肆!臭丫头无礼!”那痴肥男子被抽了两鞭子,想要抓蔻儿出气,只他小厮却对上仆妇们,竟被阻拦住,没有一个能近蔻儿身,他勃然大怒,吼道,“还不来帮忙!”
  身旁那些纨绔中有人拂袖而去:“踢打女子,如今跟一个女子逞凶,对不住,这个忙我帮不上!”
  其他几人则没有细想,纷纷撸了袖子上来要抓蔻儿,口中道:“小娘子自己惹祸,得罪了英伯府嫡子,不若好好认个错吧!”
  一大群男人扑上去捉拿一个娇弱女子,任谁都觉着十拿九稳,那痴肥男子张狂笑道:“把这泼辣娘们儿绑回去,我正缺个通房丫头!”
  蔻儿面对眼前这些人,不急不慌,挥舞着手中细鞭,威风凛凛,竟叫那些人一个都靠不过去,反被抽打了数鞭!
  高坐马背的青年看到这里,微微抬手,得了主人命令的骑手们纷纷翻身下马,雄赳赳气昂昂冲了出去,各个冷着脸散发着骇人煞气,吓得围观路人纷纷四散而来,让他们走到娇弱少女面前畅通无阻。
  旁边一路的中有人看见蔻儿身后一列透着杀气的护卫,认出其一,连忙拽住那痴肥男子快速低语:“快叫人住手!羽卫军来了!”
  然而到底迟了。
  那人本以为这些护卫是来巡查闹事的,想劝身边人先应付了过去,却不料这些人目标直指他们,毫不遮掩。
  紧跟在蔻儿身后半步的冷面青年直接拔刀一刀挥下,铮鸣的刀刃擦着那男子眉毛而过,然后是那冷面青年掷地有声道:“对主人不敬者,杀之!”
  身后十余青年一起拔刀,共同低喝:“杀之!”
  整齐而同频的声音与刀刃铮鸣声合在一起,就像是催杀令,令人两股战战心如擂鼓。
  羽卫军的主人?!
  纨绔中有人变了脸色,再看手持细鞭的蔻儿时眼中染上了惊恐,话都说不出,已被吓得浑身发软,哪里还敢对蔻儿出手,连滚带爬想要远离。
  只看那些护卫围在蔻儿身边,簇拥着娇弱少女,并未对那些人再次出手,有人大着胆子,行着礼慢慢跑走,另几个纨绔子一句话没有,点头哈腰对着蔻儿行礼也拔腿就跑,生怕跑慢一步身后的刀就要劈到身上来。那个头戴幂笠的少女跑不快被丢下,急得大哭又不敢动,慢慢缩成一团蜷在城门脚哭个不停。
  那痴肥男子眼睛一闭,软软昏倒在地,一身骚臭,却是被吓得。
  离得最近的蔻儿耳朵震了震,又被着十余护卫共同的低喝震惊到,他们口中的杀之充满着杀气与血腥,不难想象,他们应该曾经这样执行过他们的喊话。
  蔻儿晃了晃神,视线不由自主飘到了骑在高头骏马上的青年,青年静静注视着她,仿佛是一眼,又仿佛是一直。
  蔻儿静了静心,眼前局势瞬息万变,刚刚还趾高气昂的痴肥男子吓厥了,不敢丢下主子的小厮们哭嚎着趴在地上求饶,满地灰尘过后旁的人全四散而逃,只有那个哭得抽抽搭搭的女子和抱着卷轴发呆的儒生。
  这些全是依靠的她身后的护卫们。
  这种仗势欺人的感觉居然有些不错。
  蔻儿叹了口气,令人扶了丫头去小马车里休息,自己攥着鞭子翻转着玩,噙着笑自言自语:“果然是熟门熟路的恶霸,好使得很。”
  她走过去,那青年已经翻身下马,站在那里等她。
  “多谢公子,手下用着很不错。”蔻儿不吝夸奖。
  青年含笑:“方姑娘客气,用得顺手就行。”
  蔻儿又赞叹道:“周公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养着的手下都是能镇住恶霸的恶霸。”
  青年嘴角一僵,拼命回忆刚刚还有发生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么,怎么好端端的羽卫军镇压闹事者,就变成了……恶霸欺压恶霸?
  想了半天,青年还是放弃了,只含笑低声道:“某继任家主前家中无嫡子,兄弟迫害事情太多,养了些得力护卫防身。”
  蔻儿深以为然:“一个屋檐下养两个娘生的孩子,岂不是等着他们干架么!”
  “方姑娘家中没有庶出姐妹或兄弟?” 青年好奇。
  蔻儿摇摇头:“家中只有一个嫡兄。”
  青年闻言轻叹:“真好。”
  见青年似有所感,念在这两日他多有相助,蔻儿忍不住劝道:“公子已经深受其害,千万别让公子的孩子也重温苦楚才好。”
  那青年微微一愣,然后勾起嘴角,静静看着蔻儿,低声道:“方姑娘说的是。”
  城门脚下围观者已经散了,留在那的两个人蔻儿没有兴趣,只派丫头给那穿着破旧衣服的儒生送上了一锭银子,什么话也没有说。
  “今天多谢周公子几次相助了。”蔻儿对那青年伏了伏身,认真说道。
  那青年微含笑道:“方姑娘无需客气,某顺手之事罢了,说来某还要向方姑娘道谢……”
  “不若两厢一抵,某省上一套清风客全书,如何?”男子眉眼点点星光,柔软的五官瞧着格外文雅。
  蔻儿飞速道:“……不如何!一码事归一码事,公子不知何时兑现赠书之事?”
  休想赖她一套清风客!
 
 
第十章 
  青年到底没有赖了蔻儿的书,分别时他骑着高头大马,弯着腰对挽着帘子坐在马车内的蔻儿说道:“方姑娘府上何处?某派人来送。”
  “这怎么好麻烦,”蔻儿无意让他知道她是何人,折中道,“不若公子选个书铺,到时见放在那儿,小女子派人去拿?”
  两人对于当初书铺只是心照不宣,提起书铺,南麓巷子那个私人铺子自然是最佳的。
  青年见蔻儿防备之心甚重,也不强求,定下了时间后,与蔻儿告了辞,打马而去,身后一列骑卫紧紧追随,马蹄扬起微微沙尘,遮盖了视线。
  蔻儿回了宜明苑,也不用去给父亲请安,只派了个丫头去通禀,自己躺到榻上就睡,入了夜才醒来,乔纱衫裙外加了件披风,坐在桌前吃了点蛋羹后,思来想去睡不着,索性让丝鸢点了几盏灯放在案牍,铺纸研墨,用襻膊束起了宽袖,提笔沾墨,将浮在眼前的静瑟月夜下独自眺望的俊美青年细细收画入卷。
  那青年身形跃然纸上,蔻儿这才呆呆盯着纸卷出神。若只是看,美丑与否只在眼中,下了笔画,每一个地方都在她心中,当青年剑眉星眸在她的笔下慢慢展现出时,蔻儿心中了然,就算当初画那和尚时,也未曾有过这么明显的感觉。
  一个男人,相貌俊美如斯,笔触之间更是清清楚楚忆起了他绝然于天地间的傲然与清冷,下笔时几乎不用斟酌,那迎面而来的高贵跃然纸上。
  蔻儿搁下笔,手指虚虚顺着纸上画中人的面容勾勒,半响,她自言自语道:“……外表谪仙,内里可别是个妖孽才好。”
  -
  被人画入纸中的宣瑾昱此刻还不知蔻儿在如何评价他,他离宫两天,堆积了许多政务,如今正坐于高位挑灯夜读,身侧两张矮几后,坐着一瘦一壮两个臣子,三人在这灯火通明的勤政殿中不断私语,偶尔交换意见。
  夜越来越深,候在殿内的黄门令宫侍悄无声息的替换了冷了的茶水,送来现做的糕点摆上,对这君臣挑灯夜战场景已是司空见惯。
  黄门令无声地打了个哈欠,殿门一个小黄门探头探脑,低声道:“舒荣大人请见。”
  黄门令扶了扶略歪的帽子,弓着身碎步走到御前,压低着声音吐字依旧十分清楚:“禀陛下,舒荣大人求见。”
  宣瑾昱满脑子政务正忙,头也不抬:“不见!”
  这个时候了,作为羽卫军首领的舒荣跑来作何?!
  他混沌的脑子里突然抓住了什么,叫住了退走的大监,卷起的书籍敲了敲案面:“宣。”
  黄门令很快领着一身黑衣的羽卫军首领舒荣进来。那冷面的羽卫军首领跪地而拜:“陛下。”
  宣瑾昱回宫时给此人安排了个任务,如今舒荣大概是回来复命的。他看了眼左右两个得力臂膀,合上了手中书卷,道:“今日不早了,方侍郎,胡侍郎先下去休息吧。”
  瘦高个的中书侍郎方令贺与略壮些的户部侍郎胡成跪安退走时,跪在他们后面的舒荣眼神古怪地打量了中书侍郎一眼,然后低下了头。
  待殿中烛火摇曳渐停,宣瑾昱敲了敲桌案。
  “禀陛下,臣派人去了英伯府加以戒告,那边不会出篓子影响到方姑娘。之后臣暗中护送方姑娘回去,见马车绕进方家巷子,入了方府后门。”
  “方家巷子的方府?”宣瑾昱一愣。那岂不是说……
  舒荣:“回陛下,就是方家巷子的方家,中书侍郎方令贺大人的家。臣暗中窥听得知,方姑娘乃方侍郎嫡妹,去岁从襄城回京。”
  宣瑾昱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倒巧了……”
  他不是没有猜测这明媚而神采飞扬的少女是何出身,几次相遇究竟是偶尔相逢还是别有目的,只因她洒脱不羁的做派和软糯腔调的误导,从未往规矩森严的大家中想过,更没有猜到,她居然是他得力臂膀的亲妹。
  他突然想到那天在书铺,少女扮作男儿装,眼珠一转,顺势把锅推给自己的哥哥,有些忍俊不禁。
  素来内敛稳成的方侍郎只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妹妹买艳本儿的借口了。
  跪在下方的舒荣不知主人为何发笑,只静静候着命令。
  “书可弄到了?”宣瑾昱问。
  他之前答应了的全套清风客,自然要给蔻儿兑现,这任务同样给了能者多劳的舒荣去完成。
  听到这话,舒荣绷着的脸上有一丝崩裂,他勉强道:“回陛下,已经按您吩咐,收集了全套放去了南麓巷子书铺。”
  “很好。”宣瑾昱颔首,转而问道,“她在做什么?”
  舒荣眼中有一丝慌乱,而后低下头去:“……回陛下,方姑娘回家就睡了。”
  “难怪,她病未好全,又劳心费神的,也该累了。”宣瑾昱了然。
  舒荣顿了顿,又慢慢道:“回陛下,方姑娘睡到亥时起身,用了碗蛋羹,然后画画。”
  “……方姑娘,画的是陛下。”
  宣瑾昱微微一愣,却意料之中般没有惊讶。早在他认出穿着一身道袍的蔻儿是那天书铺里的小少年时他就知道,这大约是个离经叛道的女子,昨晚月夜与今日的调戏,都是如此。
  “……画就让她画吧,不妨事。”
  一个闺阁女子就算做了副画,也不过私自藏起来偷偷欣赏,无伤大雅,他也不想去追究。
  私摹帝王画像这种认真说来是死罪的行为,宣瑾昱就这样轻描淡写允准了。
  舒荣汇报完,正要退下,宣瑾昱叫住了他:“后日书铺,你去守着。”
  方姑娘正是爱慕之年,他这身皮囊又入了这姑娘法眼,他怕若是再接触下去,让方姑娘会错了意。
  就此打住才是正确的选择。
  宣瑾昱垂下眸,错过了舒荣猛地亮起的眼。
  -
  蔻儿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人知晓,她正背着手歪头欣赏着墙壁上挂着的月下美人图,眼看已经到了与周公子约好的日子,她却不急不缓,连身衣服也没有换。
  这几天来,她已经这样看着画卷好多次了,看不见还好,一看见就想起来那月夜下她的心悸,城门外他高马背上的浅笑,种种扰乱了她心神。
  蔻儿在练,练着对着画卷想起月夜时心如止水。只不过还差了那么点火候。
  今日是约好取书的日子,天气也配合,春风微暖,万里晴空,屋檐下叽叽喳喳的鸟雀仿佛叫着催促着蔻儿出门去。
  她并没有去。
  只派了丫头去取。
  蔻儿思来想去,总觉着此人对她有些危险,她还是决定不与那人见面的好。
  过些日子,等她渐渐忘了这份心悸,再次遇上什么美人时,就可以淡定回顾往昔,曾将一个月夜下孤寂的俊美青年画入纸中的事情,就好比她眼中看着周公子时,能够淡然思及襄城双手合十,垂眸淡笑的和尚。
  丝鸢带着一个小子背着竹笼回来,蔻儿随意翻看了下,突然之间没了兴致,把全套清风客放进藤盒中,藏了起来。
  之后的日子波澜不惊,蔻儿没怎么出去过,整日就在宜明苑,兴致来时还命人抬了一架织布机,自己学着织布,不过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她嫌弃累,扔下不动,跑去玩棋子。最后是席嬷嬷时不时用上一用,没有叫织布机闲置。
  宜明苑中在炎炎夏日来临前,挖了一个水池出来,栽上了莲花,蔻儿命人往里面放了一个竹筏,自己躺在上头盖着荷叶,竹筏随着水波荡漾,她在波浪中浅眠。
  哥哥还是很忙,回来了匆匆陪一陪她,兄妹俩多时未曾好好说过话。
  方令贺难得休沐回家,他看着长时间在宜明苑中懒洋洋穿着撒纱裙睡不醒的妹妹,总觉着委屈了蔻儿。
  要知道他之前年年去襄城看蔻儿时,她是素来在家中待不住的,总要到处去跑去玩。如今回了京城,玩伴没有,姐妹不睦,连个散心的地儿都没有,时日长了,怕把蔻儿憋坏了。
  蔻儿喜花,方令贺投其所好,约蔻儿一同去京城花市闲逛。
  蔻儿已经在家中足不出户一个多月,哥哥能陪她出去挑花,一下子人就开心了,夏日中难得有了精神头,主动从她四处的卧窝走出来与哥哥玩耍。
  次日,蔻儿套了马车带了丝鸢素凉,哥哥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一摇一晃朝着西市而去。
  马车中,蔻儿托着腮,上翘的大眼睛睫毛眨眨,盯着晃动的素纱帘子,心情微妙。
  明知道外头跟着的是哥哥,怎么一晃神,又想到了月余前骑马跟在她身侧的周公子?
  不过还好的时,如今的她想起来那个曾有两面之缘的青年,已经心如止水,不起波澜了。
  蔻儿噙着笑,觉着自己已经能够提笔画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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