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跑出屋子,把正在学话的曲昱田抓了个正着,田新梅让女儿过来,表情很严肃,“田田,你刚才在说什么?”
曲昱田没看出来妈妈压抑的怒火,惟妙惟肖的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好吧,田新梅这次听清楚了,是孙家的婆婆在骂儿媳妇,一半的脏话一半的狠话,还牵扯了一些私密话,简直不堪入耳,听的田新梅都觉得眼前发晕。
而且,不知道曲昱田是在哪里听到的,连语气都模仿的很像,学了一遍之后,还得意的在晃小腿。
自家女儿,怎么会听到别人的墙角?
田新梅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蹲下来和田田解释,学别人的话是不对的,这些东西不能再说了,可是,小姑娘根本没有体会这话的严重性,满不在乎的用小手推开妈妈的脸,乐颠乐颠的准备跑出去玩,还转头做了一个鬼脸,和田新梅吐舌头,还很不满,“人家都夸我学的像呢!”
然后,没跑两步,就被田新梅拽住了。
一是学别人的私密话,二是学别人的骂人话,而且,听田田这么说,她还不止给自己‘表演’过?活了二十多年,从没有说过别人坏话的田新梅气的脸都红了,准备把女儿抱回屋子里,好好教育一下。
结果,小姑娘拧着头,使劲挣脱妈妈的手,眼泪都在打转转。
曲昱田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在别的大人那里,能得到夸奖的事情,为什么会换来妈妈这么凶的表情,而且,这个时候把自己抱回屋子里,小姑娘本能的就觉得不妙,当然是逃跑为上,她要去找爷爷奶奶,等到了奶奶家,妈妈就不敢凶自己了。
一个想留人,一个想逃跑,母女俩个都不撒手,对着犟,结果就是,等曲鹤清下班回来,妻子和女儿都哭着向他跑过来。
然后,告状。
女儿抱在手臂之上,妻子搂到怀里,等曲鹤清努力从哭腔之中辨别出问题的时候,又无奈又好笑。
看到爸爸在身边,曲昱田贼胆不小,伸出小爪子,揪了一把妈妈脸上的肉,抱着爸爸脖子的时候,就像个找到靠山的小土匪。
田新梅不甘示弱,伸手戳了一把曲昱田的屁股肉,眼神直接怼回去,咋的咋的,这是你靠山,就不是我靠山了?
看着妻子和女儿能在自己面前挠起来,曲鹤清就把两个人分开,妻子留到卧室,女儿带去客厅,一个一个讲道理。
没有妈妈在身边,曲昱田坐在爸爸面前,挺直了腰,还带着点紧张,在她眼里,家里三个人,爸爸是要管自己和妈妈的,所以,她在这种要挨训的时候,都有点怵。
曲鹤清坐在女儿对面,让曲昱田把脸上的眼泪擦一擦,重新说一遍今天发生了什么。
到这个时候,曲昱田已经有点明白,是自己今天学的那些话有问题,可是在妈妈面前,她嘴硬不承认,一直和田新梅怼到曲鹤清下班,现在自己坐在爸爸面前,小姑娘就有些怕了,态度也软了很多,说起自己今天学别人说话的时候,明显心虚了很多,支支吾吾的,试图跳过这一段。
实际上,妻子在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只不过,等女儿再说一遍的时候,曲鹤清在几分怒气的同时,也有些诧异。
气的是,他们夫妻没有教育好田田,让不懂是非对错的小姑娘,学了不好的东西还不自知,惊的是,小姑娘还不满四岁,这个模仿的能力是不是有点过强了?
而且,曲鹤清注意到,女儿的转述能力很好,说了两遍的话,能一字不差。
小孩子说话是没有什么逻辑性的,很容易前言不搭后语,让家长弄不明白,但曲鹤清注意到,女儿在转述一段话的时候,不管说了几遍,都不会错词。
这就不只是表达能力的问题了,曲鹤清发现,女儿的记忆力,是不是很好?
把这个问题暂时先放一放,他要解决的首要任务是,告诉田田,听别人的话再来模仿搬弄的行为,是错的,不能做的,有些脏话粗话也是不能学的。
“知道那是脏话,不应该学的话吗?”
“知道了。”顶着‘做错’ debuff的小姑娘被教训之后,红着眼眶,可怜巴巴的问爸爸,“可是,为什么大人能说,小孩子不能说?”
好吧,又来一个为什么。
曲鹤清让女儿过来,把她抱在腿上,看着小家伙的眼睛,“田田,你听过爸爸妈妈说这些话吗?在家里,我们会把别人家的话再学回来吗?”
“不、不会。”被爸爸抱着,曲昱田就知道,爸爸现在不生气了,像个橡皮糖一样挨着爸爸,小姑娘还是委屈的瘪嘴,看样子,应该是知道自己错了,但还是有些不服气,面子抹不开。
把女儿哭乱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曲鹤清认真的和田田讲道理,“小孩子会犯错,大人也会犯错,有错误就要改正对不对?”
曲田田点头。
“你错了,爸爸妈妈和你说,这个地方要改,别的大人或是小孩子错了,他们的爸爸妈妈也会和他们说的。”
“那,万一他们的爸爸妈妈不说呢?”
“不说,就是他们爸爸妈妈的不对了,你想要当一个有坏习惯,爸爸妈妈不管你的孩子吗?”
曲田田拼命摇头,她不要爸爸妈妈不理她。
“所以,没事的,有错误爸爸妈妈和你说,我们改掉就好了,小的时候,我们也是这么被爷爷奶奶说的。”
看女儿情绪稳定下来了,曲鹤清就放女儿下来,让她把妈妈喊过来,既然说要双方都教育一下,他在田田面前,就不能说话不算事,顺便,还能和妻子聊一下,女儿记忆力的事情。
曲田田一听爸爸要喊妈妈,以为妈妈也要被爸爸教育了,立刻乐颠乐颠去卧室喊妈妈,“梅梅,爸爸喊你~”
田新梅正在卧室整理丈夫的衣服,听到女儿幸灾乐祸的声音,起身去客厅的时候,轻轻的拽了一下女儿的小辫子泄愤。
小混蛋,就知道看热闹。
嘻嘻,曲田田也不生气,捂着小辫子目送妈妈去客厅,自己和妈妈都挨训了,等一会儿才能互相道歉。
曲家有规定,爸爸训人的时候,旁边不能留人看热闹,所以,曲田田留在卧室,玩床上放的胖玩偶,等着过一会儿,在爸爸面前和妈妈说对不起,没关系。
当然,小姑娘不知道,客厅里根本没有训人,曲鹤清倒了两杯茶,和妻子边喝水边说自己刚才怎么和田田说的,夫妻两个对一下词,免得以后教孩子出现相反矛盾的话,然后,提到了曲田田的记忆力。
“新梅,田田的记忆力好像特别好,等会儿吃饭的时候,我们试一试她?”
“好啊!怎么试?”
曲鹤清:“……”这跃跃欲试的语气,是要闹哪样?
第5章
曲鹤清和田新梅发现,孩子的性格,不只和后天的教育环境有关系,肯定也有先天因素在里面。
因为,曲昱田和他们夫妻两个的性子谁都不像,又嘴硬倔强,又欺软怕硬,喜欢使个小心眼又撑不到三秒钟破功,最关键的,是小姑娘不爱哭,就算被逗的泪汪汪,记仇似的威胁父母她再也不笑了,也能很快忘掉自己的誓言,继续乐呵呵的凑过来和你玩。
这么好玩,让夫妻两个总是忍不住,去逗女儿。
哪怕表演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也会强撑着,继续下去。
就像曲鹤清和田新梅发现,女儿的记忆力好像特别好之后,两个人还特意准备了一下,才开始试探一下,女儿的记忆力到底是什么水平。
然后,他们目瞪口呆。
如果把曲昱田接触的东西分为三类,图画、声音和动态场景,那么小姑娘对声音的记忆力最差,图画的记忆力最好,动态场景的记忆力在中间。
可是,田田对声音的记忆水平,就已经是只要用心听两遍,就能完整复述,哪怕有一些音在听的时候没听懂,她也能模仿出那个腔调,把音“复制”出来。
这个,就是田田记忆力最差的部分,可想而知,田田对图画的记忆力,强到什么地步。
所以,这是夫妻两个第一次接触,儿童版的过目不忘是什么样子。
之前教田田背古诗认字的时候,还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因为之前主要是他们教,然后到时间检查田田的记忆情况,这有一个完整的时间差,所以,他们也不知道,田田是当时就记住了,还是有记忆时间,反复叠加印象的结果。
现在,这个问题就有解释了,田田根本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学完古诗或是字,还会再捧着小图书复习一遍,然后在父母检查之前,记下来这些内容。
人家分明就是,当场记下来,然后就乐颠乐颠的去玩了,等父母来抽背的时候,再调出记忆片段,完美应对。
曲鹤清和田新梅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底的诧异之后,夫妻两个分头去搬了不少书过来,和田田的故事书图画书不一样,这些是他们看的,全是字的大厚本那种书。
随便翻到一页,曲鹤清拿笔画了一句生字比较多的话,让田田过来记住,等不明所以的田田点头之后,把铅笔给她,让她画出来。
结果,只认识“的”字的小姑娘,像是画画一样,把这些字连排版位置都没有动,就重现在纸上。
因为田田不认识这些字,没有办法写出字的间架结构,像是画画一样涂出来的字,看起来有些飘有些奇怪,但曲鹤清能一眼认出来,这是对的。
这种能力,是不是有点过了?
曲鹤清活了近三十年,只见过一个和田田差不多能力的人。
那也是一个从外地来到北疆的老先生,建国之后因为成分不好,被打折了腿,守着的书也被烧的一干二净,后来不知道怎么逃到北疆,就在村子里留了下来。
前几年,有文化局提着礼品来拜访老先生,一是问问老人的生活如何,他们来送送温暖,二是想问问当年那些书,还有没有剩的。
说来惭愧,错误发生后难以弥补,孤本变成烧火纸,这该怎么办?
哪怕老先生身上的委屈已被洗干净,看到这些年轻的后生,他还是摇了摇头,说书已经烧干净了,一切都没有了。
曲鹤清小时候经常帮腿不好的老先生背水,算是老先生在村子里关系最亲的人了。
知道这事之后,他担心文化局的人难为老先生,特意过来看看,结果老先生把那些人打发走之后,就把曲鹤清唤过去,拿出了很多装订好的新书。
老先生让曲鹤清,等他故去之后再把书捐掉,书是无辜的,但是他因为这些书,失去了妻儿,失去了家,失去了腿,他没法在活着的时候,把书再拿出来。
这个时候,曲鹤清才知道,书,是烧了,但里面的内容,老先生已经记在脑子里了,等来到北疆之后,他才把这些内容,再次复述写下来。
和田田一样,也是一字不差,连排版都没有变。
可能是有这么一个老先生在前头,曲鹤清在短暂的惊讶之后,也很快接受了这件事情,然后和妻子对视一眼,决定帮女儿把这个能力瞒下来。
田田可能不知道,世界上不是每一个人都像她一样,能把看到的东西,不管懂不懂都再次“复制”,甚至可能这种能力,在田田长大一些的时候,会慢慢消退。
但现在小姑娘,不适合凸现这个能力,该好好成长的时候,就不要被杂事打扰。
和妻子达成共识,曲鹤清在心里记下,这几天要带着田田,再去拜访一次老先生之后,就和田新梅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恩,是的,夫妻两个之前的准备就是特意为这个环节的。
他们没想到田田能过目不忘,流露出的几分惊讶,让小姑娘有些得意,她可能不太懂父母的意思,但她能看出来,爸爸妈妈被她的厉害震到了,这就是好的。
而曲鹤清和田新梅准备的东西,原本是为了逗田田的,现在误打误撞,还有一种压一压田田小骄傲的意味。
因为,夫妻两个,居然一个在女儿面前唱俄文歌,一个在女儿面前表演用算盘计算。
是的,曲鹤清和田新梅就是这么以大欺小,会俄语的,特意抓紧时间练习了一遍,昨天晚上还对着字典确认了好几个单词。
会算盘的,纯粹是会计的吃饭本领,老师傅教田新梅的业务技能,要不然,谁平时没事做,向别人表演怎么点钱和拨算盘?!
但曲昱田又不知道这些,她看到的,就是爸爸会唱自己很难复述,舌头绕啊绕就打结的歌,妈妈拿出一个算盘来,拨的哗啦哗啦响。
“好厉害啊!”小姑娘凑过去,趴在爸爸妈妈身边,满脸的崇拜。
然后为了今天的表演,特意等田田睡着了,来客厅练习的夫妻两个,深藏功与名的点点头,摸了把女儿的小辫子,“很厉害对不对?!田田要不要也跟着爸爸妈妈学,明天爸爸教你字母,妈妈教你珠心算好不好?”
“好!我要学!”简直被爸爸妈妈厉害一脸的小姑娘,就坐在这里,想听爸爸继续唱歌,妈妈继续拨算盘珠子。
场子都撑到现在了,怎么能不继续,曲鹤清知道女儿记忆力好,不好把歌词反复重复,只能一本正经的开始添一些英文歌词和自己瞎编的词组,田新梅咬咬牙,继续拨算盘珠子,在女儿亮晶晶的小眼神里不顾手指尖痛的炫技。
为人父母,好累。
第6章
曲鹤清和田新梅,算是望子成龙又要求比较严格的父母,虽然平时喜欢逗田田,在小姑娘面前撑场子,但他们两个,对女儿的要求都挺高的。
决定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好。
约定好的规矩,就一定要遵守。
而做错了事情,就一定要受罚。
曲昱田是这一辈孩子里,年纪最小的那一个,嘴甜人乖,深受家里众多亲戚的喜爱,曲昱田也是被长辈和哥哥姐姐捧在手心的人,有的时候,免不了会流露出一丝骄纵来。
具体表现就是,喜欢自我陶醉,会翘尾巴耍小脾气,偶尔还会任性胡闹一下。
夫妻两个不知道,其他孩子是不是像田田这样,身上的小毛病层出不穷,一天一个样,跟打地鼠一样,刚改好了两个小毛病,嘿,过几天又冒出来两个不一样的。
田新梅辞了工作之后,有充足的时间陪着女儿,发现一些小毛病也就及时说出来,让小家伙改正,至于遇到大的问题,就留给丈夫曲鹤清来解决。
在教小孩子这件事情上,曲鹤清是主控,田新梅做辅助,两个人分工明确,合作愉快。
直到,曲昱田这次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下班回家的曲鹤清知道事情的始末之后,第一次动手狠狠的揍了曲昱田。
和以前那种轻轻拍屁股不一样,曲昱田被拖鞋底抽在腿上的时候,疼的都快哭不过来气了,又是第一次见爸爸发这么大的脾气,整个人又呆又怕。
夫妻两个教育孩子的时候,是要清场的,田新梅没有在旁边,而是皱着眉头等在屋子外面,有些焦躁又有些心疼,听着女儿哭泣的声音,几次推开门想进去把女儿抱出来,想想今天的事情,却又停住了脚步。
这是曲昱田第一次接受体罚。
北疆的草莓少,都是外地运输过来的,价格贵,村子里的孩子都很少吃过,曲鹤清夫妻两个疼女儿,买了半公斤草莓放在家里,一会儿洗上五六颗,放到小盘子里,给田田当零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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