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说:“新娘子妆容都差不多,就是图个喜气!”她拿起梳子给张音梳头,嘴里念叨:“一梳长命百岁 二梳白头偕老 三梳子孙满堂。”梳了三下后,再把梳子交给专门梳头的婆子,很快就梳了个牡丹髻,最后戴上沉甸甸的凤冠,张音打扮完毕后,端坐在床上,由着画眉小心给她喂食甜的腻人的糕点,也不许喝水。
太子迎亲的鼓乐声越来越近了,张音在闺房中也能听到,她心跳如鼓声,咚咚咚,张环在旁边默默地陪着她,这些日子她也瘦了,张音对她说:“环儿,我收拾了两盒平日戴的首饰,放在拔步床后面的柜子里,以后就留给你做纪念了,你放心,我会嘱咐母亲给你寻个好人家,至于林姨娘,我也会让人好好待她,让她在老家安享晚年。”
张环咽哽地点头:“多谢姐姐,姨娘安顿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在迎亲队伍离张家还有半里多路的时候,张峦便率领全家老少,在大门口跪着迎接迎亲队伍,迎亲使者高声宣诏曰:
“帝王之统天下,必致重于国本,婚姻以嗣万世,惟选淑德以配元良,宗社礼典具在,今昔攸同朕长子皇太子佑樘天赋纯资,学全睿德,年长已冠,宜谐室家。尔张氏鸿胪寺卿张峦之女,夙蕴闺闱之秀,克遵姆傅之箴,时及于归,天作之合,兹特授金册立尔为皇太子妃,尔其祗服荣恩,恪修妇道,惟孝惟诚,以事上奉祀。惟勤惟俭,以持己率人,存鸡鸣儆戒之心,笃麟趾仁厚之化,允光内助,尔惟敬哉。”
张峦跪答曰:“天子隆恩,臣张峦不敢辞也!”
鼓乐声中,轿夫把太子妃的礼舆、龙亭,抬入后院,张音穿着太子妃翟衣,凤冠霞被,由着李夫人搀扶出来,跪受金册、金宝,凤冠太重,张音起来破费力气,朱佑樘上前几步,搀扶她起来,张音偷眼打量他,太子并非像她穿的一身红,他身穿玄黑色衮服,头戴九旒冕冠,脸色微微发红,但精神很好,眼睛很亮。
吉时已到,张音拜别父母,张峦道:“戒之戒之,夙夜恪勤,毋或违命。”金氏则说:“勉之勉之,尔父有训,往承惟钦。”
张音再拜父母,曰:“恭听父母之言。”
然后,张音便在宫人的引导下,坐上了礼舆。行至张府大门,朱佑樘亲自揭开帘子,扶她上了太子妃凤轿。
张音任由司仪摆布,至于后来的坤宁宫拜天地,行大礼,她都这么昏昏沉沉,犹如木偶人一般行完礼,幸好没出什么差错。
最后,新人被送至慈庆宫行合卺礼。张音与朱佑樘行对而坐,朱佑樘斟一杯酒,交给张音,她抿了一口后,又递给他,最后朱佑樘一口喝尽了杯中的酒,交杯酒喝完了后,这合卺礼也就完成了。
张音与朱佑樘分别由宫人带下去沐浴更衣,张音身子泡在热水中,暖洋洋了,很困,但肚子又很饿,这时,有宫娥托着一盘子糕点过来,“这时太子殿下让女婢送过来的,娘娘先吃点吧。”
吃完香甜的桂花糯米糕,张音长长吁出一口气,“总算缓过来了,真饿。”她闭上眼睛,想休憩一会儿,慢慢了失去意识,陷入了沉睡之中。
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床上了,张音大惊,掀开被子,衣服都在身上,她松了口气,背后传来轻轻的笑声,张音转头,才发现朱佑樘在他身边躺着,只是因为床太大她刚醒过来,因此没有注意到他。
她感觉平复心情,故作淡定的说:“你好吗?”
朱佑樘眼含笑意的看着她,回答:“很好,你呢?”
他靠得太近,张音推开他,赶紧起身,快步走到梳妆台前,随便用梳子梳了梳头发,喋喋不休说:“还好,憋了一整天,终于能够顺畅的吸口气了,”她其实心中很紧张,只能不停地说话来缓解这种紧张,“皇室规矩真大,我丑时就起床了,娘亲不让我吃饭喝水,只能吃糕点,凤冠也重的很,压得我头都抬不起来……”
朱佑樘慢慢的走近她,眼睛看着她更加心慌,张音又说:“女官们跟我讲的那个规矩我全都忘啦,这一路昏昏沉沉的,你说,会不会出错啊,别人会不会笑话我……”
“对了,我要去喝水!”她欲转身去倒水喝,朱佑樘一把拉住她的手臂,顺势把她拥在怀里。张音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直至听不见了,她无意识地看着朱佑樘的眼睛,不知如何是好,朱佑樘看着她,低声说:“我们是夫妻了,从今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他眼神温柔,张音不自觉的点头,朱佑樘慢慢俯身下来亲吻她的额头,脸颊,如同微风拂面,张音靠在了他的肩上。
朱佑樘回想起那尊紧紧搂抱在一起的欢喜佛,他觉得自己仿佛化身成那面目狰狞的男像,而张音则是那女像,他像个不知疲惫的恶魔,折磨着身下柔弱地女子,他似乎听到张音嘤嘤的哭泣声,但是他没有停止折磨。
佛说:与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这大概是种快乐的折磨吧。
张音毕竟是现代人,也不害羞,次日起来,以正常的态度对待朱佑樘,并且还能调侃他:“殿下精力充沛,臣妾有所不及也!”
朱佑樘却是满面通红,张音哈哈大笑,完全没有淑女的样子,朱佑樘看了她一眼,慢慢的说:“那太子妃要不要今晚再试试?”
张音连忙拒绝道:“我、我还需要休息几日,刚嫁到宫里,我不习惯,殿下,我们今日还需去拜祭祖宗吧!”
朱佑樘也不为难她,两人用过早膳,先去太庙拜祖宗,然后再去寿宁宫拜见周太后,王皇后与朱见深也都在,朱佑樘与张音便一同拜见,周太后本不喜欢张音,但看在孙子的面上,也只能缓和语气,随意夸了她几句,又送了她一套翡翠头面,王皇后就是个摆设,更是什么都不敢说,等张音拜见完了,她找了理由就离开了寿宁宫。
朱见深则不断地打着呵欠,他见了新儿媳妇,就对太后说:“母后,朕还有事情,先走了。”
周太后知道他去看万贵妃,便说道:“贵妃病了有段时间了吧,现在情况如何了?”
朱见深愁眉苦脸的说:“她似乎更加严重了,每日睡不到两个时辰,饭的吃的少了,赵修容是个好的,日日伺候着她,母后,我想封赵修容为淑妃,您看如何?”
周太后重重地说:“随皇上的意思了,贵妃比皇上大十几岁,也是高龄了,人老了,病也就来了,皇上要以社稷为重,切不可沉迷儿女私情!”
朱见深也不知是听没听进去,向太后辞行后,径直去了承乾宫。
周太后拉过孙子孙媳坐在身边,对张音说:“佑樘从小跟着我长大,以后就交给你了。”
张音低头道:“太后放心,臣妾一定会好好照顾太子的。”
周太后笑道:“我也心疼你啊,一个小姑娘,突然就离家嫁到这陌生的宫里,也没个熟悉的人作伴,都是佑樘,当时我说把孙琼玉留下来给你作伴,佑樘非不要,不然你也就有个姐妹相伴了。”
周太后这是在给她下马威啊,她的意思是随时可以给她弄个姐妹进来陪她,张音吐槽:我才不要这样的姐妹呢。
朱佑樘说:“长幼嫡庶,这关系到社稷,太后,还是等太子妃生下嫡子后再考虑以后的事情。”
周太后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她拉着张音的手笑呵呵的说:“那么太子妃得赶紧给哀家生个大胖孙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力了。。。
☆、万贵妃之死
万贵妃的病情越来越重,张音作为太子妃也去看望过她。
去年的时候,万贵妃还风韵犹存,现在迅速消瘦,看起来就是个六十岁多老太太了,赵淑妃在照顾她。
张音作为晚辈,给她们行礼,说:“我给皇贵妃带了点补品,皇贵妃身体好些了吗?”
万贵妃眼里还闪着精光,她打量张音一会儿,又看看身边的赵盼盼,嘲讽的笑道:“难为太子妃费心了,我这边什么都不缺,淑妃,你拿去用吧!”
万贵妃谁的面子都不给,张音脸皮厚,端坐着,赵盼盼脸色煞白,她本来与张音一样是参选太子妃的秀女,现在张音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而自己则只能伺候年老的皇帝,更要忍受万贵妃这喜怒无常的老妖婆。
见赵盼盼没有反应,万贵妃提高声音:“淑妃,你照顾我也累了,太子妃的补品你拿去好好补补身子吧!”
赵盼盼这才回过神来,勉强笑道:“谢谢皇贵妃娘娘的赏赐!”
万贵妃挑挑眉毛,看着张音,不怀好意的说:“你该谢谢太子妃才对,哦,你与太子妃应该早就相识,毕竟都是一同选秀的,只是如今啊,哈哈!”
赵盼盼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愤怒,笑道:“谢太子妃的补品了。”
张音叹气,这万贵妃又在跟她找仇家了,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了她,让她做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不过赵盼盼本来就是个心机深的,自己还是要多放着她的。
万贵妃看够了戏,下了逐客令:“你们都下去吧,本宫要休息了。”
出了承乾宫的大门,张音本欲回慈庆宫,哪只赵盼盼跟了出来,她在后面轻轻呼唤张音:“太子妃等等,我有话说!”
张音不理她,径直往前走着,赵盼盼咬咬牙,又喊道:“张姐姐,张姐姐!”
张音无奈,只得停下来,看着她。
赵盼盼说:“我与娘娘一同参与太子妃选秀,也是缘分,好久没见到娘娘了,甚是想念娘娘,不知娘娘过得可好?”
“很好。”
“盼盼想跟娘娘说说话,能否找个僻静之地?”
张音看着周围也没什么人,便说:“有什么话你就快点说吧!”
赵盼盼的眼泪瞬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泣诉:“姐姐救我,自我做了陛下嫔妃,实在难熬,陛下宠爱于我,每当陛下临幸了我,次日,皇贵妃就派人给我送避子药,我、我好苦啊,只能放下身段,在皇贵妃面前为奴为婢,求姐姐救救我!”
张音并不想管她的事情,说:“赵淑妃,你是父皇的妃子,也是我的庶母,我也无权管你的事情,你以后不必如此了,就此别过,你好自为之。”
张音回去对朱佑樘说起这件事,朱佑樘笑道:“赵盼盼还是有点用的。”张音诧异。
他解释道:“你被诬陷在万牡丹鞋中放针的事情,其实是赵盼盼幕后指使,她抓到了李秀玉的把柄,逼李秀玉做的,最后的后果也由李秀玉承担了。”
“什么把柄?”
“李秀玉是庶女出身,按大明律是不能选秀的,她隐瞒了身份,但不知怎么被赵盼盼知道了,于是就拿这件事威胁她。”
张音又问道:“既然你都已经查到了,为什么还让她做陛下的妃子?”
朱佑樘笑道:“有万贵妃在,陛下的妃子岂是那么好当的,她年轻貌美,又有些心计,正好可以给万贵妃找点事情做,免得她总把目光盯着我的婚事,一举两得。”
张音不禁重新打量太子,她用手摸摸他的眉眼,叹道:“你的目光清澈,一望到底,看着纯良的很,没想到这么多心思。你会不会用这些手段来对付我?”
朱佑樘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我朱佑樘发誓,绝不会对你这样,我会好好爱护你,阿音,你知道我母妃纪娘娘吧,她本是看守内库的宫女,被父皇临幸后,就丢在脑后,她独自生下我,为了躲避万妃的迫害,在安乐堂苟且偷生,我六岁才从安乐堂出来,本来以为会让母妃过上好日子,可是,这却是母妃的末路啊!”
张音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这个沉重的话题,她接不下去。
太子把她的手放在胸口,张音能感觉到他的心跳,
“所以,我很早就发誓,会好好对待未来的妻子,阿音,你放心。”太子郑重承诺。
两人新婚燕尔,太子的承诺张音不敢相信,但她也不会说些煞风景的话,不管以后如何,朱佑樘此刻应该对她是一心一意的吧。
万贵妃的病情加重,朱见深催促上林苑监丞李孜省加紧炼制仙丹给万贵妃服用,李孜省的仙丹不断地送进承乾宫,然而万贵妃的病依然没有起色。
梁芳趁机建议:“陛下可去郊外祭祀天地,为皇贵妃娘娘祈福,或许娘娘的病情会好转。”
次日,朱见深立刻去郊外祭祀,早上出门的时候,天朗气清,然而到了中午,郊外忽然出现浓雾,随行的官员、太监、锦衣卫都啧啧称奇。待到祭祀完毕,众人准备打道回府时,有锦衣卫过来报告。
朱见深心口陡然阵痛,他问梁芳:“来者何事?”
梁芳露出悲伤的神情,大哭道:“陛下,皇贵妃娘娘薨了,还请陛下节哀啊。”梁芳哭得十分伤心,好似他死了老娘一般。
朱见深怔住了,木然的说:“怎么就去了呢,昨天我见她还好好的,侍长一定是睡着了,等会就醒了。”他语无伦次,表情木讷,抗拒着万贵妃去世的消息。
朱见深快马加鞭,等他赶回承乾宫时,万贵妃的尸身已经凉了,摸着冰凉、僵硬的尸身,他此刻才相信,那个从小陪伴他的万侍长已经不在了,他的主心骨断了,以后在他恐惧的时候,再也没人能够安抚他了。
朱见深凄然的说:“万妃长去,吾亦安能久矣。”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苍老了下去,仿佛昨天还是中年人,一夜之间,就进入了暮年。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万字,撒花~~~
超时了,睡觉去也
☆、新帝登基
自万贵妃死后,朱见深悲痛难抑,身体一天比一天衰弱,成化二十三年七月,朱见深预感自己时日无多,开始处理身后之事,他一口气分封五个年长的儿子为王,分别是兴王、惠王、端王、恭王、靖王,将政事也全部交给了太子,不再接见群臣。
晚上的时候,朱佑樘回到慈庆宫,只见张音正在看书,宫女立在身边服侍,他揉了揉眉头,有些愧疚的说:“你入宫不久,对宫中环境也不熟悉,我本该多陪陪你,只是现在父皇病重,我身为长子,理应日夜服侍父皇,最近政事也繁忙,等闲了,我带你去西山游玩。”
20/52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