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亭亭高兴坏了,放下册子开始认真识字。无名人设置的认字是由浅入深的,最先要认识的三个字分别是“人”“口”“手”。
这三个字很简单,可是何亭亭没有任何基础,就连简体字也忘了许多,认起来有些困难。过了足足半个多小时,她才把三个字记下了,还默写了好几遍,确保无误了,这才在指定的石板上用手写出这三个字。
她才写完,脑子里就感应到了完成任务并可以带一种水果离开四季仙居的消息。
何亭亭很高兴,觉得这个任务实在太轻松了,决定继续认字,便干脆坐下来,认真地学小篆。
等到了傍晚,林玲玲敲门叫她起床吃饭,她已经可以带四种水果离开四季仙居了。
何亭亭高兴地离开了四季仙居,打开门走了出去。
“一听到吃饭就这么高兴,真是个贪吃的小猪仔。”林玲玲看到何亭亭小脸上洋溢着笑意,忍不住取笑道。
何亭亭扭着林玲玲的衫角,“我才不是小猪仔呢,不信你问奶奶。”
“你奶奶自然是向着你的。”林玲玲口中说道,心里有些感叹。何奶奶是方圆十里唯一不重男轻女的老人,邻近许多人都和她感叹过,说老太太是个怪人,竟然疼爱孙女比孙子还多。就是她娘家,也忍不住跟她说起过何奶奶这个怪癖。
何亭亭听了这话,笑得眉开眼笑,“奶奶当然向着我了。”
她说着去洗了手,便回到桌上吃饭。
今晚的晚饭和前几天的一样,她吃的是白米饭,搭配的菜是豆角和瘦肉羹。其他人用的是和中午一样的木薯稀粥,配的是一人两块肥肉,看着就又腻又不顶肚子。
其实这两块肥肉已经很难得了,许多人家还吃不上。
可是何亭亭眼看着还是心中发酸,眼眶湿润,便拿了调羹,先给何奶奶挖了一调羹,“我的头现在不痛了,不用吃这么多,奶奶也吃些。”
分了何奶奶,趁着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她又给何玄连分瘦肉羹。
何奶奶反应过来了,连忙拿起碗筷要把瘦肉羹给何玄连,口中说道,“亭亭真孝顺,不过瘦肉羹还是你吃,我们吃这些就够了。”
何学见女儿孝顺,心中高兴,便说,“妈你吃,别给小三了。”又看向何亭亭,“亭亭,你自己吃,不用给你三哥。”
“我的头真的不痛了,不用独自吃肉了。”何亭亭说着,又盛瘦肉羹分给大哥何玄白和二哥何玄青。
何玄白和何玄青早就懂事了,见状连忙端着碗侧到一边。何玄白口中说,“我们吃肥肉得了,亭亭你自己吃瘦肉。等好了,你给我们多少肉,我们都一口吃下去。”
何亭亭却始终坚持,之前就算了,她一直伤着会家里人担心,不如听话多吃瘦肉羹补好身体让家里人放心。现在她觉得脑袋已经不怎么痛了,自然不肯再一个人吃独食。
一家人让来让去,终究还是何亭亭的坚持取得了胜利,而且她还得到了一家人的赞扬。
“爸爸,杨友东和沈红颜去了香江,是不是就变成香江人了?”何玄连一边扒饭,一边问道。
他这几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杨友东和沈红颜变成香江人了,这辈子不回来,他就不能帮妹妹报仇了。可是如果他们做不了香江人,却有可能被送回来的。
何学没有回答他,而是皱起眉头看向他,斥道,“端起碗来吃饭,教了多少次了,不许这样把碗放在饭桌上低头趴着吃。还有,不许含着饭菜说话。”
何玄连听了,连忙端起碗,把口中的饭咽了下去,又问,“杨友东和沈红颜会被送回来吗?”
何玄白和何玄青也都关心这个问题,便都看向何学。何奶奶和李玲玲也都知道了何亭亭是被两人推下去的,故也都关心这个问题,也是望向何学。
何学见大家都关心这个问题,便放下碗筷,解释道,
“74年的时候,香江出了个抵垒政策,宣布偷渡过去的内地人到达香江市区,并能接触到香江的亲人,就能合法在香江居留。到现在这个政策也没有取消,按照正常情况,他们应该是能在香江住下来的。”
第018章 讨厌鬼
何学才说完,何玄连就迫不及待地追问,“那为什么之前人人都说,有人去了香江就成了黑户,白天住山上,黑夜才下山扛货?”
“越来越多人偷渡过去了,管得越来越严也是有可能的。何况这些人也许找不到自己熟悉的亲友呢,又或者什么都不懂,自己吓自己。总之冷战时代,什么现象都有可能出现。”何学随口解释道。
他虽然一直关注着形势,但是和对岸香江毕竟隔了河,还有口岸人为地隔开了,故对香江的一些事并不能知道得十分清楚。
何亭亭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沈红颜和杨友东都不是好东西,过得好点也不奇怪的。爸爸不是说过吗?有时候坏人会比好人过得好。”
这是她前世昏迷时,听何学说的话。此刻听了何玄连的话,便忍不住说了出来。
何学听了这话有些吃惊,看向何亭亭,“原来爸爸和亭亭说过这样的话吗?”问完见何亭亭点头,便语重心长,“这是特殊情况,并不具有代表性。不过你记着也好,对人要有防备心理。”
何亭亭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她就是没有防备心理,才会被推下山的。如果没有刘先生帮她戴上的羊脂白玉手镯,她就无法重新回到小时候,只能空怀着仇恨做个孤魂野鬼。
何玄白和何玄青听了何学的话,都若有所思地思考起来。
何玄连年纪小,又不像何亭亭那样度过许多年的时光,并不懂这些话,他只是为不能揍被遣返回来的杨友东和沈红颜而不高兴。
次日中午,何亭亭在四季仙居吃饱了水果出来,便拿了书坐在园子里复习,三十多年过去了,她已经不大记得曾经学过的知识了,想着很快要上学,便趁着这时间好好看书。
何奶奶着紧这一批绣品,吃了午餐便匆匆去了那栋地主房子。何学和大队队长正在准备应对上面的检查,也忙得脚不沾地。至于林玲玲,则到仅有的自留田地干活去了。
何玄白兄弟三个暂时在家里午休,但是也没闲着。何玄青和何玄连两个拉锯锯木头,锯出差不多长短的木桩子,就放到一边,何玄白站在不远处,把木桩子放在一大块木墩上,举起长斧头劈柴。
何亭亭原本打算去帮大哥何玄白把劈好的柴堆起来的,可是被三个哥哥赶到了一边,他们都说她脑袋还伤着,得离他们远点,省得被飞出的木头再砸到脑袋。
四兄妹一边做着自己的事,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话,难言的温馨萦绕在四周。
这时园子外面有人叫,“我就说老大在家的,看看可不是,还在劈柴呢,这孩子真勤力。”
何亭亭坐在客厅门口,听了这声音,一抬头就看到了来人。
来者是一个穿着有点儿时髦的妇女,她手中牵着一个穿着粉红色裙子的小女孩,小女孩约莫十岁左右,长相普通,但是因为脸蛋上有点儿婴儿肥,看起来挺可爱的。这是她一脸的高傲,让这可爱打了折扣。
小女孩这时也看到何亭亭了,撇了撇小嘴,伸手指着何亭亭叫道,“表哥们都是傻子,看着何亭亭这个乡下丫头偷懒也不叫她干活。妈,六婆婆为什么那么疼她啊,明明是个乡下小土包子,连好看衣服都没有。”
何亭亭听了小女孩对何奶奶的称呼,努力思考着她们是什么人,忘了要生气。
何玄连却怒了,一下放开锯站起来,指着那小女孩就骂,“你不是土包子,穿的也好看,可是就是人长得丑!要不是因为认识你要礼貌一点,我在路上见到你,肯定会叫你丑八怪!”
小女孩才十岁,是十分爱臭美的年龄,听了何玄连的话顿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跺脚,“我不是丑八怪,我长得好看,呜呜……不给你们吃我家的苹果……妈妈,不许给他们吃!”
“谁稀罕你的苹果啊,你拿回去好了。我们家不欢迎你,每次来了都骂我妹妹,讨厌鬼!”何玄连也不甘示弱,冲着那小女孩直做鬼脸。
小女孩听见了,哭得更伤心了,她也不跺脚了,双手抱着身边妇人的腰大叫,“不许给他们吃苹果,不许给这些土包子吃,馋死他们!”
那妇女早在小孩子们口角的时候就变了脸色,这时忍不住了,看向何玄连,“小三,你怎么这样对表妹说话?她还小呢,你就不能让让表妹?”
“我妹妹更小了,她为什么要骂我妹妹?我们不让妹妹干活,跟她有什么关系啊。我妹妹命好,有我们三个哥哥疼她,她张丹丹羡慕也没用。”何玄连大声反驳。
妇女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这点上的确是女儿没理,只好看向何亭亭,
“我们丹丹虽然说得不好听,但是亭亭的确要学着干活了。现在受伤了不说,等好了还是帮忙做做家务,下田干点农活的。你们爸爸不喜欢女孩子嫁到城里,亭亭以后得生活在农村,不会做农活怎么办?”
何玄连一听,一翻眼睛就要反驳,可是被何玄白警告性地看了一眼,只好气呼呼地闭着嘴不说话,眼睛凶神恶煞地看向张丹丹。
何玄白见何玄连不说话了,这才看向那妇女,“小姑,并不是我爸爸不让女孩子嫁到城里,而是希望女孩子嫁给本身有能力又出息的,而不是靠着家里关系的。”
何亭亭听到这里,终于想起来了眼前的妇女到底是谁了。她是大伯公的晚女,叫做何碧云,比爸爸何学还小四岁。这里有句老话,叫做“晚女晚心肝,晚仔晚宝贝”,意思是最小的女儿得像疼心肝一样宠爱,最小的儿子则要像疼宝贝一样宠爱。
这个小姑姑出生之后,的确是很受宠爱的,小时住在客家围屋里,也享受过外面不知道的富贵。因为年龄相当,她跟何学与何觉玩在一块,感情是很好的。到了十七岁,她和何学带回家的同学叶希年一见钟情。
第019章 择偶生怨
可惜好景不长,文革爆发了,叶希年是个热血青年,好像是反抗了什么,被抓了起来并送到不知哪个荒凉的村子改造。小姑姑何碧云很艰辛地找到了他,和他在一个村子里改造。
之后大伯公和大伯婆辗转打听到,小女儿在一个小渔村里改造,每天吃不饱,住的是十分狭小且闷热潮湿的棚屋,十分心疼晚女,就让大儿子去把晚女找回来。
这个时候,从小没受过多少苦的何碧云也有些受不了改造的生活,在家虽然困难,但是混个温饱还是可以的。而改造的日子,可以说是生活上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让她不堪忍受,所以便乖乖地跟着大哥回了家。
何碧云回家之后,国内形势越来越不好,伙食条件越来越差,她即使是晚女,也越来越不好过了。她怀念小时的好日子,厌恶憎恨着现在的日子,心情越来越差,脾气越来越暴躁。
在她绝望得要不顾一切地跟人偷渡香江的时候,有两家上门说媒,一家是她的初恋情人叶希年,一家是城里玻璃厂的工人张彬。何碧云只犹豫了一个晚上,就选择了在城里当工人的张彬。
那个时代城里工人过的日子可以用幸福来形容,每天有红烧的大排,青菜底,一毛五分一碟,还有也是青菜底的红烧肉,一毛二分一碟,其他的还有一毛一碟的肉末豆腐,三分一碟的青菜,一毛二分一碟的带鱼,五分一个的肉包子……除此之外,榨菜肉丝汤是不要钱的,用大锅装着,谁要吃就自己去盛,管够。
何碧云渴望过那样的日子,她不愿意再食不果腹,所以做的决定又快又狠。
大伯公一家知道她的决定很高兴,但是出于习惯,还是带着何碧云来找何学,征询何学的意见。
何学和何奶奶听完大伯公对玻璃厂工人张彬的介绍,又私下找人打听过之后,马上就做出了决定,肯定地认为叶希年更好,不能选张彬。论长相,论学识,论人品,论未来成就,做工人的张彬远远比不上叶希年。
何学甚至还劝自己这个堂妹,让她千万不要嫁给张彬,他认为张彬虽然有一份好工作,但是沉默寡言,对未来没有任何计划,以后成就有限,并非良配。而叶希年,只要有机会,他一定能重新爬起来。
大伯公是庶子,一辈子都跟从何学的爸爸行事,心中对嫡出的弟弟十分信服,嫡出的弟弟去世之后,他将这份信任给了何学这个侄子。听到何学的分析,他也跟着反对何碧云嫁给张彬。
可是大伯公有五个儿子,这五个儿子已经娶了媳妇生了孩子,日子过得并不好,他们迫切希望何碧云嫁给城里的工人,帮衬一下家里,所以竭力支持何碧云嫁给张彬。
何碧云自己不想过苦日子了,所以也坚持要嫁给张彬。
这么一来,就分成了两派。何学和大伯公这一派虽然人少,但是一个代表了长辈,一个代表了族长,分量还是很重的。事情一时便陷入了僵局,谁也说服不了谁。
那是1969年,到处一片混乱,宝安县虽然是个小渔村,但是也躲不过这波狂潮。当时家庭成分十分重要,一旦是地主的成分,简直不能活了。何家人一方面要隐瞒祖上是大地主的身份,一面还要在这个被煽动起来的沈氏宗族聚居的村子里站稳脚跟,并不轻松。
何碧云急切要嫁,她不愿意再忍受原先的生活了,所以在家族循例讨论的晚上,开口要挟,“如果不让我嫁,我就把我们家的身份说出去,我去告发你们。你们不让我好过,那谁也别想好过。”
她的威胁十分有效,何学和大伯公虽然愤怒,但还是依从了她,让她嫁给了张彬。
何学当时气极,面上反而不显了,他冷淡地跟何碧云说明白了,这是她的选择,以后无论过得如何,都不能跟家里抱怨,也不能怨家里任何人。
而且,在何碧云出嫁之后,何亭亭爸爸何学这一脉,包括她二叔何觉,和何碧云的关系也疏远了。
如今一晃十年了,何碧云这十年过得很不错,她也当上了工人,也在厂里吃着便宜又划算的饭菜,吃得硬生生地比同龄人年轻了好几岁。因此,她坚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对当初阻止她的堂哥何学和父亲大伯公一直有怨言。
不过埋怨这事,何碧云怨何学是真的,因为何学毕竟只是她的堂兄,血缘关系已淡。而怨父亲,则是短暂的,毕竟是亲生父亲,有血缘在。
何碧云心中怨何学,张彬那里也知道何学劝过何碧云不要嫁,心中有怨,所以这些年来两家虽然一直走亲戚,但也就是个面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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