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亭亭不想再听她们吹捧自己,就笑着说,“你们别说我了,说新娘子吧。新娘子这才是嫁得好呢。”
她其实很佩服大堂姐的,这样的年纪竟然有魄力定好目标,并不懈地坚守。
几个堂姐听了,吱吱喳喳地跟着讨论起来。
只有张丹丹,一直站在旁低着头,极少说话。
何亭亭难得见她这样一言不发,说话间便不时打量她几眼,见她目中似乎含着泪水,差点吓了一跳。
聊了一阵,何亭亭跟众人一起去看新娘子,并且偷偷送上一瓶香水。
大堂姐满脸喜气和娇羞,让一张清秀可人的脸蛋平添了几分美丽,显然是极满意这场婚事的。
何亭亭和众姐妹道了喜,很快又被大人们赶出去了。
出了大堂姐的房间,何亭亭想着李真真应该摘完菜了,便去找李真真。
哪知走没远,却听到四堂姐恶狠狠的声音,“对,就这样,打他们!捂住嘴了,不许让他们哭出声来。”
何亭亭脚步一顿,继而心中好奇,便抬脚走了过去。
拐到屋后,她看到两个年纪大些的男孩子正压着两个小男孩揍,旁边四堂姐叉着腰阴沉着脸站在旁指挥。
何亭亭一怔,见被打的两个小男孩因被捂住嘴,满脸涨紫,泪水鼻水弄花了一张脸,忙喝道,“干什么,赶紧放开——”
四堂姐几人冷不防听到何亭亭的声音,都吓了一跳,其中两个打人的小男孩马上松开了手。
他们一松手,被打的两个男孩子顿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抽噎,哭着哭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惊恐地看向四堂姐,同时用小手捂住了嘴,竭力让自己不要哭出声。
何亭亭认出这两人是自己的堂弟,十二和十三,顿时心中发酸。这小哥俩向来哭功了得,现下却被吓得中途不敢哭,可想而知有多恐惧了。
她脸上带笑,放缓了声音,看向十二和十三,“十二,十三,到亭亭姐这里来,亭亭姐有从香江带回来的朱古力。”
两小听了,眼睛亮起希祈的光,忙飞快地跑到何亭亭身后躲了起来。
四堂姐阴沉地瞥了十二、十三一眼,什么也没说,低着头走了。
何亭亭回首拍了拍十二和十三的小脑袋,开口叫住四堂姐,“四堂姐,你先别走。”
四堂姐的脚步停住了,她慢慢回过头来,可是始终低着头,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何亭亭心中叹息,可话却不得不说,“你今年都满十八岁了,何必和小孩子计较?还叫别的小孩子一起欺负他们,这……太过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没有资格教训我。”四堂姐抬起一张阴沉的脸,出口的话充满怨恨。
何亭亭抿了抿唇,彻底说不出话来。
她其实知道,可是她只能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当时偷听到四堂姐和何四伯的话,她不懂是什么意思,现在长大了,书也看得不少,却是明白了的。
四堂姐原先虽然胆小怕事,但还算活泼可爱,现在却变成这副阴沉的样子,显然也是明白了自己年幼时遭遇过什么的。她怨、她恨,可是她却不能将那样的事诉之于口,甚至不能找正主报仇,所以只能欺负正主的两个儿子。
何亭亭叹了口气,想了想说道,“你这样打十二和十三,家里大人知道了,肯定会找你问话的。你想到到时怎么说了吗?”
她不敢再说什么伤害四堂姐,所以只能这样点醒四堂姐。
大伯公那边有部分大人知道四堂姐的事的,一旦追究起来,或许就会提到这件事。
这对四堂姐来说,无疑是将已经化脓的伤疤再次揭开,加入点剧毒的东西进去。
四堂姐浑身一震,身体僵直了,半晌干涩着嗓子,用阴沉的语气说道,“我不会再打他们了,你别说出去。”
“嗯,我不会说。”何亭亭点点头。
四堂姐飞快地走了,何亭亭看向打人那两个小男孩,“你们也不许说出去。”
两个小男孩点点头,飞快地跑了。
何亭亭安抚了十二和十三,让他们去找同龄的小朋友玩,自己便低落着心情找了个地方坐着。
当慢慢成长,知道了当年那件事对四堂姐到底意味着什么,她其实是有些难过的。
她难过的是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受到了侮辱,无法再正常地长大,就像长到一半被弄伤了的花,即使春天来了,满院子的花都开了,它却再也无法盛放。
在那时候之前的事她不知道管不了,事后她无意中告诉家中大人,大人是出手管了的,何四伯匆匆结婚就是证据。可以说,她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过了四堂姐,是问心无愧的。
可即使问心无愧,还是免不了难过。
何亭亭正想着,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到是张丹丹,有些吃惊。
“我能不能跟你说会话啊?”张丹丹低低地问道,全无过去的盛气凌人。
何亭亭回忆了一下,觉得张丹丹对她,很久之前就不再盛气凌人了,当下站起身,“去哪里说?”
张丹丹转身,将何亭亭带到偏僻处,便低着头沉默着。
何亭亭忍不住问,“你要和我说什么?”
“我、我对二表姐她们,真的很过分吗?”半晌,张丹丹开口。
何亭亭愣了一下,沉吟着是直说还是有教养地避重就轻,将话说得委婉一些。
“你直说就是。”张丹丹似乎知道何亭亭的为难,开口要求。
何亭亭见她一直低着头,猜她应该是想听到最直白的话的,当下就说,“确实有些过了,让人听了心里会不舒服。不过……我想你是说惯了,一时改不了吧。”
说到后面,觉得有讽刺人的意思,何亭亭觉得有点尴尬。
张丹丹飞快地抬头看了何亭亭一眼,“我知道了。”顿了顿,像是很艰难似的挤出话来,“我是不是长得不像个女孩子?”
何亭亭见她说着话,脸蛋下忽然有个白点闪了一下,猜测那或许是泪珠,一时有些默然。
张丹丹长得不像何碧云,没有何家人的秀气,反而像她爸爸,五大三粗的,的确不像女孩子。
可是这样的话是绝对不能直说的,没有女孩子不在意自己容颜的,即使有心理准备了,再听到人说自己难看,心里还是会很难过。
何亭亭不喜欢张丹丹,从小就不喜欢,可是都长大了,再直白地说张丹丹长得丑,她委实说不出口。
可是有时候沉默比语言更能说明问题,在何亭亭的沉默中,张丹丹抿着唇,抬起发红的眼睛看了何亭亭一眼,说了句“我知道了”后,转身就走。
第279章 一言为定
何亭亭见张丹丹走远了,便回到大伯公家,找到李真真坐着一起说话。
没过多久,迎亲的人来了,何亭亭和李真真挤去看热闹,发现大堂姐夫高高瘦瘦的,看着就是个不爱多言的人,不过他的视线触及大堂姐时,却特别温柔,想来和大堂姐感情是很深的。
大伯母早就煮好了面,见大堂姐夫一行人来了,忙请人进去吃面,以示“给面子”的意思。
村里的人都知道大堂姐夫家境不错,当下纷纷来打听。
何亭亭作为一个喜欢听家长里短的小八婆,站在旁听着村妇们扒拉,大概知道了大堂姐夫的情况。
他是粤省人,但并非鹏城人,共两兄弟。如今兄弟俩在鹏城生活,父母都还在老家。
因为他大哥给一个级别比较高的首长开车,所以他也受到了照拂,做了个基层的干部,每个月收入不错。据说现在兄弟俩也偷偷买下了屋地,以后住房完全没有问题。
何亭亭总结下来,觉得这个大堂姐夫家境还真不错,便由衷地为大堂姐高兴。
大家热热闹闹的,直到大堂姐夫把大堂姐接走,大伯公家才瞬间冷清下来。
何亭亭收回目光,视线不经意从四堂姐面前扫过,见她目中满是怨恨,狠狠地盯着大堂姐和大堂姐夫离开的背影。
这时四堂姐妈妈笑着伸手扯了扯她,口中说着话,没想到手才搭上去,就被四堂姐狠狠地甩掉了。
何亭亭耳力了得,清楚地听到四堂姐厌恶的声音,“别碰我,要去坐席拿利是你自己去,贪钱贪不死你。”
此时四周还有人说话,所以四堂姐的话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何亭亭看着四堂姐的母亲笑容收起来,抬手对着四堂姐就是一巴掌,“敢这么跟我说话,要死了你……”
四堂姐捂住被拍了一掌的手臂,抬起头,用怨毒的目光看了她妈妈一眼,转身飞快地跑了。
四堂姐的妈妈气得又骂了几句,才忙不迭地进去坐席了。
何亭亭叹口气,也拉着李真真进去找位置坐了。
“你怎么了?不开心?”李真真问。
何亭亭摇摇头,四堂姐的事,她无法对任何人开口。
李真真见何亭亭不说话,自己便叹了口气,“我觉得你四堂姐越长大越不好相处了,你还记得前年吗,我们去找她玩,她一声不吭。拉了她出来,她也一直阴阴沉沉的。”
何亭亭点头,四堂姐就是从那时候起,性格突然变了的。估计她也是从那时候起,突然知道自己曾经遭遇过什么吧。
她曾经试图找她玩,希望把她带得开朗一些的,可惜一点效果也没有。四堂姐越来越不爱出门,基本上都是窝在家里。
李真真见何亭亭只是点头却并不说话,便又扯了几句别的,就准备吃饭了。
喝完喜酒之后两个星期,何学开始收拾东西到厦口上任。
何亭亭依依不舍,可是却也知道迟早要分别的,便让自己始终保持微笑。
何学拖了两年,已经很了不起了,再拖下去估计对他的前途很不好,她不希望自己阻碍了何学的前途。
临出发前一晚,何学把何亭亭叫到书房,说道,“放假了就去厦口看爸爸。”
何亭亭点点头,仍旧看着何学,等他的下文。
何学语重心长道,“要照顾好自己。”
何亭亭继续点头,目光仍然看着何学。
何学笑道,“爸爸就这一个要求,你好好记得。别的爸爸也不多说了,你这么大,应该知道的了。”
何亭亭听了,心中酸涩,伸手握住何学的手,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何学知道女儿难过,便摸摸她的脑袋,“如果你报考去厦口大学,就不用为分离难过了。可惜你报考的是鹏城大学,我们一家只好分开了。”
从填志愿就可以看出女儿的心思,可是何学知道,这一点是劝不了的,所以他没有劝。
“爸爸……”何亭亭叫了一声,然后扑进何学怀里,哽咽起来。
她有种自己背叛了家里人的感觉,厦口大学和鹏城大学她都能考上,可是填志愿的时候,她还是填了鹏城大学。那时候,她其实已经知道何学会调任那里的,可是她仍然填了鹏城大学。
“你好好照顾自己,让自己每天高高兴兴、健健康康,爸爸妈妈就放心了。”何学拍着何亭亭的肩膀温和地说道。
何亭亭如果考上鹏城大学,到时会住在大学附近,那么家中就没人了,所以他这次调任,是带着何奶奶和林玲玲前去的。家里大人都不在,何学免不了担心女儿。
何亭亭不住地点头,“嗯,爸爸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次日何学出发,何亭亭几兄妹一起站在门口相送。
沈云飞和李真真也过来了,上前说了些祝福语。
何学见了沈云飞,忍了又忍,到底忍不住,又下车把何亭亭和何玄连拉到一边叮嘱,“我们家呢,只要好好读书就行了,别的都不许关注,知不知道?”
从年初开始,沈云飞就满口自由平等博爱,恨不得马上飞到民主的灯塔国美国,去过上自由民主的生活。
沈云飞自己喜欢这样无可厚非,可是他最近经常来游说何玄连,希望何玄连和他一起去美国,何学忍不了。
“爸你放心好了,我们能关注什么啊……”何玄连笑着说道。
何学抿了抿唇,还是说了出来,“什么美国好啊,什么人权啊,这些,全都不许关注。”现在的学生都处于骚动期,觉得迷茫,不知道何去何从,很容易就会被人煽动起来。
何亭亭认真地说道,“爸爸,你放心,我什么都不管,只埋头读书和赚钱。”
何学听了松了口气,口中却还是道,“一言为定。”
他本来也相信何亭亭不会胡闹的,可是看到沈云飞,深怕女儿听得多了会受到影响,还是多叮嘱了一句。
何亭亭点点头,“一言为定。”
何学又将目光看向何玄连,“老三,你也得跟爸爸保证,绝对不做什么。无论别人跟你说什么,怎么说,说得有多好,你都不许跟着做。你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好好照顾亭亭。”
看到何学一脸的认真,何玄连点点头,“我记住了。”
何学摸摸儿女的脑袋,感觉高度上的变化,罕见地心酸了。
儿子已经和他差不多高了,女儿也已经亭亭玉立了。
一转眼,孩子就都大了啊……
何学感慨着起身走向车子,走到车子跟前时,已经踌躇满志了。
虽然仍然十分担心,可是能说的都说了,现在担心也没有用,只好每周打电话回来问情况,再托朋友留意了。
何学和林玲玲、何奶奶去就任之后,家里就只剩下何亭亭兄妹四人。
四人去外婆家里住了一段日子,到八月中旬才回来。
一回来,就看到大表姐满脸笑容地站在门口,“你们回来了啊?到时开学了,你们都去上学了,这大宅子里头就空着了吧?不如我以后住在里面,帮你们看家?”
她虽然不知道这个大宅的价值,但是却听很多人满脸羡慕的提起过这个大宅,话里都是赞誉,仿佛能拥有这样的一个大宅子是很有面子的事。
她是没有本事拥有这样的大宅子了,但是却可以在里面住一住,威风几把的吧?
打着这样的主意,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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