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婚事确实退了,但德清公主的清誉收到很大影响。她每天就是躲在屋里哭,张音去劝了她好几次,不哭了,但性子更加的闷了,朱佑樘得知此事后,也就暂停了马上再给她选驸马的想法,反正德清还小,等过个一两年再重新给她相看吧。
张音又问道:“陛下派李广主持选驸马的事情,如今李广收受贿赂,导致皇家氏了面子,该怎么处置?”
李广在朱佑樘身后瑟瑟发抖,听到皇后这话,膝盖就不自觉的跪下了,口里求饶,“陛下,娘娘,奴婢确有失察之罪,奴婢忙于修建斋宫,疏忽了公主选婿的事情,那袁相与小张子勾结,欺瞒奴婢,请陛下、娘娘恕罪!”
朱佑樘抢在张音前面说:“罚你一年的禄银吧,你以后就专门负责斋宫的事情,其他就不用管了。”
李广满心欢喜的准备谢主隆恩了,张音道:“慢着,这处罚也太轻了,陛下,以后我们的女儿如果遇到这种事情怎么办,总要杀一儆百的。”
李广本来已经站起来,这下子,腿又软了,他连忙给皇后磕头道:“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娘饶命!”
斋宫已经建起来了,现在名叫太初宫,李广现主持太初宫的事情,朱佑樘自从修习道家养生之术,只觉得神清气爽,因此不太舍得处罚李广,只得说:“李广杖责二十次,就这样吧。”
☆、杖责
“杖责二十?”张音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小张子明显就是炮灰,如果没有李广的示意,他怎么敢收袁家的钱财,德清公主虽然不是与朱佑樘一母同胞,但毕竟也是亲妹妹,经历了袁相骗婚事件,对于一个受古代三从四德影响的闺秀来说,就跟要她的命也没两样了。
朱佑樘有些心虚,微微咳嗽一声,“毕竟没有给德清造成实质的伤害,下次咱们好好相看,一定再给她找个好的。”
“陛下,”张音有些失望的看着他,如今已经是弘治七年,成化末年的弊端一扫而光,经过七年的苦心经营,朝政清明,国富民安,朱佑樘终究是懈怠下来了啊,就像古代的帝王一样,国泰民安后,就开始追求道家的之术,妄求身体康泰,长生不来,朱佑樘也不能避免了,张音忍不住感到失望,“昔日太~祖在位时,安庆公主驸马欧阳伦贪污腐败,□□诛之,今李广的所作所为,根据《大明律》该怎么处置,陛下比我清楚,陛下因为私心轻责李广,如何服众?”
张音这话不可谓不重了,朱佑樘即使是脾气好,但心底还有有一丝怒气,但他忍住了,“皇后既然觉得朕处理的不好,那李广就交给你处理了。”他说完这话,心中实在气闷,袖子重重的一甩,转身离开了坤宁宫。
张音本想直接赐死李广,但看朱佑樘离开的样子又不忍心了,朱佑樘与她是同年出生的,今年也不到二十五周岁,但他的两鬓已有白发,额间也爬上丝丝细纹,说他今年三十五岁,大概也是有人相信的,算了,“李广杖责三十军棍,不再担任御马监的职位。”
李广本来以为这次性命不保,却没想到,最后皇后只是多加了十军棍,他皮糙肉厚,这三十军棍也挨得过去,李广还沾沾自喜呢,他事先偷偷地塞了银子给执行的人,然后很顺从的趴到长凳子上,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带着一批太监过来,还有皇太子身边的王凤等人也过来,皇后身边刘瑾也来了,过不久,宫里但凡有点脸面的太监都过来看李广行刑,刘瑾是皇后的人,自然是看不惯李广的样子的,“啧啧啧,”他夸张的笑着,“这不是皇上跟前第一大红人李广李公公吗,哎呀,李公公,你真是辜负陛下的信任,敢于借公主的婚事敛财,我等不及你呀!”
李广咬牙切齿,心中恨极了皇后,这般公开杖责,以后他在这宫里怎么抬得起脸面做人,他从家家境贫寒,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不然也不会混到皇帝心腹太监的位置,皇帝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这仇以后自然也能报,他不与刘瑾争这个口舌之快,抬头,问行刑的太监,“两位公公,行刑吧。”那两个太监举起军棍正待落下。
“等等,”刘瑾出声阻止,“皇后娘娘派遣咱家来监督,这李广乃是公开杖责,需要等沈姑姑的人到了才行。”
这时,沈琼莲带着尚宫局的人过来了,刘瑾又有话说了,“这穿着衣服执行也不好,把他上衣给剥了!”
众人不敢得罪皇后,纷纷上前扒了李广的上衣,鉴于有宫女在场,裤子就免了,如此,两太监的棍子终于落了下来,饶了李广事先塞了不少银子,但这三十军棍也不好受,挨完军棍后,他直接趴着起不来了,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谈笑风生,就像在看一场笑话,他们的目光射在李广身上,让他觉得比军棍打在身上还要难受,终于人渐渐的散去了,李广在一个小太监的扶持下,回了太初宫。
李广看着金粉写就的太初宫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笑了,有太初宫在,他就还有翻身的资本,仍然是陛下宠爱的太监。
他的笑十分渗人,小太监不禁身子颤抖了下,小心的说:“李公公,进去歇歇吧。”
“从今天起,别叫我公公了,叫我李道长!”李广自信的说。
自朱佑樘那日离开坤宁宫,两人已经几天没说话了,张音怜惜朱佑樘,但又恨他在李广事情上的糊涂,也不主动去找他,只是每日仍然像以前一样派人去文华殿给她送汤。
朱佑樘后来得知张音没有重责李广,他也觉得自己那日拂袖而去,过得有些过分。但他拉不下脸面去跟张音认错,于是两人就僵持了下去。
过了三日,朱佑樘终于忍不住了,下朝后,从文华殿直接去了坤宁宫,坤宁宫里宁静安详,宫娥们各司其位,井井有条的,唯独没有见到皇后与朱厚照,往日有朱厚照在的地方,从来都安静不下来,朱佑樘恍然若失,问一个当值的宫女,“皇后与太子去了哪里?”
那宫女屈膝行礼,道:“回陛下,太子殿下想要踢球,娘娘便带着陛下去了御花园。”
“行了,你下去,朕去小书房坐坐,皇后回来了,你告诉她就行了。”说完,也不等宫女回答,他径直去了坤宁宫的小书房。
小宫女在心中说了一句“沈姑姑在书房。”可惜陛下已经走远了。
小书房设在坤宁宫偏殿的一间朝南的房子里,大大的雕花窗棂支了起来,阳光一股脑的投了进来,窗边种着几丛芭蕉树,芭蕉树下,两只仙鹤悠闲自在的走着,这间房布置雅致,很合适当做书房。
朱佑樘轻轻推开门,书房里早已有了一人,此刻在端着在窗前,捧着一本书,低头看着,她看的很入神,连人进来也没发觉。
朱佑樘却是认识沈琼莲的,这是个有才的女子,能有“甚矣!秦之无道也,宫岂必守哉!”这样的见识,可惜身为女子,不能为朝廷尽才。
朱佑樘与沈琼莲碰面的机会极少,他从来没仔细打量过沈琼莲,此刻却有机会细细观察这位“女阁老”。
沈琼莲已经二十七八岁了,但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她的身姿修长,面容清瘦,阳光照在她的脖子上,仿佛看着见细细的绒毛,她也许不是秀丽明艳的外貌,但她浑身的书卷气散发出来,让她整个人更有魅力了。
☆、皇二子出生
朱佑樘咳嗽一声,沈琼莲惊醒,从书本中抬起头,心中惊讶,但面上依然平静,她放下书,行礼,“见过陛下。”
朱佑樘随便坐了下来,道:“不必多礼,你也坐下吧。”
沈琼莲默默地坐下,垂下目光,她心中如雷鸣一般,没想到此生还有机会单独与他对坐。
朱佑樘随口问道:“莹中,这次找皇后有什么事?”
沈琼莲回答:“臣整理了一批宫女名单,拿来给皇后过目,皇后确认后,这批宫女就可以放还归家了。”
“哦,朕近日与皇后对弈,皇后的棋艺渐长,多亏了你的教导,正好有时间,不如我们下一盘棋?”
“皇后聪慧,臣不敢居功。”沈琼莲拿出棋盘,“陛下执白子,臣执黑子,臣就不客气,先走一步。”说完,捻起黑子,放下。
朱佑樘拿起一枚白子,也放在棋盘上。
皇帝身上的龙涎香阵阵袭来,沈琼莲不禁面红耳赤,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亲戚以外的成年男子,不禁面红耳热,连着走了几步臭棋,朱佑樘不禁侧目,暗自想着这沈琼莲棋艺也不过如此,皇后实在太夸大了。
沈琼莲感受到皇帝的目光,连忙收拾心神,把精力集中放在棋盘上,不多时,两人渐渐势均力敌。
最终两人和棋了,朱佑樘诚心诚意的说:“沈学士棋艺不错,朕也有所不如。”
沈琼莲仰着头,故作大方的说:“陛下国事繁忙,臣闲的时间比较多罢了,无事就看书打谱了,如此,才堪堪与陛下和棋了,臣实在不如陛下。”
“哈哈,你就不要谦虚了,”朱佑樘笑,“近日我得了一本古代棋谱,朕赐给你一本手抄本,等会就派人拿去给你。”
沈琼莲又惊又喜,“多谢陛下!”
“娘,你来找我啊!”屋外传来朱厚照的欢呼声,他喜欢跟人玩捉迷藏,张音在后面叮嘱:“你跑慢点啊,小心跌着!”
朱佑樘听这声音,心情变得更加开心起来,棋子往棋盒里一扔,循着声音出去了,他刚刚出了书房的门,朱厚照一把撞了上来,“哎呦!”他胖乎乎的手捂住脸,然后抬起头,顿时笑起来:“爹爹!”
他奶声奶气的叫着爹爹,朱佑樘心都融化了,一把抱起他,摸摸他的头,“爹可抓住你啦!”说完,就去挠他的腋窝,朱厚照咯咯的直笑,父子两个玩的不亦乐乎。
张音随后跟了进来,却见到后面的沈琼莲,沈琼莲低着头,耳根有些泛红,再联想到朱佑樘也是从书房出来的,张音心念一动,上前一步,道:“莹中,你随本宫去偏殿的大厅吧。”
两人来到大厅,先入座,又喝了半盏茶,沈琼莲将宫女名单交给张音,张音细细的看着这份名单,其他人还罢了,她在上面看到两个熟悉的名字,郑金莲、王女儿。
张音的手指在这两个名字上划过,沈琼莲见她神色不愉,问道:“娘娘可是觉得这份名单有问题?”
“把郑金莲的名字划掉吧!其他的没问题了。”这两人不能放出宫,否则被有心人利用又是一桩麻烦事,张音也没给沈琼莲解释理由。
沈琼莲是明白人,也不多问,立刻从善如流:“那臣就照娘娘说的办。”
张音赞赏她的聪慧,识时务,又多才,她不得不承认,在文才方面,她是远远不如沈琼莲的,沈琼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样的女子虽然比不上蔡文姬、李易安,但也差不了多少了,唯一输在蔡、李二人生逢乱世、颠沛流离,命运如无根浮萍一样随风漂泊,后半生,心性大变,因此才写出旷世名篇。所以,朱佑樘对沈琼莲有好感也是自然的。
张音欲言又止,沈琼莲也是猜到可能是皇后不满,陛下同自己单独在室内下棋吧,但她不愿意解释,她对陛下确实有一份倾慕之情,陛下有娇妻爱子,沈家的女儿没有做妾的,即使是皇帝的妃子,她早已决定不准备嫁人了,像如今这样,待在离陛下最近的地方,能远远看着陛下,这一生就足够了。
每个恋爱或结婚中的女人都是神探,沈琼莲的细微表情动作,张音对她的心思已了然于心。
直到听到外面朱厚照大声的叫娘亲的声音,张音才缓过神来,沈琼莲趁机告退,张音神色变幻莫测的看着她修长清瘦的身影远去。
朱厚照比较黏母亲,片刻见不到张音就会叫唤她,这对于张音来说,真是甜蜜的负担啊。她按住想要往她身上跳的儿子,笑道:“大郎,如今可不能往为娘身上跳,”她摸摸肚子,“你的妹妹在这里呢。”
朱佑樘连忙抱住儿子,轻轻拍打他的屁股,假装生气,“不是叮嘱了你好几遍吗,现在不能让娘亲抱了。”
朱厚照“嗷嗷”的叫了两声,可怜兮兮的望着张音,“我不要妹妹,有了妹妹你们就不喜欢我了。”
虽然明知道他在扮可怜,张音仍然仍不住心疼,安慰他说:“爹娘最爱的是照儿啊,就算以后还有弟弟妹妹,照儿也是第一位。”
朱厚照笑了,过了一会儿觉得不够,又说:“圣旨,要圣旨!”
也难为这孩子才三岁,居然能想这么远,张音为自家儿子感到自豪,索性也就陪他玩下去了,于是推了推朱佑樘,“陛下,你儿子要圣旨呢,快给他写个吧!”
朱佑樘拗不过这对母子,只好吩咐人备齐笔墨纸砚,正要提笔准备写了,张音又坏心眼的说:“用白纸可不成,要用黄色绢布才行!”
朱厚照在一边帮衬,嚷道:“要黄色的!”
朱佑樘无奈,只能让人拿来黄绢,这次确定没问题了,很快落笔完成了,最后由朱厚照同学亲自捧着玉玺,重重的按在了黄绢上。
等墨迹干了之后,张音卷起圣旨,用紫檀木的雕花匣子装起来,为了防止虫蛀,又往里面放了几颗樟脑丸,如此妥当了,又对儿子说:“娘先帮收着,等你出阁读书了,这东西就交给你自己收着,行吗?”
“行!”朱厚照笑嘻嘻的答应了。
一家人吃过午饭后,两人先哄着朱厚照午睡,待他睡着后,朱佑樘扶着张音出来,小心翼翼的关上门,两人沿着九曲的回廊慢慢地散步,正是盛夏的季节,回廊两侧临水,微风吹来,带来阵阵莲花的清香,张音此刻心情才好一点。她弯下腰,想要去采摘近处的粉荷。
朱佑樘拉住她,“你别动,让我来。”张音拿着朱佑樘采摘的荷花,心头思绪万千。朱佑樘见她脸色不太好看,问道:“你不舒服,不如咱们回房去,让太医过来看看。”
“不用了,”张音拉着他的手,怀孕的女人总是多愁善感的,酸酸的说:“陛下觉得我是臭棋篓子的,不爱跟我下棋,今日跟沈大姑下棋,是否觉得尽兴呀?”
朱佑樘好笑的看着她,“原来你是因为这件事啊,难怪和照儿一同胡闹,非要我写什么圣旨的!”
张音见他笑话,更加不好意思了,也不理他,一个劲儿往前走,朱佑樘快走几步,拉住她,“这个干醋你也吃,我只是和她下棋而已,沈家乃是大族,那沈琼莲心性高洁,把名节看的比性命看的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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