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胆子小,被骂急了也不知道还口,只会哭,画眉倒是泼辣,脖子一伸顶撞道:“妈妈,小姐身子弱,太太让我们多陪小姐活动活动,您老人家自己闲着就去端杯茶吧。”
周奶娘啐道:“小姐是我奶大的,今天我还叫不动你们两个小丫头!”
画眉气得脸都红了,“我们是张府的下人,可不是你周奶娘家的下人,凭你怎么奶过小姐,也和我们一样是做下人的!”
周奶娘又开始哭天喊地,小桃偷偷地啜泣,画眉得理不饶人,说的更大声了,一时间院子里都是探头探脑的人。
唉,真是不让人清净,在张音没有穿越过来之前,她屋里的事情都是周奶娘把持,自她穿越后,看出周奶娘妄想控制自己后,就开始疏远她,平时也更亲近、依仗画眉。
张音本不耐烦管这事,但想到红楼梦中的二木头迎春的遭遇,也不能不管了,她的奶娘、丫头当着她的面吵起来了,果然看她年纪小,根本没把她当回事。
周奶娘倚老卖老固然不对,画眉也有错,不该在公众场合和奶娘吵起来,让人看笑话,非议她这个主人。
想到这里她板着脸呵斥道:“画眉住嘴,周妈妈毕竟养育我一场,你这样耍泼,置我于何地?置太太于何地,快跟妈妈赔不是,求她老人家的原谅。”她加重太太两个字,希望画眉能明白过来。这次事情闹到金氏面前,只怕她保不住画眉。从心底说,张音还是很喜欢画眉,毕竟画眉是她来明朝后遇到的第一个人,要不是有画眉在,她也不可能这么快熟悉环境。
画眉毕竟是聪明,立刻跪在地上,干脆地说:“妈妈,我刚才糊涂了,你原谅我吧。”
周奶娘看画眉跪下了,犹不知足,待要再骂几句解恨,张音阻止道:“妈妈,画眉也知错了,大家都是一个屋里人,别伤了和气,事情真的闹大了,我自会禀明太太,都撵出去,一个也不会留。好了,我累了,画眉、小桃扶我回去休息。”
画眉扶着她的手,顺势站了起来,看也不看周奶娘,扶着小姐走了。
回到张音住的东厢房,画眉嘟着嘴,郁郁不欢,抱怨道:“小姐,周奶娘早就该撵走了,老爷太太给小姐的点心、补品,有剩余的,她一句话也不说都拿给她小孙子,就前天她还从小姐那儿拿走一匹布回去给她小孙子做衣服,她眼里根本没有小姐嘛!”
周奶娘确实爱占小便宜,张音跟她相处这段日子也觉察了,但这都不算大错,只是些吃穿之物而已,在这个时代生活越久,她越明白这个世界的处事规则,明朝是个极其讲孝道的朝代,周奶娘是她乳娘,如同半个母亲,用这些小错打发她,是很影响家风的事情。
张音没跟丫鬟解释这事,只是淡淡的道:“这些都是小事,以后我的东西你由你来管理,周奶娘就负责我的吃穿之类,你们敬着她就行,她总不至于行偷窃之事,等我再大点,让她回家荣养就行了,你们以后不许明面上起冲突,让我面子难看,不然再闹出今天的笑话来了,我是一个都不留的。”
张府是的两进四合院兼带两个跨院和一个大花园,张音所居住的屋子是东厢房,本来东厢房应该给家里的男丁居住,张峦与金氏疼爱长女,因此张音独占东厢房,两个弟弟反而住在西厢房,张环跟着林姨娘住在东垮院。
中午的时候张音去正院跟着金氏与两个弟弟一起吃饭,汤姨娘沉默寡言的帮着丫鬟婆子布菜,等菜都上桌后,默默地站在金氏后面。
鹤龄与延龄叽叽咋咋的争相说着话,金氏微笑的听着,不时点点头给予鼓励,鹤龄、延龄都是四岁的年纪,张音仔细看着,延龄对汤姨娘并无感情,对她就像对待下人一样,反而对于金氏,亲昵的很,一口一个“娘”叫的很亲热,金氏其实是有手段的人。
一般中午的时候,张峦是要过来用午饭的,今天等了好一刻钟,他还没有过来,小孩子饿得快,张音姐弟三个眼巴巴的盯着鲜艳欲滴的东坡肉,却不敢拿筷子。
金氏看着孩子们可怜巴巴的神情,不由得笑道:“看你们几个馋嘴猴儿,先吃绿豆糕垫垫吧。”金氏给三姐弟一个夹了一块绿豆糕,又吩咐下人去看看老爷什么时候过来。
不一会儿,下人过来回禀道:“二小姐有些不舒服,老爷去看二小姐了,说今天就在那边吃饭,让太太再收拾几个菜过去。”
金氏面无表情的听完,先吩咐下人去请大夫,然后又叫厨房收拾了几个菜给东跨院送去,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最后她温柔地看着三个子女,脸色柔和,说道:“咱们不必等你们爹爹了,快吃饭吧。”
看得出,金氏真的很不喜欢姨娘,但生活在这个封建社会,男人三妻四妾才是常态,张音为金氏感到悲哀,林姨娘是老太太的远亲,不能当做普通的姨娘对待,汤氏虽然是陪嫁丫头,但生了张峦儿子,也不能太过慢待。平日里张峦偏疼林姨娘,林姨娘仗着表妹的身份及张峦的偏疼,在府里颇为嚣张,金氏一一都忍了下来,想到以后要过同样的日子,张音顿时也没有了多大胃口。
张家人口简单,金氏每日处理家事花不了多长时间,至于婆母林氏那边似乎更喜欢侄女儿林姨娘的侍奉,金氏索性就让小林氏好好照顾林氏,两边倒也相安无事,金氏处理完家事后,更多的时间是照料儿女,她最疼爱儿女,每天不管多忙,都要亲自过问儿女的饮食起居。
金氏闲的时候教女儿识字,至于课本呢,那就是东汉班昭所作的《女诫》,识字在张音看来是完全没问题的,毕竟现代的简化字也是依据繁体字演化而来,学了一段时间,金氏啧啧称赞,跟丈夫感叹自家女儿聪慧无双,才女出世。
《女诫》这本书极力压低女子的地位,张音是非常厌恶的,她想不通,班昭也是女子,怎么能写出这样一本压制女子天性的书。
根据历史上来看,这个所谓的班大家也是个不安于室的人,在东汉邓绥太后临朝后,也曾参与政事,要说当时最不遵守《女戒》的人,可不就是邓绥与班昭两个吗,总之,这种上位者写出来的东西,其实也就哄骗哄骗普通人而已。
这天晚上,一大家人吃完饭,闲坐聊天,五岁的妹妹张环比较瘦弱,娇娇怯怯的靠着林姨娘坐的,张音则教两个弟弟背诵《三字经》,金氏与张峦笑吟吟地看着儿女们,两人间或闲话几句家常。
鹤龄与延龄调皮捣蛋,背不了几句书,两人又开始打打闹闹,鹤龄脾气大,蛮横不讲理,不敢招惹大姐姐,专门欺负比他小几个月的延龄,一拳头下去,延龄立刻哇哇的哭起来。
张峦立刻瞪了儿子一眼,骂道“小坏蛋!”张峦对两个儿子很严肃,他一声呵斥,两儿子都安静下来,可怜兮兮地看着金氏。
金氏接收的儿子的求救,嗔怪道:“孩子们都不懂事呢,瞧你把他们吓得,奶娘呢,快把少爷们带下去休息吧,环儿身体弱,林氏你也带环儿回去歇着吧。”
张峦也不好不给金氏面子,只得住嘴。
林姨娘整晚上都没有跟张峦搭上几句话,颇为不甘的捏捏帕子,委委屈屈的带着张环出去了,临走时还朝张峦抛了个媚眼,才扭着细腰,款款而去,她眼睛生的好看,大大的杏核眼,眼里常年氤氲,眼珠子一转,波光流转,张音都看呆了,她必须点赞,这小妾做的专业,颜值、姿态都无可挑剔!
金氏见自己的大女儿眼也不眨的盯着姨娘看,恨恨地瞪了一眼林姨娘,然后把女儿搂在怀里,跟丈夫说:“我们阿音最懂事,识字快,《三字经》我就教了她三遍,你瞧,她不但自己都记下了,还能教导弟弟妹妹呢!”
张峦向来疼爱女儿,也乐意夸赞自己女儿,“音儿确实不错,要是男儿,可光耀我张家列祖。”
金氏压低了声音对丈夫说:“当年我怀女儿的时候,梦见月亮从天上落下来,掉在我的怀里,你说我们女儿是不是天生的皇后命啊,我听说圣上刚封的太子跟咱们女儿同岁呢。”
张峦是男人,读孔孟之道长大,不大相信这些,他随口道:“梦里的事情也好拿到现实说吗,咱家小门小户,哪里是那么容易选上太子妃的,我也不需要女儿做什么太子妃、皇后,她能平安健康,以后嫁个好人家就可以了,是吧,阿音?”
金氏推了丈夫一把,“你问女儿这个做什么?”
张峦又说:“你真是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皇后、皇妃哪里是那么好做的,你只看到了表面的光鲜,就看咱们本朝,有几个皇后是好命的,如今,万贵妃嚣张拨扈,圣上放纵,吴废后,王皇后过得是什么日子,其他妃子就更别提了;就是现在的太子,那日子也难过,他的母妃纪娘娘听说已经病死了,连当初帮他的太监张敏也吞金自杀了,外面传言这些都是万贵妃下的毒手。”
张音兴致勃勃的听着宫廷秘闻,但一边金氏可吓坏了,她抚了抚胸口,感叹道:“这宫里真凶险,我就阿音一个女儿,可舍不得她去宫里受苦!咱们还是找一户殷实和睦的人家吧。”
苦命的太子,张音也在心情叹气,她对历史颇感兴趣,也看过一些明朝的野史,在万贵妃的手下讨生活,真是倒霉啊。
看父母心情好,张音趁机提出想去张峦的书房看书,金氏担心打扰张峦读书,张峦摆摆手,笑道:“读书才能明理,我就看不惯那些酸儒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夫人,看来咱们家要出个才女呢!”
金氏道:“我不要女儿当才女,才女什么的,那都是身世悲惨、命途坎坷,你看那蔡文姬、李清照,唉,我倒情愿女儿少读些书。”
蔡文姬、李清照,这都是中华五千年赫赫有名的才女啊,娘,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想随便读读书,打发打发时间。
张音生怕没了读书的机会,拉着张峦的袖子,恳求道:“爹爹,教我读书吧。”
六岁的小姑娘眼里含着期盼的光,眼巴巴看着父亲,张峦也不忍心拒绝女儿,拍板道:“就这么说定了,几个孩子都来吧,每天下午我教他们读书,其他时间,还是跟着你母亲学学女红,处理家事。”
于是,张音得到了读书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点击量我觉得都是自己贡献的。。。。人呢。。。。
☆、霸道鹤龄
张音很高心,终于不用读封建糟粕《女诫》了。
她现在的每天都过得很规律,上午跟着金氏学习女红或者独自练字,下午跟着张峦读书,张峦是秀才出身,但之后的院试每次都名落孙山,他便绝了科举之路,更多的时间用在教导子女身上,每日里给四个儿女启蒙。
张峦因材施教,两个儿子太年幼,小女儿张环资质一般,每日里只教他们先背诵《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等儿童启蒙书籍,然后再用一个时辰描红。
张音自带穿越光环,认字快,背书也快,因此不必和三个弟妹一样,张峦便教她读《增广贤文》。
此书是明朝市面上最流行的启蒙书籍,多由一些格言、谚语组成,读起来朗朗上口,通俗而有趣,张音读了三五遍就全部记下来了,对父亲说:“爹爹,你教我读其他的书吧?”
张峦问道:“你都记下来了吗,背给我听听。”
张音暗笑,她可是经过□□十年苦读训练出来的,都经历过高考了,背书么,小意思!
她学着古代老夫子的样子双手背在身后,开始背书:“昔时贤文,诲汝谆谆。集韵增广,多见多闻。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知己知彼,将心比心。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
……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啪啪!”张峦拍手,他对女儿不吝赞赏,“好记性!”
然后他又问:“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你来说说这句的释义。”
张音道:“女儿觉得此句从字面意思上是教人在年轻的时候多读书,但它更深层的意思是要劝导世人时间宝贵,切勿荒废,不止是读书一件事,其他的事情也要一样。”
张峦颔首,“我儿这样理解不错,不贵尺之璧而重寸之阴,时难得而易失也,你要时时以此为戒。”
“女儿遵命!”张音脆生生地回答。
之后张峦根据女儿的进度开始教一些《诗经》、《论语》之类的。
张音的弟弟们背书就没那么轻松了,张峦上课时严肃,板着面孔,鹤龄、延龄一旦背的不那么顺畅,他的脸色越发的变黑,两个小儿就更加记不住,为此不知挨了多少板子,张环聪明,每当父亲有发怒的迹象时,就装病,张峦便不再强求于她。
鹤龄机智,但贪玩,张峦每日布置下来的描红作业总是做不完,他就去拿弟弟延龄的作业充数,这样一来,延龄的就不够了,延龄打不过鹤龄,也不敢告状,每次受了张峦的责骂,就偷偷地躲起来哭。
古代儿童真是早熟,才四五岁就这么多心思,鹤龄敢这么欺负弟弟,其实也是仰仗嫡子身份,虽然父母在这方面不大显现,但下人的表现还是很明显的,比如说鹤龄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下人们很快就会想办法弄来,换成延龄,就推三阻四。张峦不过问后宅之事,金氏有意无意的放纵下人,使得鹤龄越发的嚣张,延龄的胆子越来越小,什么事都听鹤龄的,不敢有半点违抗。
张音把这事告诉父母,张峦责骂鹤龄,金氏则放任,最后不了了之。张音有心管教幼弟,但也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了,很快就到了成化十二年底。
“过个大年,忙乱半年”,进了腊月,张家就开始忙“年事”了,张峦外出收租,看望佃户,宴请管事,金氏则备办年货,购置新衣,张音兄妹也停课了。
第一次过古代的年,张音兴味盎然,日日跟着金氏,金氏也不嫌女儿添乱,做什么都带着她,张音参与其中,深刻的了解了古代的风俗。
鸡鸭猪牛羊肉等过年必备东西由相识的店家送了过来,金氏一一验货后,吩咐账房支钱,张家是乡绅人家,家境富裕,每季度主人下人都要制备新衣,金氏购买绫罗绸缎交给家中绣娘制成新衣,至于下人的衣服则直接在成衣铺购买,然后,厨房里蒸肉、蒸馒头,张峦还托朋友从外地运来上好的佳酿。
张峦外出应酬、收租,也回带回笔墨纸砚、炮竹、毽子、风筝、泥人等玩物给孩子们。
到了腊月二十三日,家中就开始祭拜灶王爷,传说灶王爷除职掌灶火之外,还要考察人间的所作所为,上告天帝,因此,人们用酒糟、饴糖、粘糕等"贿赂"灶神,同时还喃喃祷祝,求他上天讲好话。祭灶神是男人们的事情,张音眼望着张峦带着两个弟弟祭拜,不过她内心一直有个不解,饴糖是用来黏住灶王爷的嘴巴,不让他说坏话,可是问题来了,黏住了灶王爷的嘴巴,坏话他是不能说了,好话不也说不了了吗?真是奇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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