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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保国早上推进去,一直到了中午都没做完。
已经四个多小时了,母女三人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一直等在外面。
就在这当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家保国就在这里做手术?”
是王秀娥的声音!
楚青当下皱眉:“我奶他们怎么来了?还有小姑和三婶?”
楚瑜眉头紧蹙。
秦美丽却道:“应该是来看你爸的吧?到底是她亲儿子,怎么可能做这么大手术看都不来看?还有你小姑,你爸是她亲哥哥,来看看都是应该的!”
楚瑜却没她这么乐观。
王秀娥在林传芳的搀扶下走过来,当下了板着脸说:
“保国还在做手术?”
“是啊,妈,从早上进去到现在没出来。”
“哦。”王秀娥没说话,只表情冷淡地在一旁坐下,陈玉梅和林传芳都跟着站在边上,几人挤眉弄眼没说话。
很快,林保国被推了出来,魏医生满头大汗地说:
“林保国的手术做完了,断腿已经接下,下面只需要好好护理就行。”
秦美丽高兴道:“谢谢你魏医生!你是我们全家的恩人啊!”
“这是我应该做的。”魏医生呵呵笑道:“再说你们是田主任的亲戚,那就是陆家的亲戚了,我们医院自然会竭尽全力!”
昨天晚上,院长跟北京那边通过电话,证实了田信芳的身份,原来田信芳是陆家的儿媳妇,而陆老爷子就是开国功臣,他功劳大,本事也大,那么多功臣被斗倒了,只有他陆家屹立不倒,任外面风云飘摇,在文革中依旧屹立不倒,实在是不易!
想当然,这样的人家,别说魏医生,就是院长都得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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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三人高兴坏了,忙跟在后面去了单间,林保国还在昏迷,没什么需要护理的。
那边陈玉梅看着这单间,眼都直了,乖乖这病房好大!又干净又漂亮!可不是农村的瓦房平房能比的!还有个小的厕所呢,真是怪了,林保国家穷的比屁股还干净,哪来的钱住这种大房子?再说这房子也不是有钱就能住的!
“我说他二婶,你家怎么发财了?他叔哪来的命住这种单间?”
这话一说,秦美丽有些不高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家保国怎么就没命住这种单间了?”
陈玉梅尴尬地笑笑:“我就是随口说说,我的意思是,这单间可不是普通人住的,上次我爹认识的副县长,也住不到这样气派的病房咧!”
秦美丽没回答,陈玉梅不罢休,继续道:“我说他二婶,你这样做事可就不地道了,你们一家来市里吃香的喝辣的,留妈在农村受苦,吃着玉米饼瘦的腰都挺不直了,有你这样做人的吗?”
陈玉梅眼里都能淬出火来了。
好啊!林保国家竟然蒙不吭声地发财了,怎么发财的?这年头做生意都是要割尾巴的!她平时也没见这家子有大动静,怎么一转眼就住的上单间了?
这么好的条件,不是来享福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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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话一说,林楚瑜母女三人就愣住了,林楚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来住院来动手术,受这么多苦是吃香的喝辣的?
陈玉梅说的这是人话吗?
秦美丽脸色不好,刚要说话,就被楚瑜拦下了。
楚瑜似笑非笑地盯着陈玉梅,就是不说话,她虽然年纪小,但板起脸来却明显不好惹。
林楚瑜语气状似平静:
“二婶,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我爸躺在那里住院,你不出钱不出力也就罢了,还说他是躺在那享福,我让你也享享这福气怎么样?”
陈玉梅讪讪的:“呵呵,有些福气可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享的,你爸爸虽然住院,但这环境可比家里好多了,不过是腿上受点罪又不是大事,也不知道谁在那里吹,说是要截肢,我看腿还不是好好的!”
这话一说,秦美丽和林楚瑜姐妹俩当下就不乐意了。
这三人到底什么意思?
“陈玉梅,你到底跑来做什么?”楚瑜冷声问。
陈玉梅眼珠子滴溜转,笑笑:“做什么?为当然是来看你爸的!”
“看我爸?”林楚瑜笑的有些讽刺:“你们三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来讨债的呢!”
被上次林大力偷钱的事一闹,陈玉梅对楚瑜本来就有气,当下就不高兴:
“楚瑜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大老远跑来,你对我们就这口气?”
“婶子,别把话说那么好听,你们大老远来是为了看病人?”
陈玉梅瑟缩一下,硬着头皮说:
“那当然!你把住院,我特地带你奶和小姑来看他!”
“是吗?我第一次见到空手来看病人的。”
陈玉梅闻言尴尬地笑笑,她来这里本来就是别有所图,哪里想的起来带东西?
“楚瑜啊,这就是你不对了,人来就行了,你还找你三婶要什么东西?”王秀娥护着小儿媳妇,又说:“我看你三婶说的没错,你看你们住着这么大病房,还有这么多护士照顾你们,不是享福是什么?我们在家里吃不饱穿不暖的,哪有你们舒服!”
这话说的林楚瑜当下拉着脸。
“奶,我爸是住院,是来做手术的!”
“俺们农村人做手术可没这样享福的!”
林楚瑜气得心肝疼。“你们这次来到底是要干什么?”
王秀娥眼珠子一转,当下发话了:
“美丽,你们可不能这样对我这个当妈的,平常我找你们要生活费,你一直说没钱。”王秀娥看着眼前的气派的房子,想到今天她来医院时,医护人员那么客气地把她这个老太太领进来,心道这二儿子肯定是发财了,“你可不能这样对我!你们自己有钱享福了,让我和你爸待在乡下吃咸菜粗粮,哪有这样的道理?我这次来是来找你们要这个月生活费!你们现在有钱了,这生活费自然要涨,我看,从今天起,你们每个月给我拍20块钱生活费!”
“20块?”
秦美丽惊了一下,万没想到王秀娥会这么无耻,儿子做手术,是死是活她不关心,竟然一张嘴就要钱,还要一个月20块的生活费。
“我自己一个月都赚不到20块!”
“那我不管,你有钱给保国做手术,却没钱给我,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王秀娥一脸算计。
林传芳在一旁看热闹,任王秀娥和陈玉梅说话,自己一句话不说,现下出来打圆圆场:
“嫂子,你们说这话就不对了,我哥做手术我妈也很着急的,只是老人家天天吃不好穿不暖的,要点钱也是应该的,你们既然有钱,就应该多给点!要不然,我们可就要说道说道了,你家就两个劳动力,一天只拿17工分,你们哪来的钱看病做手术?我看肯定是搞资本主义那一套发财的!”
林传芳这话明显是要挟。
“我哪来的钱!”秦美丽气的不行。
“嫂子,你这话就不讲道理了,你没钱怎么可能住这么大的房子?”
“这房子是别人好心帮我们的!”
“好心?你以为这种骗人的话我们会信?”林传芳似笑非笑。
秦美丽是真的生气了,林保国做手术这当下,她担心都担心不过来,怎么也想不到王秀娥会这时闹出点幺蛾子,平时在家闹也就罢了,现在还闹到医院,这是彻底不给自己脸了。
世上怎么有这么无耻的人?
见秦美丽死活不给钱,林传芳拉了拉王秀娥的衣服,王秀娥见状,当下躺在地上,捂着胸口说:
“哎呦!我这老不死的,心口疼!肯定是被你们气的!我也要住院看医生,也要住这种大房子!”
来往的医护人员都看得直皱眉。
王秀娥还好死不死地瞎嚷嚷:
“大家快来看,我这儿媳妇不管我死活了!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让我这老不死的一个人在农村受罪!平时不给我吃不给我喝,有钱都藏起来不给我用!”
林楚瑜看的眼睛都直了。
我靠!这也可以?
她真想拿个棒槌,让王秀娥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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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个人影站在门口。
他身材高大,皮肤黝黑,人还没进门,霸道的气势便让人忽视不得。
楚瑜一愣。“陆战?”
陆战绷着脸扫了这病房一眼,最后又低头看着地上作妖的老太太。
他一身军装,鼻高眼深,加上皮肤黑,又绷着脸毫无表情,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再加上他进门后,手一直在腰间的配枪上摩挲,这下意识的动作让屋里顿时没了声音。
王秀娥只是个乡下老太太,哪里见过这么气派的军官?当下也不敢作妖了,更不敢在地上打滚,只躺在地上,动都不动地看着这男人。
陆战面无表情地关了门,长腿一跨,直接从王秀娥身上跨了过去。
王秀娥那张脸皱的更厉害了。
林楚瑜:“……”
这就尴尬了……
王秀娥一向在家里唯我独尊,谁敢跟她过不去,她就去全村人面前败坏这个人,让他抬不起头来,偏偏陆战从她身上跨过去,这个动作,对她而言是彻头彻尾的无视,表明这个男人何止是不把她放在眼里,简直是无视她!
王秀娥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然而,她敢怒不敢言。
笑话!他身上这身军装可不是开玩笑的。
“陆长官?”秦美丽有些怕,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四个口袋的军官。
“林夫人!”
“……”
陆战礼数周全地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这是家母让我送来的薄礼,请笑纳!希望林叔身体早日康复!”
“……”
楚瑜听得直想笑,陆战这人人高马大,看起来就是个嚣张霸道,不服管的主,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面。
秦美丽显然也吓到了,慌忙地摆手:“不用送东西,你妈妈昨天送来的还没吃呢!真是麻烦你们了给我家老林安排这么好的病房!是我要感谢你妈妈才对!“
“哪里,楚瑜对家母的救命之恩,这点事不足为报!”
这牙酸的对话,楚瑜听得都尴尬。
还好,很快没人继续这个话题。
陆战工作忙,能亲自来一圈已经不容易,要不是为了感谢林楚瑜救了田信芳,他根本不可能来这一趟,他正要走,忽然想到什么。
陆战走到林楚瑜面前,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
“给你!”
“这是什么?”楚瑜疑惑地拿出纸。
只见上面印着“特供券”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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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供券?
楚瑜依稀依稀记得,票证年代有两种券,一种普通的民用券,还有一种是专给达官贵人用的特供券,东西都是特供的,跟普通的自然不是一个档次。
“拿着!”陆战说话带着些命令的意思。
楚瑜眉头微蹙:“我要你的特供券干什么?你自己留着用用吧!”
这东西可不好弄,可以说,这年头最好的东西,都是特供的,好比有些烟,外人抽不到,只有特供券能买到。
陆战直接把券塞到林楚瑜手里。
他的手指有些粗糙,划在林楚玉手上,让她觉得手心痒痒的,有种怪异的触感。
楚瑜只觉得手心发烫。
林楚瑜没说话,倒是陆战低声道:“我弄丢了你的鱼,这是补偿!”
一旁的林传芳算是看明白了,敢情这林保国是攀上大官了,这男人的衣服上可是有四个口袋,妥妥的是大官啊!林传芳赶紧对王秀娥使了个眼色,王秀娥当下捂着头,对陆战说:
“军官,你来评评理,我儿子儿媳妇在医院享福,把我这老太太仍在家里受苦受累,你说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就是毛主席也不能容忍这种事!”
说完,一把拉住陆战的胳膊。
陆战平生最讨厌别人的触碰,下意识要把王秀娥过肩摔甩出去。
然而王秀娥这身子骨,要是真甩出去,以他的力道不死也半残。
陆战忍住怒火,一身腱子肉紧紧绷着。
“放手!”
“军官老爷!不能放!你一定得给我们评评理!”
王秀娥的算盘打得很响亮,她深知清官难断家务事,就是平常郑长卫遇到这种事,都要以孝为先,不管她怎样,这军官肯定会让秦美丽和林保国就是得给她低头。
陆战忍不住不适,闭着眼道:
“我再说一次,放手!”
王秀娥打定主意要死缠烂打,“军官老爷,你一定给评评理,我这儿子儿媳妇要是不管我,我这老不死的还不如去死了算了!”
“是啊!军老爷,我哥哥嫂子实在是太不孝了,你可别被他们骗了!”
“就是!把他们逮去关几天!”
王秀娥三人一人一句,关键说还不够,各个上手抓住陆战的胳膊,陆战紧紧攥住拳头,忍了半晌终于没忍住,不堪其扰,吼了句:
“他们的!都给老子闭嘴!再敢说一句!小心老子毙了你们!”
一二三,终于清净了!
陆战吼完,喉头滚动,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屋里回荡,他走出门,似乎觉得不过瘾,又回头指着王秀娥三人说:
“对了,老子警告你们!林楚瑜是我陆家的救命恩人,你们跟她作对,就是跟我作对,老子给你们三秒钟时间,马上滚出这里,再不滚,有你们好看!”
“妈……”陈玉梅吓傻了。
陆战那张脸不是不吓人,吼人的声音整个楼道都听到了。
陈玉梅双腿直哆嗦。“我们走吧!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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