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年多数时间是在他外租家的,陆露和何玄白周末有空才把他接回来。这次何亭亭来了,陆露又想儿子,便在工作日就接回来了,让何亭亭帮忙看看,他们夫妇晚上也能看到儿子。
这天下午她正陪着何时年小朋友搭积木,就接到京大出版社的电话,说她的书有政治问题,希望她慢慢检查修改。
《室内花卉盆景的摆放》这本书,何亭亭是打算九月份开学就用上的,现在都八月中旬了,却还没能出版,再拖下去,估计九月份就不能用了。
书她重复看过,确定是没有政治问题的,身在体制内的何玄白和陆露也看过,也说没有问题,现在偏偏有人再三跟她说有问题,那就表明,不是书有问题,而是人有问题。
只是出版一本书,就弄得这么一波三折,何亭亭也火了。
她在京城人脉不少,之前没用上,只不过是觉得没必要。现在她没用人脉,别人却用来为难她,这就不行了。
要比人脉,谁怕谁啊!
何亭亭让小侄子玩着积木,自己就坐在旁拿出手机给京城的老友打电话。
这个老友听了原委很生气,二话不说就表示他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方女士第二天就接到自己在京大出版社那个同学的电话,她才说了句“现在结果是怎样?”,就被那边的老同学狠说了一通。
方女士耳朵里听着老同学滔滔不绝的埋怨,有点懵,只是一天功夫,怎么就变天了。
这还没完,她挂了电话,跟小雅吐槽何亭亭的时候,被总编叫去了办公室。
“何归程之前有本书要在我们社里出版的,我记得是由你负责的,是不是?”总编脸上表情不多,让人看着心里直打鼓。
方女士看不出他心情如何,很是忐忑地点头,“是的,但是——”
“但是?但是什么?”总编一拍桌子,脸色黑沉,
“但是那本书有政治问题是吗?什么政治问题你跟我解释解释啊,怎么专家都没看出来,只有你慧眼看出来了?你认识王建云,想帮她出头是吧,有本事你自己开个出版社,专门帮她出头去啊!”
方女士还没见过总编这么生气的样子,她擦了把汗,“和王建云没有关系,只是我觉得——”
“还是‘你觉得’啊,你的意思是说,你的专业水平不行,连一本书有没有问题都看不出来是吧?你的意思是说,你还得回学校进修是吧?”总编见方女士还在嘴硬,气得更狠了。
方女士见总编一点面子也不给自己,也有点怒了,“我也不是故意为难她,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拿我出气,这算什么事啊?好歹我们还是多年的同事,我也没犯过什么事……”
“就是因为我们共事多年,我才把你叫进来说,不然我早让你滚蛋了!”总编气狠狠地说道,他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得方女士一颗心直往下掉,他说道,
“何归程的书会放我们这里出版,是因为我专门打电话给朋友游说的。没想到我千辛万苦托了朋友办成的事,被你这蠢货一下子就搅黄了。你能主宰何归程的书的生杀大权很了不起是不是?你有朋友在京大出版社很了不起是不是?”
总编越说越愤怒,干脆站了起来,对着方女士就训,“你以为只有你有人脉?人家何归程名满全国,人脉不比你广?除了和她不对付那几个,其余的基本都是她的人脉,她要真的发火了,你信不信我们社都得换人?”
“你是想说你认识王建云,认识王家人?人家何归程是刘君酌的未婚妻,人家将来还是刘家的媳妇儿呢。好吧,即使何亭亭没有嫁入刘家,那人家大嫂陆家,就不怕王家。你跟王家只是朋友,何归程是陆家很亲的亲戚,你说真拼起来,谁会更尽心尽力?”
方女士被骂得脸火辣辣的,“我并没有——”
“你还不承认,还说没有?”总编目光如刀,带着冷意和失望,“那你回去,把何归程书里的政治问题给我找出来,让我拿去甩在何归程脸上。找不出来,你就跟我去赔礼道歉!”
方女士听了这话,一咬牙,“好,我回去找。但是我这里没有稿子……”
她想着,一本著作不短,真想找点问题卡一卡,总是能找出来的,她就不信她会找不到。
“这是稿子,拿去,我等着拜读你的大作。”总编把桌上的一份稿子递到方女士手上,森然道,“记住,别把稿子泄露出去了,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什么不小心的借口,你一个也别想着跟我说。”
方女士脸色瞬间涨红了,“你这是对我的侮辱!”
“你不想别人侮辱你,就别拿权柄来威胁别人。”总编说完,挥挥手,示意方女士赶紧出去。
方女士拿着稿子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到小雅眼巴巴地等在那里,心头火气,“看什么看?不用工作了?一天到晚往我办公室跑,想坐我的位置是不是?”
小雅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没有,我这就去工作……”她只是想来听一听何归程不好的八卦而已,断没有想到方女士会突然发难。
“有时间就多工作,别总想着暗戳戳说别人的坏话。即使你说坏话把别人贬低到尘埃里,你自己也不见得会变得高贵起来。”方女士意犹未尽地继续讽刺。
小雅点点头,含泪出去了。
离开方女士的办公室,小雅心里不住地骂,“也好意思说我,那些话,对你自己说就差不多。你以为卡住何归程,人家何归程就找不到别的出版社了吗?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可惜人家何归程转眼就找了个大社气死你!”
方女士不知道小雅心里在想什么,她骂了小雅一通,心里舒服多了,便拿起何亭亭那本著作看了起来。
她觉得以她校稿的速度,到下班前就能找出好几处问题,根本不用今晚加班忙碌。
然而下班了,方女士把书翻到一半了,还一点问题都找不出来,不单没有政治问题,就连正常的错别字都没有。
方女士不信邪,下班之后把书拿回去继续翻,发誓一定要找个问题出来坐实何亭亭的书有政治问题。
她回到家,匆匆吃完饭,发动自己丈夫和儿子帮忙,发誓要找出书里的政治问题。
可是三人忙活到晚上十一点,还是什么问题都没找到。
方女士不死心,她觉得肯定有自己注意不到的地方,再耐心找找就能找到了。
可是她的儿子和丈夫都哈欠连天了,实在支撑不下去了。
又坚持了一会儿,方女士的儿子率先忍不住了,擦着眼角的生理盐水说道,“妈,我说你是自己找苦来吃……何归程人那么好,写的书怎么可能会有政治问题?你就算要卡她,也找个好点的理由啊。”
“儿子说得没错,何归程长得美又有才华,身边多得是文坛上的大家帮忙掌眼,她写的书怎么可能有政治问题?”方女士的丈夫也忍不住附和自己的儿子,然后继续道,
“还有,你自己也说了,人家大嫂是军界陆家的,陆家什么样的人家你还能不清楚?要何归程的书真有政治问题,陆露会让她拿去出版?听说何归程现在和她大哥大嫂一家住在一起,陆露的作风那么正,能不强调这一点?”
方女士找了一下午和一晚上,本身就累了,却还得听丈夫儿子夸何亭亭,心下怒火熊熊燃烧,“何归程是好,是长得美,是有才华,可惜你们一个不是她的儿子,一个不是她的丈夫,真是遗憾!”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方女士的丈夫不高兴地道,“我们是实话实说,你别扯别的。”
方女士的儿子打了个哈欠,“妈,你简直难以沟通,我不跟你说了,睡觉去。”说完不理会愤怒的母亲,打着哈欠去睡了。
“去去去……”方女士挥挥手,把注意力集中在丈夫身上,“什么扯别的?不是你跟我扯何归程长得美有才华,我会跟你扯这些?你不就嫌我老了,想找年轻貌美的吗?何归程是年轻貌美又有才华,可惜人家看也不会看你一眼。”
方女士的丈夫脸色铁青,“你简直不可理喻!明明是自己想帮王建云出头为难何归程,可是又找不到问题所在,倒是会回来找我们的麻烦。你想找,你自己慢慢找吧,我不奉陪了。”说完怒气冲冲地回了卧室。
方女士气了个半死,她冲丈夫的背影喊,“你别走,你给我站住——”
可惜她的丈夫没理会她,进了卧室,还把门给关上了。
方女士又是气愤又是心酸,气愤的是自己面临向何归程赔礼道歉这样的事,丈夫和儿子都不理解她,心酸的是真的可能真的要去向何归程赔礼道歉了。
无声地哭了一场,方女士擦干眼泪继续翻稿子。
夜越来越深了,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昆虫的鸣叫声在不知疲倦地叫着。
方女士的眼睛合上,又艰难地睁开……如是再三,她再也支持不住,趴了下去。
第二天的天气还是很好,万里无云,可是方女士却觉得乌云压顶——她今天要去向何亭亭赔礼道歉。
见了何归程,她被何归程很是不客气地讽刺了一通,之后又被老师训孩子似的训了半个钟,才算得到何归程的谅解,灰溜溜地离开。
然而连老天也看不惯她,竟让她被急促驶来的车撞飞了……
“啊……”方女士尖叫一声,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方女士的丈夫一脸担忧地问。
方女士眨了眨眼,又摇了摇头,劫后余生似的打量四周,发现自己还是在家里,手脚都好好的,刚才只是做了个噩梦,忙舒出一口气,“我、我没事……”
“我给你煮了点饺子,你先吃点休息一会儿,我帮你接着看……”方女士的丈夫指指旁边的水饺,然后拿过稿子,低头认真地看了起来。
第455章 没有义务大人有大量
方女士见了,泪汪汪的,她怕自己哭出来,忙拿起筷子吃水饺。
吃完了水饺,方女士擦干眼泪站起来,“老齐,别看了,没有政治问题的,我明天去给何归程道歉……”
是她不自量力,偏要为了王建云为难何归程,眼下连累了自己的家人跟自己受苦,实在太傻。
“你是说真的?你年纪比何归程大,跟她道歉不大好看,不如我还是帮你继续看看吧。”老齐的眼睛先是一亮,接着又暗淡了,低下头继续看稿子。
方女士抢过稿子,“做错了事总是要道歉的,和年龄没有关系。走,我们去休息……”
“王建云那里有没有问题?”老齐又问。这事毕竟是方女士要帮王建云为难何归程的,现在为难不上,不知道王建云心里会不会有想法。
方女士摇摇头,“她小姑没说让我帮忙,是我知道了主动帮的,也没告诉过她们。眼下帮不成,也没什么。”只是她自己丢了面子,还被上司斥责一番而已。
“那就好……”老齐露出笑脸,“这稿子啊,我怀疑何归程让她大哥大嫂都看过的,不然怎么可能连一个错别字都没有?”
方女士想了一下何归程另投京大出版社的时间,点点头,“估计是。”心里却有怨气,“她能有人脉为什么不早点用人脉,偏要让我这样出一回丑?”
“你这话就不对了,人家能用才华走正常途径出版,何必动用人脉?”老齐摇摇头,
“再说了,对她稍微了解的都知道,她肯定有人脉啊。前些日子那场论战,文坛上多少作家诗人歌手为她举旗呐喊,又有多少平时极少出来的都冒出来帮她造势?单是她自己手上的人脉就能摆平这次的事,压根不用家族的人脉。”
文坛上一个有才华的美人是很受追捧的,以她为中心连结的关系网是很大的,人脉资源也是很丰富的。和这样的人作对,是自讨苦吃。
方女士脸色有些不好,但是也知道丈夫说的是实话,便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老齐看到自己妻子脸色不好,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便道,
“真正有才华有能力的都低调,不会动不动就把我爸爸我哥哥我丈夫喊出来。人家何归程在你这里吃瘪了,也没有动用人脉,另投京大出版社还是没用人脉,知道被针对了才用人脉反击,所以是个有风骨的人。你以后啊,还是不要为难人家了。”
方女士听得心头的火又涌了上来,“是是是,何归程很好,可惜人家看不上你。”
“你说你,说说你就生气了……”老齐摇摇头,“我只是想跟你说,日常生活中,别用人脉为难人。像这次,可不就碰上了个硬气的了么。”
“我就用了一次,你至于拎着我这样训吗?你也不想想我为什么这样……为了和你在一起,我跟我娘家关系一直不好,这次帮王建云,不过是想——”
老齐沉下脸打断方女士的话,“行了,你想帮我我知道,我出身不好我也知道。你想过出嫁前的生活我给不了,但是我做副教授,足可以让你和儿子过不愁吃穿的生活,你就别总想着你娘家了。”
方女士看到丈夫生气了,便住了口,没敢再说什么。
何亭亭打完电话的第二天下午,就在家迎来了方女士和她那出版社的主编。
何玄白和陆露住的地方守卫比较森严,何亭亭让保姆出去把人接进来。其实如果不是为了给朋友面子,她压根连见都不想见这两个人。
方女士和总编带了好些贵重物品来道歉,当中还有一瓶茅台。
面对方女士的道歉,何亭亭笑了,“如果我无权无势无人脉,想必今天也等不到你来跟我道歉了,书也不可能出版得了,你说,这个时候的我,又该多愤怒无奈?”
做错了事如果都可以用道歉来摆平,那早就天下大同了。
还有,踢到铁板了才想着道歉,真当她是傻子吗?
方女士面色瞬间涨红了,“都是我的错,我很抱歉,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
她觉得羞愧极了,她理想中的剧本是她道歉之后,何亭亭说句没关系之类的,就大家相谈甚欢,一笑泯恩仇的,可是事实和她想象中的剧本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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