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在外,周琅随身带着盐粒,待鼬将兔子肉烤得滋滋滴油,她便拿出来撒上。
鼬给周琅扯了兔子腿,周琅接过慢慢啃着,直感叹古代的环境就是好,山林里遍地野兔子什么的,随便抓一只烤着吃都是一顿美味。
晚上睡觉,两人各自躺在铺好的稻草上睡,不过隔着一手臂的距离。
鼬闭着眼睛,装作自己睡着的样子,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自己身前。周琅侧躺着,借着火光和月光看鼬的五官,晃动的光影下,看他俊美的五官,仿佛怎么也看不厌。
周琅忽然想起了鼬前世的样子,也是这样俊美,比女孩子还要清秀好看,只是那时,他脸上还多了两条法令纹,身上又总是风尘仆仆,带着肃杀之气与血腥味道。
不知不觉,鼬和她都已经长大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想到今日鼬望着小龙女呆住的样子,周琅想,也许,他们也该挑个日子成亲?
可是,他们自小便有婚约,鼬也一直都和她一起,但鼬的心里真的喜欢她么?还是说因为自小就和她在一起,又感念她和娘亲收留他的恩德,所以才喜欢她?
即使是前世的鼬,对她的感情,似乎也是因为……同情?兄妹之情?
如果给他选择的机会,鼬真的会选择她吗?
周琅不愿意去想,鼬会对小龙女一见钟情之类的可能性。
她悄悄坐起来,慢慢靠近那张脸,轻柔的气息喷上上了鼬的脸。
鼬没有呼吸,他的手没有动,胸口微微起伏着,鼻尖却没有呼气。
亲一下呢?还是亲一下呢?周琅调皮地想着。她知道鼬没有睡着,明显装睡,却又紧张得要命。
闭着眼睛的鼬,感觉到那股轻柔的、香甜的气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近。他觉得自己已经闻到了周琅口脂的味道,带着点茉莉味道的口脂,正是他给她买的。
不,他紧张得屏住了呼吸,他闻不到那味道。鼬在脑子里胡乱地想着。
师姐,师姐,真的要亲他么?真的真的要亲他?
如果他此时睁眼,师姐会不会生气?还是会把他拎起来暴打?真奇怪,其实从小到大,师姐对他都好极了,可他却总觉得师姐某天会暴打他一顿。
鼬的脑子里胡思乱想着,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然而,周琅的脸却还停留在那个近在咫尺的位置,一如一刻钟前,没有再贴近。
“唉——”
鼬听见周琅叹息了一声,然后,离开,又躺回了他旁边的位置。
许久,鼬才找回了自己的呼吸,他偷偷睁开眼,看了一眼周琅,周琅背对着他,仿佛睡得正熟。
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又或是略略有些失望。
他凝视了一会周琅的背影之后,又闭上了眼睛。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翌日,周琅和鼬一路往襄阳回去。周琅一改往日的活泼,路上竟然不说几句话,也不怎么正眼看鼬。
酒楼中,店小二在一旁殷勤倒茶,等着鼬和周琅点菜。
“师姐,你想吃什么?”鼬问周琅,周琅却手托着下巴看窗外,只懒懒得说了句“随便”。
又是这样,难不成师姐还在为那晚上的事情生气么?鼬懊恼地想,那日真不该去看那个小龙女。
想到在破庙里的时候,师姐明明要亲他,却没亲。她果然是生气极了。
转而却又在心中辩解,他看那小龙女也不是故意要去看的,且是师姐带他去看的,怎么现在不过看了一眼,师姐又生气。
鼬心里也觉得自己冤枉得很。
以往都是周琅主动粘着他,他只要稍微回应一些,周琅就会开心。即使在襄阳城,有那么多女子总是明里暗里接近他,周琅也会用各种手段把她们赶走,像是过冬的松鼠护食一样守着他。
但是,现在,周琅对他生气了,他该怎么去哄她啊?
你知道怎么哄。一个小小的声音悄悄在他心里说道。
怎么哄?买好吃的?好玩的?还是……想到某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鼬急忙收回了自己的心神,一本正经地报了几个周琅爱吃的菜名给店小二。
只是,他也不敢再看周琅了,生怕自己又在脑子的瞎想什么。
用郭靖大哥的话来说,没成亲就不应该想那些有的没的,不然可是会坏周琅名誉的。
在郭靖多年孜孜不倦的影响下,不得不说,鼬在某些方面也是固执加酸腐得可以。
周琅若是知道鼬这么保守……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周琅和鼬骑着马穿梭在树林间,斑驳的树影晃动着,剪碎了正午微凉的阳光。满地的枯叶铺黄了棕黑色的泥土。
马匹哼哧哼哧地低头找寻着可以吃的野草。反正他们的主人也只是在漫无目的地游荡。
看小龙女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按鼬的打算,他们应该快马回襄阳,可周琅慢悠悠走着,时而在野外晃悠,时而在停留在集市间,没有一点想要快马回襄阳的样子。
鼬也没催促,襄阳暂无事,周琅十几年来第一次对他发脾气,这让他更感危机。
凉风拂过残枝,残枝抖了抖,又掉落了几片枯黄的叶。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着,却又似乎能听见两人心中纠结的心声。
“师姐?”鼬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刚要说什么,却见周琅忽然牵住了马,侧耳凝神,轻声道:“你听!”
鼬一惊,急忙转念,也凝神去听。
隐隐约约,听见几个人的呼救求饶声,还有一些男人的呼喝声。
“师姐,好像在西边?咱们去看看?”鼬看向周琅,眼神却是坚定。
周琅点点头,一拉缰绳,率先骑马向那方向奔去。鼬一向怜悯这些受苦的百姓,遇到不平的事情,必定是要上前管一管的。
鼬也急忙跟上,一路奔了一刻钟,在一个小山坡下的泥路上,发现了几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大男人,正拿着几把生锈的破刀,对着几个穿着朴素,带着包袱,赶着骡车的百姓。
几个拿刀的大汉,显然是附近的山匪,正在打劫。
而另一方……普通百姓么?周琅的眼神暗了暗,嗤笑了一声。
五个人之中,有两个中年男人,两个年轻女子,还有一个半大的少年,身上的衣服虽然穿得朴素,却掩盖不了他们娇声惯养的气质。
尤其是那个半大少年,那白嫩的脸蛋,带着些倨傲的神情,简直就差没在脸上写着“我是少爷”四个字了。
“几位英雄好汉,绕了我们吧?我们没多少银子啊!”带着棕色毡帽的中年男人假意求饶,他站的地方明显挡住了身后的少年,没让周围的大汉看见少年的脸。
“是啊是啊,几位好汉,这是我们仅有的几两银子了。”另一个中年男人满脸的大胡子,手里捧着两锭五两的银子,脸上露着惧怕,手却没有一点颤抖。
“三哥,要不放了他们?”一个拿着大刀的汉子靠近了貌似是领头的土匪,低声道:“他们好像也不容易啊!”
那被叫三哥的大汉抬手就打了那汉子一个手栗子,低声教训道:“放过个屁!你眼瞎啊!他们有两个中年汉子,走到哪都能找活干。我们就算抢了他们,他们也饿不死。”
又低声骂咧咧:“我们才是老弱妇残!你老娘不用吃饭啊?你老娘不吃饭,老子还要养媳妇儿子女儿呢!”
又一汉子靠了过去,笑嘻嘻低声道:“三哥,他老娘不吃饭,牙都掉光了,光能喝粥,还得是细米粥,不然刮拉嗓子呢!”
先前那汉子一听这话,讪讪地推开了两步,小眼瞅了瞅骡车上两年轻姑娘的背影,心中暗暗想,若是他也能娶这样的漂亮媳妇就好了。
“哼,你们没银子能坐得起骡车?”土匪三哥拉高了自己的嗓门,“看在你们赶路的份上,骡车爷爷就不收了,孝敬爷爷银子就行。”
土匪三哥说着上前两步,正要拿中年男子手上的银锭,却没有看见那中年男人装作害怕低头的瞬间,眼中透出的那一抹恶狠狠的凶光。
“喂,光天化日之下,打劫可不行!”‘
鼬笑着插了一句,话音刚落,便见他人已经来到了那土匪头子面前,一掌拍向他。土匪头子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其他汉子急忙忙上前扶住他,又齐齐拿着大刀对着鼬。
鼬一转身,对上那拿着银子的中年男子,却见他也装作被吓到的样子,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却是手扶在骡车边缘,护住了车上的人。
周琅看出来这几人不是普通人,鼬自然也知道。
几个土匪明显是穷得要命的百姓,个个穿得破烂,又灰头土脸的,恐怕饿了好几顿了。反观骡车上的几人,尤其是两个中年男子,下盘稳固,身上带着微弱的血腥气,倒更不像好人。
不过,几个土匪还弄不清状况,依旧对着忽然出现的鼬嚷嚷。
“喂,你,你别管爷爷们的事情,小心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一个土匪提着刀,壮着胆子颤颤巍巍地说。
一看鼬的轻功,土匪们心里就打起了鼓。没想到今日不是打劫的好日子,一出门就遇上武林高人了。
他们原先只是种庄稼的农汉子,只会拿着大刀瞎耍,在会武的人面前什么都不是。现在遇上了一个行侠仗义的人,他们是跑呢?还是跑呢?
“你你你,爷爷今日放过你!”土匪头子瞎喊了一句,急忙一挥手:“走,我们走!”
领头的都要跑了,其他几个汉子也急忙跟着跑。
周琅哈哈笑了,骑着马哒哒追了几步,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扔向几个逃跑的土匪,大声朝他们叫道:“赶在我面前称爷爷,该打!”
几个逃跑的土匪被银子打中,个个不是捂着腿弯子就是捂着肩头,闭着眼睛跪下求饶:“姑奶奶,爷爷,饶命,我们不敢了!”
周琅却不回应。
一个土匪求了几声,忽然睁眼,见地上竟然有几锭银子,急忙捡起来咬了咬,然后欣喜道:“三哥,银子,银子!”
“银子?”三哥低头一看,果然是银子,急忙捡起来,也顾不上抹掉上面的泥灰,塞进嘴里就咬,乐颠颠道:“嘿嘿,真是银子。”
几人捡了银子,也不求饶了,怕周琅又收回去,连大刀也不要,便急忙跑走了。
见几人跑得没影子了,周琅也不追,只下马来,面对着那骡车上的人。
“今日遇到本姑奶奶,算你们这几个蒙古人倒霉!”周琅冷声道。
“这位女侠,我们只是普通百姓,刚才还被打劫了。你为何要和我们过不去?”带着毡帽的中年男人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道。
“普通百姓?”鼬冷笑,拔出了自己腰间的竹笛子冲了上去,“还是先把你们身上羊奶的味道遮一遮吧!”
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这些蒙古人乔装打扮南下,定然不是好事情,在这里把他们解决了,应该会省下不少事情。
见鼬冲上来就打,中年男子也不再装了,抽出了骡车上藏着弯刀就和鼬打斗了起来。鼬武功比他略高,可对方用的弯刀锋利,两人一时之间打了个不相上下。
另一个中年男人眼见时间被拖延,看周琅站在一旁,心念一动,便也抽了大刀冲向周琅。
哼,抓住了这小姑娘,还怕那小白脸不束手就擒么?
他却不知,周琅武功更高,且随身带着一把剑。虽不是好剑,应付这中年汉子也够了。
周琅打架,招招都是往中年男人要害之处招呼,直打得他哭爹喊娘叫痛。谁叫他正遇上周琅生气呢?还让她把鼬的剑□□用!
要知道,这把剑,她是拿来带着的,不是拿来杀人的!
凉风骤起,天色灰暗,渐渐落了几滴雨下来。
骡车上的少年不满地嚷了起来:“你们还不快些解决他们,要下雨了!”
两个中年男人听了,更使出了十分的力气打斗,只是,周琅和鼬的武艺更胜一筹。若不是鼬拿的是竹笛子,而周琅又不想让鼬的剑染上血,恐怕这两人早就倒在地上了。
眼见着雨滴渐渐落下来,骡车上穿蓝布衣裙的少女娇声叫道:“你们推开!”
两个中年男人十分有默契地挡开了招式,全往后面推开,而那少女双手一挥,扔出了几个飞镖,直冲着周琅和鼬的门面而来。
“鼬小心,有毒!”周琅眼力好,一见那飞镖上闪着微光,便知上面可能有毒。
受点小伤没什么,中毒可就麻烦。
鼬身形灵巧地闪过几枚飞镖,正要说什么,却见另一个更年幼的少女忽然站起,冲周琅一挥手,又扔出了几枚飞镖。
周琅刚躲过了第一轮飞镖,哪知还没落地,又有几枚飞镖已经到眼前呢!
“师姐!”鼬飞扑上前,把周琅抱住,避开那些飞镖。
再落地,却已踩上了斜坡边缘的松泥土上。
“喂!你!”周琅被抱住,踮着脚尖,正想站稳,谁想,第三波飞镖已经到了眼前。
一波又一波!有完没完啊!
雨逝渐渐大了,周琅浑身被淋湿,雨帘遮挡了飞镖的来势,而那两骡车,借着这场雨,已经飞快地往另一个方向飞驰而去。
周琅只好抱紧了鼬,任由自己两人往斜坡下面倒落,在泥坡上一路滚,直到斜坡底下。
雨滴滴答答下着,黄浊的积水潭中,周琅压坐在鼬的身上。
她淋着雨,头发湿答答,还混着许多泥土野草,狼狈极了。身上被雨水冲刷的凉意,渐渐蔓延开来,微微发着抖,也不知是被冻着了,还是被身下温热的身体烫着了。
鼬躺在泥水中,喘息着,直视着自己上方,周琅的脸。
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他有些看不清周琅的神色。可是,他又感觉到了,像那晚一样,那软绵的、温热的香甜气息。
是周琅的呼吸,周琅的味道。
师姐,想亲他吗?
鼬微眯着眼,想看清周琅的眼神,却始终不能看清。
雨哗啦啦地下着,他们却听不见了,仿佛,耳中只剩下了彼此的喘息声。
亲呢?还是亲呢?周琅问自己。然后,她听见阿良说:“那就亲呗!”
然而,在雨水中的鼬,微微眯着眼睛的鼬,慢慢喘息着的鼬,脸上却很平静,平静地仿佛不知道此时他正在经历什么。
他是还没开窍吗?又或者是根本不喜欢她吗?再或者是,喜欢的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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