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时间内根本没办法平静下来, 她边挣脱边冷声:“放开我。”
于是姜易就真的松了下手。
池烟没收住脚往前踉跄半步, 刚抬手抹了把眼泪,就被他按着肩膀把身子转过去。
姜易把她抱在怀里, 下颌轻抵住她的头顶, “老婆乖,别哭了。”
顿了几秒, 他又加了句:“老公知道错了。”
姜易是中午才转醒的,在床上躺了半天加一个晚上, 本来就觉得难受, 结果第一眼看见的还不是自己最想见到的人。
这丫头倒是敬业, 本来身体就不好,结果这次刚出了车祸,转头就去录节目了。
姜韵在旁边跟他说的时候, 姜易就面无表情地听。
刚好医院的电视还开着,正播着一部早些年的韩剧, 狗血剧情一个接一个,什么车祸失忆癌症梗都被用烂了,姜韵还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失忆果然是万年好梗。”
姜易瞥了几眼。
可不是好梗么……本来对男主角拒之千里的女主角,知道男主是为她失忆的以后,跟转了性子一样寸步不离无微不至。
结果到了他这里,不仅没让池烟对他热情点, 反倒还要去跪榴莲。
电视剧果然都是骗人的。
姜易本来就是想逗逗池烟,也没想到这么一逗就把她给逗哭了。
他柔声细语地把好话都说尽了,池烟还趴在他胸口吸鼻子,一句话都不肯说。
池烟哭的时候很小声,但是又能让他听见,细若蚊蝇的声音钻进耳朵里,姜易就觉得有些受不了。
他喜欢把池烟折腾哭,但是偏偏又不喜欢她因为不开心哭。
陆靳声说他有病,姜易向来不置可否。
没办法否认,因为他自己都觉得有病。
姜易吐了口郁气,“别哭了。”
语气似乎有些重了,池烟停了一下,吸鼻子的声音更明显,他又不自觉软了下来,“回去就跪,跪到什么时候都行。”
池烟拿他的衬衣抹了抹眼泪,哭地有些口渴,这才消停下来,抬了下脸转身就走。
姜易跟在后面,怕再惹她生气,说话时温柔地不像他:“还生气啊老婆?”
池烟停了下,站定在别墅的雕花铁门前。
没有池家的钥匙,就只能按门铃。
池烟按过了门铃等人来开门的那小半分钟,手就搭在铁门上,手指沿着雕花的纹路轻滑了下,终于肯跟他说话了:“姜易,你知道你说不记得我是谁的时候,我当时怎么想的吗?”
姜易去拉她的手,“怎么想的?”
池烟任由他拉着,哭了一会儿,眼睛这会儿果然有些肿,眼眶四周还泛着红,转头看过来的时候,像只委屈得不得了的小兔子。
“我当时就在想,你如果真的不记得我了,我该怎么让你再喜欢我一次。”
姜易垂眸看她,眼底似乎有星辰流淌而过。
“后来我再仔细一想,觉得我可能没那个本事,”池烟挺有自知之明,转过头去扒拉铁门,“所以打算骗你说我们已经离婚了,然后去找自己的第二春。”
话刚说完,她就明显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紧了紧,“真的?”
池烟这才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她抬了抬下巴,正对上前来给他们开门的保姆:“当然。”
是假的。
保姆在池家工作十几年了,一直从其他城市跟到了临安市。
池烟的家庭关系复杂又狗血,本身母亲未婚先孕,生下她就把她丢给了舅舅。后来舅舅出任务的时候牺牲,又辗转回到了生父池家这里。
那时候的池烟已经年满十六岁,相隔这么多年,似乎连血浓于水的亲情都不存在——可能因为池远山本就对她母亲没有感情的缘故,他同样不喜欢池烟这个女儿。
至于池家现在的女主人宁慧,更不可能喜欢这个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还给她添堵的继女。
但是这个保姆跟池烟相处地倒是意外的和睦,以前还在家里住的时候,她也会经常会做好吃的给池烟加餐。
今天一见是她,保姆笑得合不拢嘴:“小姐跟姑爷回来了啊?”
真难得,她还认得只来过一次的姜易。
保姆很快注意到她兔子似的眼睛:“小姐,你眼睛怎么了?”
门被打开,池烟特别自然地扯了个慌:“刚才眼睛进了沙子,揉了几下就红了。”
保姆八点档看多了,也没加质疑。
池烟一言不发地跟着她往里面走,手还被姜易拉着,走的快一点很快就又被他拉回来。
他的腿明明比她长,结果走得还要慢,池烟回头瞪他,觉得自己像牵着一只大型宠物。
池烟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把催他快点的话给收了回去,她也放慢了步子,慢悠悠地跟他走在后面。
大门到房间的这段距离种了一片的月季,正好赶上花期,这会儿绽放地热烈,鲜艳又馥郁。
池烟低头看了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积了一路的气突然全都散了。
这样更好。
还省得废让姜易再喜欢她一次的劲儿了。
池家这会儿除了保姆,就没了别人。
池燃去跟同学打球了,老爷子在隔壁跟别人下棋,而这个家的男女主人池远山和宁慧,也不知道都去忙什么正事了,反正这会儿没在家。
池烟乐得清净,坐在沙发上吃保姆给洗好的葡萄,颗粒饱满,入口多汁且酸甜。
她把皮给剥了,不自觉就往姜易嘴边送。
姜易还没吃下去,保姆又从厨房探出头来:“小姐,你真的要吃芒果千层吗?”
她记得池烟在家里从来没碰过芒果的。
池烟转了个头的功夫,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一下,姜易替她回答,顺便把她指尖捻着地那颗葡萄吃下去:“她不能吃。”
保姆应了声,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池烟的指尖还残留着那温温软软的触感,手指葱白湿润,她低头瞥了一眼,又用了那手继续去拿葡萄。
·
那四个人里,最先回来的是老爷子。
他有几个月都没见到池烟了,又喜欢女孩儿,所以平时对这个孙女心疼地紧,从一回来就笑眯眯地跟她东扯西扯。
从国家大事扯到家庭和睦的问题。
池烟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来——他是怕她跟姜易之间不够和谐。
老人家毕竟到了年纪,身体不够硬朗,这几年更是三天两头就往医院跑,光说话就把自己累得有些喘。
池烟在旁边给他顺气捏肩,劝了他几次先上楼休息会儿,最后才好说歹说地把他给劝走了。
再然后是池燃,赶在晚饭前面几分钟。
池父池母晚饭在外面吃,老爷子睡了一觉以后又懒得下床,所以最后在餐桌上吃了饭的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池燃欲言又止了整顿饭的功夫,直到保姆把碗筷都收拾走,才开口问池烟:“姐,你们今天还回去吗?”
池烟看了看表。
八点多,她点了点头:“马上要回去了。”
人也见了,要是在这里住一晚,保不准待会儿那俩人回来,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池燃的脸立刻垮下来,但是还算懂事,只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
池烟心一软,伸手去摸了下他的头,然后起身:“好好上课,有事给我打电话就行。”
“姐……”
姜易看他一眼,他立刻把撒娇求宠爱的话给收了回去。
池烟不打算久留,今天回来没碰上不想看见的人本来就是一件好事,她怕再待下去会和那两人迎面撞上,去楼上给爷爷打了个招呼之后,拉着姜易要出门。
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门刚打开,池父池母的脸就出现在跟前。
本来还算和谐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池燃先开的口:“爸,妈……”
宁慧似乎早就知道池烟今天在,也没表现地太诧异,她向来会做面子活,见姜易在立刻就握住池烟的手,一副母女情深的样子:“烟烟回来了,今天晚上吃的好吗?”
池烟本来是要往外面走的,结果硬生生被她又给拽了回来。
池远山面瘫惯了,今天也照旧没多大表情——对她没多大表情。
池烟把手从宁慧手里抽回来,说得也毫不含糊:“阿姨,我们该回去了。”
可能是今天哭的厉害,她的眼眶还有些肿,宁慧不动声色地看了她的眼睛一眼,又去握她的手:“别这么急着走啊,阿姨有话跟你说。”
此刻的宁慧,像是青楼门口拉客的老鸨。
池烟皱了皱眉,刚把手抽回来,就又听宁慧说:“烟烟啊,这女人要是嫁了人吧,还是得安分点儿。”
这次皱眉的不止池烟,还有姜易。
他把池烟往自己这边拉了一下,眉目微敛,脸色不虞。
宁慧还以为戳到了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继续苦口婆心道:“你看看你,三天两头的跟别的男人传绯闻,你这让姜易怎么想啊!”
池烟:“……”
感情是为了说好话给姜易听。
她嘴角轻轻地勾了下,也懒得再和她维持表面的平和:“阿姨你也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就还不知道这种新闻不能随便信呢?”
年龄问题一向是宁慧的痛处。
她比池远山还大了几岁,虽然看不出来,但今年已经过了五十三岁,她脸色僵了一瞬:“阿姨这也是为你好——”
话没说完,被人轻描淡写地打断。
“阿姨,”姜易轻眯了眼睛,食指在池烟手背上轻点了几下,“我带她回来,不是为了听你说她不好的。”
第五十三章
宁慧根本没想到姜易会帮池烟说话, 一时间有些失语,好半晌才从方才的愣怔中反应过来。
她本来就是瞅着池烟今天眼睛红, 还以为是在姜家受了的委屈, 反正关心没有感情的继女不如讨好家大业大的女婿。
宁慧的如意算盘打的好,心想着多说几句好说拍拍马屁, 哪成想一不小心就拍到了马屁股上。
姜易跟池烟这婚结的本来就匆忙, 当时连婚礼都没办,宁慧也没指望着姜易有多看重喜欢池烟。
反正无论如何, 他们池家已经攀上了这个高枝,别说池烟不是她亲生的, 就算亲生的, 为了池家的利益受了委屈, 宁慧也觉得理所当然。
至于姜易娶她的原因……在宁慧看来,大概也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毕竟年轻貌美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呢?
豪门那些事儿, 向来乱的说不通。
新鲜感过了,那些富家子弟不照样抛弃当初非要娶回家的“真爱”另觅新欢?
宁慧见多了因为这种事情哭天抹泪的豪门阔太太, 哭过以后,为了不离婚还是照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和池远山同样多年同床异梦,最近几年, 更多的时候连同床的机会都没有。
而池烟和姜易,也不过是下一个他们俩。
区别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今天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出,宁慧显然有些措手不及。
她面部表情霎时间变得精彩万分,不过到底是老油条, 很快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阿姨就是怕你们夫妻感情受到这些新闻的影响,这些杂志社也太没有职业道德了,有的没的都敢乱写!”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宁慧向来把这句话发挥地淋漓尽致。
池烟嘴角的轻嘲更明显,“有的没的,阿姨你不是也全信了?”
“池烟——”
从进门都没说话的池远山终于出声,大概是觉得池烟太没教养,或者是觉得自己应该在外人面前树立起一家之主的形象,他皱眉呵斥:“没人教过你该怎么跟长辈说话?”
池烟:“没人。”
连亲生父母都没教,还能指望她那又当爹又当妈、整天忙得晕头转向的舅舅教?
池烟越想越觉得挺好笑,她真的笑了一下,就笑了那么一下,紧接着便听见池远山又道:“那我今天就好好教教你……”
“她不会的我都可以慢慢教——”
池烟抬了下眼,还没看到池远山脸上气急败坏的表情,就被姜易完全拽到了身后头。
再一抬眼,视线范围之内全是男人挺直的后背,池烟攥紧了他的手指,又听到姜易开口,语气不重,难得心平气和:“听说池家最近想拿下城东的那块地?”
想要拿下那块地皮,左右不过是姜家一句话的事儿,池远山仿佛才清醒过来,气势顿时全消,语气缓和了许多:“那个姜……”
“我们姜家都没人跟她说过一句重话,”姜易的声音有点凉,带着几分的轻嘲,“既然您今天非要说,至于那块地皮,想想就行了。”
姜文涛再怎么不满意池烟这个儿媳妇,也没表现地太明显,所有的重话,他也都是私底下跟姜易说。
至于沈文馨更不用说,她恨不得把池烟当成国宝给供起来。
姜家似乎才是她的家,而这个生她养她的池家,反倒像是电视剧常会演到难以相处的婆家。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僵硬,宁慧和池远山脸色都不大好,但是显然又谁都找不到话来说。
池烟觉得压抑,勾了勾姜易的手指,“回家了,老公,我今天好累。”
姜易的声音立刻柔下来:“好。”
直到被姜易拉着出了门,池烟都没再看那对貌合神离的夫妻一眼。
一扇门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一样,里面是地狱,外头是天堂,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池烟是真的累。
本来姜易就让她心惊胆战了一天,三餐都没吃太好,又录了半天的节目,困得眼睛都睁不太开,迷迷糊糊地就靠在副驾驶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醒过来的时候是几点,天还黑着,池烟就躺在家里的大床上,稍微一偏头,就看到卧室的地板上,也不知道是月光还是路灯光,柔和地倾洒了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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