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吴氏。
二房可是庶出的,二老爷徐敬又不是个多有才干的,将来老太爷和老太太仙去之后,二房有很大可能就得指着长房过日子。
正是因为这样,自打孙氏成了武定侯夫人之后,吴氏可是断不愿做什么让孙氏不快的事的,甚至为此还叫徐玉华都有些看不过眼去。
而现在,被郑氏这样一捎带上,谁能知道孙氏日后回想起来会不会记恨她?
想到这些,吴氏极为恼怒地瞪了郑氏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扭身便走。
这件事本就是郑氏做得有些不对,所以对于吴氏这一瞪,她倒也没有什么别的感觉,只朝着姜氏笑了笑,道:“三嫂,这次是我不对,三嫂可不要放在心上。”
姜氏回以淡淡一笑。
若说她心里不恼,那自然是假的。
姜氏平素就是个不擅与人争的,只要自己坐得正,她也并不惧孙氏。
但是,她不惧归不惧,郑氏这样不由分说拿了假话将她蒙过来,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对于郑氏的道歉,姜氏也没有作出回应,只与郑氏道了声别,就自回了丝竹苑。
她是不喜欢与人争什么,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是个泥捏的。
……
徐玉见和徐玉初知道庄姨娘的事,还是晚上去丝竹苑用晚膳的时候。
今儿徐勋与友人有约,早就着了小厮回府传话,晚膳不回府用,所以只有姜氏领了三个儿女一起用晚膳。
晚膳之后天色还有些亮,允哥儿自去了耳房里写大字,姜氏则与两个女儿说话。
想着庄姨娘的事只怕不用一两日就能在府里传遍了,而且徐玉初已经定亲,也是该学着这些后宅之事,姜氏便将荣寿堂里发生的事向徐玉见和徐玉初讲了一遍。
徐玉见是早就知道,所以一点也不惊讶。
但徐玉初闻言却微瞠了双眸。
她想到了姜家上门提亲那日,众人散了以后,她与徐玉见一起回碧水阁,却在半道上碰到了庄姨娘正扶着春云的手缓步行走。
那时候徐玉初还奇怪庄姨娘为何会一手护着小腹,还曾借此联想到过有孕在身的妇人,但最后却又因为想到庄姨娘的情况之下觉得自己想多了。
原来,竟不是她想多了?
那么……
庄姨娘那时护着小腹的动作,其实是有意的?
这般想着,徐玉初一句话便这样脱口而出,“母亲,庄姨娘,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有孕了?”
然后又将那日看到的情景与姜氏描述了一遍。
姜氏有些赞许地看了徐玉初一眼。
荣寿堂里的情景,姜氏几人都是看在了眼里的。
老太太确实喜欢庄姨娘自己做的甜酒,但上一次老太太提起这茬儿的时候,可是在几个月之前,这么久的时间庄姨娘都没往老太太那里送甜酒,偏就选在了这个时候,而且还恰恰好的就晕在了老太太跟前,从而叫老太太知晓了她有孕的事。
若说这真的只是巧合……
呵,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左不过是刻意的谋划而已。
庄姨娘寻医问药这么多年,每个月都不只一次的请了大夫诊脉,若说她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那才真是有问题。
不过,说起来,庄姨娘也确实够能忍的。
近二十年来做梦都想有自己的孩子,但在愿望达成之后,却生生忍了快三个月,更是借着孙氏的大意将这件事死死瞒了下来,直到腹中胎儿都快坐稳了,这才直接将这件事呈到了老太太跟前。
由此看来,别看庄姨娘平时闷不作声,表现得不争不抢的,但她也并不是没有心机,只不过以前没有机会让她用出来而已。
姜氏轻轻摇了摇头,“你们大伯母啊,就是太过自视甚高了,总以为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半点不将身边人看在眼里,如今可不就在庄姨娘这里吃了个闷亏?”
姜氏与老太太的想法差不多,并不赞同孙氏为了博个名声就主动往徐兴跟前送人的做法。
就比如姜氏自己。
当初老太太想叫徐勋纳妾,她心中不愿,就死死顶着无子,以及老太太那里的压力,硬咬着牙没有松过口。
就算是因此而让老太太对自己不喜,姜氏也从未后悔过。
在她想来,若徐勋自己愿意,那她自然没有什么话说,但徐勋既然不愿意,她又为什么要让一个妾室给自己添堵?
曾经,在受到老太太冷待时,姜氏也曾暗暗问过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但如今对比孙氏,她很庆幸自己当初坚持了自己的意愿。
所以,姜氏又轻轻叹了口气,两手分别抚着徐玉见和徐玉初柔软的发丝,道:“初姐儿,你如今已经定了亲,虽然羡哥儿也是母亲看着长大的,母亲也相信以羡哥儿的人品,不会让你受了什么委屈,但是你要记住,若是遇到这种事,就算是被人逼着,只要你自己不愿意,你就不要点头,知道了吗?至于其他的,自有父亲母亲替你出头。”
姜氏不愿意将女儿教成一个满口三从四德,为了别人的目光而委屈了自己的人。
那样的人,在外人看来也许是贤惠大度当得一声赞叹的,但内里到底是憋屈还是自豪,恐怕也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了。
徐玉初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她知道,姜氏这是在提点她。
叮嘱完徐玉初,姜氏又看向徐玉见,“恬姐儿,你还小,也许听不懂母亲的话,但是你要记住,于女子来说,比起做一个别人眼里的贤惠之人,自己的心意更重要……”
第78章 来而不往
若是以这个年代对女子的要求来说,姜氏这样教自己的女儿,显然是有些离经叛道的,这年头的女子,就算心中再不愿意夫君有除了自己之外的女人,也只会藏着掖着,顶多使些小性子,但为了不叫人将自己与一个“妒”字联系起来,都绝不会像姜氏这样说出来。
如果徐玉初要嫁的,不是与她自小就有情意、姜氏看着长大的亲侄儿姜伯羡,姜氏定不会如此与徐玉初说。
徐玉见听完这番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徐玉初能遂了自己的心愿嫁给姜伯羡,她自然会替徐玉初感到高兴,可是她自己……
成了七次亲,却只能一次又一次重生,徐玉见觉得,她还是不要再有下一次了吧。
当然,这话,却是不能与姜氏说的。
自这天之后,长房就时时都笼罩在阴云之中。
孙氏明明因为庄姨娘有孕一事心中不快,甚至是暴怒的,偏偏先有老太太那隐晦的警告,又得维持着自己这么多年表现出来的贤惠大度,只能将所有的愤怒都收敛起来,还要安排了人将庄姨娘妥善照顾起来,这其中的酸甜苦辣,大概也只有孙氏自己才知道了。
不过,纵是孙氏如何压着心里的阴云,但能在这后宅之中生存的人,又哪里有眼瞎的,总之自这天起,却是没什么人轻易敢往孙氏跟前凑了,府里那些天天要在孙氏那里回话的管事们,更是一个个的只埋头做事,唯恐一不小心会做错了什么叫孙氏抓着。
这些对徐玉见等人倒没有什么影响。
就算孙氏气性儿再大,无端端的,她也不可能朝着府里的姑娘们发脾气。
所以,徐玉见的生活倒也没有因此而有太大的改变。
翻进了七月,天气也越发的炎热起来。
这天,徐玉初和徐玉见正说着七夕乞巧之事,徐玉见就听得自己所住的楼上,突然传来了一阵鸟儿扑腾翅膀的声音。
先是一怔,然后徐玉见立刻就想到了上一次,那只带了一道算学题来的鸽子。
上次那只鸽子飞走之后,徐玉见还叫了锦年锦华备着鸽子爱吃的食物,只不过,自那天之后过了快一个月了,那只鸽子却再也没有来过。
徐玉见都以为它再不会来了。
现在……
急着想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如自己所想,徐玉见冲着徐玉初笑了笑,“姐姐,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这就先回房了……”
话说完,也不等徐玉初有所回应,仗着这是在自己院子里,提着裙角就一溜烟儿的上楼去了。
直看得徐玉初摇头不已。
徐玉见也没让锦年和锦华跟着,推开房门进了内室,先就朝着窗边儿看过去。
果不其然,正在靠窗的罗汉床前跳来跳去的,不就是上次那只灰扑扑的鸽子吗?
徐玉见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
这是她重生这么多次以来遇到的最大的新鲜事了,若就这样终结,终归还是有些让人遗憾的。
从屋里翻出上次叫锦年和锦华准备的豌豆,徐玉见抓了一把在手上,然后凑到那鸽子跟前。
小鸽子也不客气,低头便就着徐玉见的手口啄起来,那尖尖的喙正好啄在徐玉见的手心,让徐玉见觉得痒痒的。
这小鸽子吃食倒也快,将徐玉见手里的豌豆吃得一粒不剩,跟着便跳到了徐玉见掌心,极为亲热地在徐玉见手上蹭了蹭,又抬了抬自己绑了竹筒的足部。
已经有过一次经历,徐玉见很是熟练的从竹筒里取出一张信笺纸来。
并无例外,纸上还是写的一道算学题。
许白街上走,提壶去打酒。
遇店加一倍,见花喝一斗。
三遇店和花,喝光壶中酒。
试问酒壶中,原有多少酒?
徐玉见忍不住轻笑。
许白是前朝最为有名的诗人,除了诗之外,更以好酒闻名。
这题目,倒是叫人看得有趣。
徐玉见想了想,拿出上次裁好的信笺,仍用了左手将自己的答案写了上去。
写完之后,正准备将这信笺纸卷起来塞进竹筒里,却又突然顿住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
她于是将那信笺翻了一面,在背面上写下了自己出的题目。
有个学生资性好,一部《孟子》三日了,每日字数翻一倍,问君每日读多少。
写完之后,徐玉见有些得意地看了这题目一眼,等到墨迹干透了,这才将信笺塞进了竹筒之中。
小鸽子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的使命完成了,又在徐玉见手心啄了啄,然后跳到了窗棂上,扑着翅膀飞走了。
透过开着的窗户,徐玉见看着外面明晃晃的阳光,以及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儿的鸽子,心里竟对它下次再来有了些期待。
呵……
她暗暗在心里笑自己。
不过,挺有趣的,不是吗?
而徐玉见不知道的是,那只小鸽子从武定侯府飞走之后,一路很快就飞到了京城另外一处大宅之中,大概是吃得太饱了,小鸽子入了府之后不知道怎么的扇动翅膀的节奏一乱,陡然就是一个倒栽葱朝着地面掉了下去。
好险,眼见着要落地了,却被宅子里一个身形粗壮的仆妇挡了一下,这才重新又扇着翅膀飞了起来。
那仆妇正与旁边的小丫鬟说着话呢,没有准备之下被鸽子这样一扑,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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