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宁从未料到这个孩子会来的这么快,她呆呆地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小声道:“怎么会这么快呢?”
大掌覆上小手,顾岑低下头与苏绾宁额头相抵,他声音温和而轻柔地响起,带着三分喜悦,七分安抚,“别怕,有我在。”
屋外的阳光细细碎碎地洒进屋子,纵使是隆冬时分,这屋内也恰如三月的春暖花开,相互依偎的两个人勾勒出一幅绝美的画卷。
—— ——
苏绾宁有喜的消息传回顾家庄时,钱氏正在小佛堂里读经,听了这消息后连衣服也顾不上换就脚步匆匆地往荣和堂去了。
顾老夫人本来正与宋氏和陈氏二人商议往别院探视,瞧见她风风火火的来了,微微敛了笑意,看向她道:“这急匆匆的是赶着做什么呢?”
顾老夫人的态度不冷不热,钱氏不好直接提及苏绾宁有喜,只道:“儿媳只是念着岑儿和阿宁已经搬出去有些日子,眼看着年关将近,是不是也该让她们回来了。”
顾老夫人放下手里的茶盏,瞥了一眼还放不下脸面的钱氏冷笑了一声,“我瞧着他俩住在别院也自在些,岑哥儿每日忙着生意,住在别院,阿宁倒好与家里的人好好亲香一些。”微微顿了顿,才添了一句,“总不至于吃委屈不是?”
顾老夫人心疼钱氏这些年在顾家庄内不容易,平时也都格外看护些,如这般说话实在鲜有。钱氏听了有些讪讪,可念及自己那还未出生的孙儿,又因着心里的确存着些愧疚,这会儿少不得软和了语气,道,“阿宁如今有了身子,岑儿又未经历过这些,照顾起来难免不周全,不若接回来,我们大家心里安心。”
顾老夫人看了一眼宋氏和陈氏,二人会了意起身请辞,等到她们离开后,顾老夫人才长长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与钱氏道:“我知你往日都是个稳妥的,怎么就在阿宁的事情上看不开呢。人是岑哥儿自己挑的,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人品模样性子和家世哪里就委屈了咱们家?虽说上次你是被人误导了,但你的态度莫说他俩小的寒心,我这瞧着都觉得过不去了,若不是阿宁明事理,你以为苏家这大半个月都怎么没有半点儿动静呢。”
“从前总说燕笙不懂事,可你看看她现在可不就迷途知了返?一家子和和气气可不比别的都要重要些?”顾老夫人起身走到钱氏身边,拍了拍她的手,“如今阿宁有了身子,这个孩子来的恰是好时候,该怎么做总不是还要我这个老婆子来教你吧?”
钱氏抬起头,见顾老夫人眼底多了几分温和笑意,不由微微动了动唇,最终才低声道:“我明白了。”
顾老夫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苏绾宁正吃着苏夫人派人送过来的补汤,就见鸾儿急急忙忙地跑进屋来。
“姑娘,夫人来了。”
苏绾宁搁下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道:“我娘这时候怎么过来了?”
“不是咱们夫人,是顾夫人。”鸾儿摆了摆手,道,“这会儿人已经到了前厅呢。”
听说是钱氏过来了,苏绾宁有些意外,她霍然站起身,吩咐一旁的鸢儿取了斗篷过来就要出门去,才走到门口就碰上了刚刚回来的顾岑。
顾岑扶住苏绾宁,见她行色匆匆要出门,便问道:“这是往哪儿去,也不仔细些自己的身子,外头路滑,有事让丫头们去就行了。”
“不是啊,母亲过来了,我不好窝在屋子里的。”苏绾宁抓住顾岑的手,“母亲难得过来,咱们不好总是置气任性的。”
当初钱氏不分青红皂白地质问和掌掴的确令苏绾宁心寒,可这么多的日子过去了,苏绾宁感受着顾岑对自己的好,倒不怎么在意钱氏的态度了。毕竟这长长久久的一生一世里,要陪她一直走下去的人是顾岑,钱氏如何,她只管克尽本分便好。而且她也不愿意顾岑一直夹在她和钱氏之间为难。
顾岑侧头看着她认真的小脸,道:“外面路滑。”
“你扶着我一起去就好啦。”苏绾宁弯了弯唇,扯着他的衣袖道,“我知道你这是心疼我呢,只是没有什么比和和气气的一家子更重要了,我不想祖母她老人家担心的。”
她和他已经任性了大半个月,这就是一个度了,再这么一直下去,不过平白叫外人笑话,叫亲近人担心罢了。
伸手替她系好斗篷的系带,顾岑握住她的手,捏了捏道,“总是教你受委屈了。”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母亲,知道若不是苏绾宁肚子里的这个孩子,钱氏根本不可能放下身段过来。他心疼苏绾宁,但也知道她说的在理,顾家庄里不是只有钱氏一人,他们总不好让顾老夫人也跟着担心。他心里明白这是苏绾宁对自己的体贴,一颗心柔软不已。
——
钱氏在前厅坐立不安,直到瞥见了远远走来的一双人以后,她才在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坐回到圈椅上,她端起手边的热茶,慢慢悠悠地品了起来。
顾岑扶着苏绾宁进了屋子,见钱氏坐在那儿,他微微抿了抿唇,才要开口便被身边人扯了一下衣袖。
苏绾宁笑吟吟地走到钱氏跟前,福了福身子,“这天寒地冻的,母亲若是有话吩咐让人传个话也就是了,怎么还亲自过来了呢。”
钱氏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见她杏眼清澈,微微侧脸一副真的不明所以的模样,不由放下手里的杯盏,没有再拿捏什么款,起身扶住她的手,笑着道,“你还愿意见我,我这一颗心才算放回了肚子里。”
苏绾宁笑了笑没有接话。
钱氏也知当初的事情不可能半点儿芥蒂也没留下,这会儿也不急着化解,只转身让一旁的嬷嬷将装了补品的匣子端上前,“这是些安胎的补品,是娘特地寻了大夫开的方子,你这是头一胎,年纪又小,平时可该多注意一些。”
说着她看了一眼一旁的顾岑,又看了一眼苏绾宁,面露豫色,犹疑了半晌,才道:“依着娘来看,你们俩不如就此搬回去,也好教家里人放心一些,你们祖母心里可挂念着呢。”
“我已经教人备了车马,回头接了祖母过来,别院宽敞,景物别致,祖母过来也正好散心。”顾岑淡淡地说了一句。
钱氏失望地垂下了眼帘,苏绾宁抿了抿唇,才轻声道:“母亲的心意,我和夫君都明白,过几日我们就会回去的。”
一句话安抚了钱氏的心,也教她心里掩藏的那点儿愧疚愈发深了几分,她轻轻地抓住苏绾宁的手,反复重复着一句,“你是个好孩子。”
送走了钱氏,苏绾宁折返回身就见顾岑绷着一张脸,忍不住笑意,走到他跟前,踮起脚尖扯了扯他的脸,笑嘻嘻地道:“明明当初受委屈的是我,我如今都不想计较了,你怎么还这么小气呢。”
害怕不小心摔了,顾岑连忙圈住她的腰,却不忘腾出一只手点了点她的鼻子,没好气地道:“也不看看我这么做护的是谁?”
“我知道啊。”苏绾宁笑弯了眉眼,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却故意道,“为的可不就是我肚子里的这一块肉么?”
虽没有错过她眼底的小狡黠,顾岑还是忍不住念叨了一句,“真是一个小没良心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跨越一个世纪的更新q3q
最近实习外跑的任务多,回来要写的新闻稿也多,加上感冒生病,其实我觉得自己最近的反应能力下降了很多,犯错的概率也大_(:зゝ∠)_
最后天气转冷,气温下降,小仙女注意防寒保暖,多喝热水~么么哒
☆、chapter 54
冬月的最后一天,顾岑领着苏绾宁搬回了顾家庄。
钱氏早就吩咐人将霜华院打扫干净,连带着院子里的布景陈设也更改了许多,一处处皆是花费了心思,为的也不过是让苏绾宁能住得更舒心一些。
搬回了顾家庄以后,顾岑每日虽然依旧要往商行走动,但也开始渐渐地把手上的生意转给顾岸和顾小四、小五几人,自己只要回了府,便只顾陪在苏绾宁的身边。
苏绾宁这一胎并没有怎么太折腾人,硬生生让她圆润了一圈。
“我不要喝这个了,再这么吃下去我还要怎么出门见人呐。”推开顾岑送到唇边的勺子,苏绾宁扭开脸,轻轻地拍了拍微微显怀的肚子,皱着眉道,“要吃你自己吃去。”
顾岑端着补药,见此失笑道:“这哪里是我能吃的东西?”
“我吃得为什么你就吃不得?”苏绾宁偏过脸来睨了他一眼。
这些日子以来,顾岑也见识了苏绾宁脾性的变化,对这么个刁钻的问题只一笑而过,倒也没有再继续勉强她吃药,只把汤碗放到一边,伸手将人捞进怀里,大掌覆上她的小腹,嘴角含笑道:“其实胖些好,如今这般我总觉得你还是瘦了些。”说罢又轻笑了一声,道,“便是你不爱吃,我的儿子也要吃不是?”
苏绾宁闻言眯了眯眼,在他怀里扑腾了一下,才咬着牙道:“儿子?”
“嗯?”
“若不是个儿子呢?”苏绾宁轻轻地哼了一声。
“若不是儿子,那便是我的掌上明珠。”顾岑心里最想要的当然是像怀中人一样娇娇软软的女儿,但又想着若是个儿子日后能接了他手上的家业,他便能抽出更多的时间来陪自己的妻子。
苏绾宁哼哼唧唧地在他怀里动了动,没有再继续纠缠着这个问题,转而问道:“顾岸的亲事如今究竟是个什么章程?”
因为袁妙枝的事情在前,钱氏如今并不松口顾岸与袁妙音的亲事,这亲事僵持到如今也已经将近一月,如今眼瞅着年关将近,苏绾宁百无聊赖之下不免操心起来。
“顾岸自己心里有着主意,他已经将秦氏收下的信物给袁家退了回去。”秦姨娘一心想攀上袁家嫡女来做儿媳,顾岸擅自退了信物,在西跨院闹出不小的动静,顾岑不想苏绾宁担心,便只道,“母亲做主,现在也正相看着,年前该能定下。”
苏绾宁虽与袁妙音不相熟,但也知她与袁妙枝品性不同,乍一听顾岸和她的亲事成不了,难免有些惋惜,“回头我这个当嫂嫂的给他把把关。”她眨了眨眼睛,忽而又问道,“说起来,燕笙的年纪也不算小了,可该提前相看起来。”
这一个多月来,苏绾宁与顾燕笙的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往昔针尖对麦芒的两个人,现下也能凑在一处谈笑,的确多了几分姑嫂的亲昵。
听她提及顾燕笙的亲事,顾岑的神色变了变,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燕笙的亲事不急。”
苏绾宁侧了侧头,细思一回,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目光却在顾岑的身上逡巡了一回,心里多了一丝狐疑。
她与顾岑相处了这么多的日子,自认还是了解他的,她没有错过他方才目光里闪过的一抹暗色,心下不免纳闷,难道顾燕笙的亲事还有什么周折不成?
日光暖洋洋的,熏得人昏昏欲睡。自打有喜以来便贪眠的苏绾宁很快就在顾岑的怀里打了个秀气的哈欠,顾岑知她乏了,便将人抱到了内室的床榻上。
等到顾岑离开了屋子,原本阖眼休息的苏绾宁却忽然睁开了眼,她掀开被子下了床榻,自己穿好了衣裳后裹了件厚厚的斗篷便离了屋子。
因为是歇晌的时辰,鸢儿和鸾儿都不在院子里,苏绾宁没有惊动任何人,自己一个人独自走向顾岑在霜华院里的小书房。
苏绾宁记得自己前些日子迷迷糊糊的时候瞥见顾岑手里捏着一封信眉头紧锁,等她醒来后却没在屋子里瞧见,她估摸着是放在了小书房,这会儿心里头有些疑惑,便想着那封信或许可以解答她的疑问。
小书房里静悄悄的,苏绾宁慢慢地走到书案前,一眼便看到夹在书册里露出半边的信函。
她微微抿了抿唇,抽出信一目十行地看完,秀眉不由自主地蹙起。
“就猜到什么都瞒不过你。”
低沉中带着一分无奈三分笑意的声音响起,苏绾宁将信按在心口,一回头便见顾岑踱着步子朝自己走来,当即就心虚了起来,“谁让你总不与我说,我只能自己来找答案了嘛。”说着她把信往顾岑面前一送,绷着脸道,“我都不知道言之哥哥你也有未婚妻呢。”
那信便是岭南陆家送来的信函,信上除去客套的不提,言辞之间是想要和顾家履行二十多年前定下的婚约。
二十多年前的婚约,苏绾宁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顾岑的头上,心里不由泛起了酸来。
顾岑笑着摇了摇头,抽走了她手里的信放到一边,拉着她走到小书房窗边安置的暖榻边,让她倚着软枕躺下,才无奈地笑了一声,道:“未婚妻?阿宁,为夫这一生的妻子只有你一人,哪里还有旁人来?”见她睁着一双明亮的杏眼看着自己,顾岑抿了抿唇,道,“岭南陆家只有一个独子,名唤陆晔,这亲事怎么也落不到我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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