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是桃姨娘做的不假。
但是……
桃姨娘就算再能耐,也就是个丫鬟出身的姨娘,若说她的这些手段没有被成国公府上下的任何人察觉,这只怕是不太可能的。
若是桃姨娘的作为明明被人察觉到了,但最后沈熙还是出了事,这其中就颇让人寻味了。
“这件事才发生了不久,七夕的灯会上,就有人意欲将我掳走,这两次若不是都正好有徐家的五姑娘相救,皇帝舅舅您肯定已经见不着您这可怜的外甥了……”
沈熙哭着惨。
景泰帝听到这最后一句,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听沈熙提到徐家五姑娘,景泰帝心头便又是一动,“熙哥儿两次遇险都是得了徐家的五姑娘相救?”
沈熙用力点头,“是呢,皇帝舅舅您向来疼我,可得好好赏赐徐家五姑娘一番。”
竟是替人讨起赏来。
景泰帝可是疼爱外甥的好舅舅,自然不会吝惜这么些赏赐,于是笑着点了点头。
沈熙这才继续往下说,“第一次朝我下手的桃姨娘,早在五年前就被府里的祖母解决了,可七夕那日想要掳了我去的几个人,竟然被暗卫查到是受了父亲的指使……”
“那可是我的亲生父亲,却意欲对自己的儿子做这样的事来,难不成,他是想让我和母亲给他养在外面的外室和儿子让路?”
沈熙说到最后,面上泛出些冷笑来。
景泰帝听得心里也有了淡淡的疑惑。
端王留下来的暗卫,就算如今真的都已经老了,但查些消息却也绝对不至于会出错,所以,沈熙既然说七夕那日想要掳走他的人是沈兆临派来的,那就指定错不了。
那么,问题来了。
安阳郡主与沈兆临之间就算再怎么相敬如冰,但沈熙也确实是沈兆临的骨血,为什么他竟然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呢?
可别说什么是为了叫沈熙给他养在外面的那个儿子让路。
不过是个当作玩意儿一般养着的外室,以及外室所生的奸生子罢了,拿些银子好吃好喝的养着也就是了,难不成还能为了他们对自己的嫡子下毒手?
景泰帝可不会相信。
能让沈兆临不惜与安阳郡主翻脸,也要做出对沈熙下手这样的事,可见他能得到的必定比损失一个儿子要来得多。
做帝王的都是多疑的,景泰帝不可避免的就往深处想了。
事实上,对成国公府的事,景泰帝这个做帝王的自然不可能半点不知情,只不过以前从来没有往深处想而已。
现在一旦起了疑,景泰帝一时之间都有些按捺不住,想要让人去查个清楚了。
沈兆临为什么会做出这些事,景泰帝现在也很想知道。
或者,他更想知道的是,他的臣子,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究竟做了些什么事。
……
沈熙在景泰帝这里呆了大半天,还被景泰帝留下用了顿午膳,之后才由景泰帝身边的公公送到了宫门处。
安阳郡主已经在宫门处等了一会儿,见着沈熙,母子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就一起上了马车回了端郡王府。
在郡王府里说了会儿话,安阳郡主便起身回了成国公府。
回到集雅堂的时候,沈兆临已经黑着一张脸等在了屋里。
见着安阳郡主,他脸色更冷了几分,“你今天去了哪里?”
安阳郡主唇畔原本还带着淡淡的笑意,见着沈兆临,又听到他这句话,那笑意便这样敛了下去,她挑了挑眉,“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沈兆临一窒。
安阳郡主和沈熙一早就进了宫,在宫里呆了大半天才出宫,他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会如此恼怒。
咬了咬牙,沈兆临又问,“好端端的进宫又是为何?”
安阳郡主这时候是真的忍不住笑了,“好端端的?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我和熙哥儿好端端的了?”
说到这里,安阳郡主面色蓦地变冷,“虎毒尚且不食子,沈兆临,我倒是才发现,原来你竟然是连畜生都不如。”
被人指着鼻子骂作是“畜生”,沈兆临又哪里能忍得住?
额角的青筋狠狠跳了跳,明明即将发作又被沈兆临生生忍了下去。
见他还想说话,安阳郡主却已经不想再听他说什么了,“行了,你也不用说什么了,早在你朝着熙哥儿下手的时候,你就该想到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咱们便且看着吧,过不得多久,你养在了外面十几年的心尖尖儿,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迎到府里来了……”
安阳郡主微挑着唇,眼里有些快意。
沈兆临面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安阳郡主闻言笑了笑,之后无论沈兆临如何追问,她都没再说过一个字。
太早揭晓谜底就没意思了,不是吗?
见安阳郡主这样,沈兆临反而一改先前的强硬,态度软了下来,“卉卉……”
卉卉是安阳郡主的闺名。
沈兆临与安阳郡主成亲这么多年,却是极少有这样唤安阳郡主的闺名的时候。
“卉卉,是为夫对不起你,”沈兆临一脸的诚恳与懊悔,“不过,那个女人也不过就是个玩意儿,既然卉卉你不高兴,将她与她生的儿女解决了便也是了,卉卉你不要与为夫置气可好?”
第208章
安阳郡主拿了一种极为奇特的眼神看着沈兆临。
就仿佛……
她是今天才认识沈兆临的一般。
沈兆临被安阳郡主看得有些不自在,却又想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他以为,安阳郡主是因为他在外面养外室的事而与他置气,现在他都已经应下了要将那外室与外室生的儿女解决了,安阳郡主应该会感到高兴才是,如何会是这样的反应呢?
于是略带了忐忑地道:“卉卉?”
安阳郡主到这时才摇了摇头,“沈兆临,这么多年来,我倒是第一次如此真切的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说来也是,这个人既然能朝着一个儿子下手,当然也可能朝着另一个儿子下手。
安阳郡主现在只庆幸,她能够早早的就看清楚沈兆临的本性。
沈兆临听出了安阳郡主的言下之意,面上既恼怒又难堪,但他今天是来找安阳郡主服软的,可不想再与安阳郡主撕破脸,于是勉强压下怒火,用他能够用的最低声下气的语气道:“卉卉,只要你能原谅我这一次,我向你保证再不会如此了……”
“……当初也是因为你一直待我冷淡,我才会一时糊涂之下做错了事……”
听到这里,安阳郡主又冷笑一声。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觉得沈兆临这个人这么恶心过。
沈兆临养外室的事,因为他这些年来藏得好,又一直没人往那方面想,所以安阳郡主一直到最近这件事被沈熙捅出来才知道。
但是之前在庄子上的时候就得了沈熙的提醒,所以安阳郡主对这件事其实并不像外人所揣测的那样伤心与愤怒。
她本以为,沈兆临既然能养着那个春娇十几年,怎么着也该对春娇和她生的一对儿女有些情分,却没想到,这个人不仅能因为一句话就要朝春娇生的儿子下手,还将养着春娇这件事归到了安阳郡主当初待他的冷淡上。
想想自己竟然与这样一个狠毒又薄情的人做了二十来年的夫妻,安阳郡主就直犯恶心。
她厌恶地看了沈兆临一眼,“沈兆临,你要是能一直护着那母子三人,我倒能高看你一眼,但如今看来,大概是我太高估你了。”
沈兆临闻言紧紧攥住了拳头。
“一个青楼出身的女人,你将人养在身边,无非也就是觉得这样就算是将我的脸面踩在了脚底下,那么现在,你觉得你羞辱到了谁?”
“到此为止吧。”
安阳郡主最后说了这么几个字。
虽然安阳郡主没有放任何的狠话,但沈兆临与她做了二十来年的夫妻,就算夫妻之情再如何淡薄,总也能从安阳郡主的语气中听出些什么来。
他突然就有了些恐慌。
安阳郡主,她这是打算要与他彻底决裂了?
这显然是在沈兆临的意料之外的。
安阳郡主说的其实没有错,沈兆临之所以会养着从青楼里走出来的春娇,就是觉得这样就能将在他面前高高在上的安阳郡主踩在了脚下。
一个皇室郡主,却抓不住自己夫君的心,让自己的夫君宁愿养着一个青楼出身的外室,也不愿意与她做一对恩爱夫妻,这难道不是一件足以让安阳郡主面上无光的事吗?
沈兆临是这样想的,他也这样做了十几年。
他知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养外室的事就算能瞒得了一时,但不可能瞒得了一世,安阳郡主早晚都是会知道的。
不过,在沈兆临想来,这样的事这世间岂止千千万,那些知道了夫君养外室的女子,就算闹腾一时,最后不也只能咬牙吃了这个闷亏?
更何况,安阳郡主身为皇室郡主,是极看重自己的脸面的,就算发现了这件事,只怕帮着他藏着掖着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闹出来让自己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
就算她闹出来了又如何?
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某种心态而养着当作消遣的玩意儿,以及她生的一对没有出身低贱的儿女罢了,到时候处理了平息了安阳郡主的怒火也就罢了,难不成安阳郡主还能为了这点子事就与他和离?
和离……
沈兆临心中蓦地一凛。
他想到了方才安阳郡主说出“到此为止”几个字时那冷淡的语气,莫非……
她还真的就打了这样的主意?
和离,这是沈兆临从来没有想过的事。
虽然当初风华正茂前途无量的他因为娶了安阳郡主而再没了实现心中抱负的可能,虽然他们这么多年来夫妻之情极为淡漠,虽然他用了养着出身那样低贱的一个外室的方式来羞辱安阳郡主,甚至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让人去掳走自己的儿子,但沈兆临真的没有想过要与安阳郡主和离。
他随即就又重新松了一口气。
他与安阳郡主当初能成为夫妻,可是因为有先帝圣旨赐婚,既然是先帝圣旨赐婚,如今先帝又早已驾崩,只要景泰帝不发话,就算安阳郡主出身于皇室,难不成还能逆了圣意不成?
这样一想,沈兆临便又安心了。
便是这时,安阳郡主看着沈兆临,幽幽叹了口气,“你大概不知道,我今天在慈宁宫里哭了整整一个时辰,出宫的时候,为了能想法子让眼睛消肿,用完了慈宁宫里整整一盆的冰……”
沈兆临心里便又是一紧。
安阳郡主却没有看沈兆临的的表情,“当年还是皇后的华太后在我父王临终前可是亲口应下了,要看顾我一辈子的,如今我因为所托非人而哭断了肠,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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