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就见管家引着沈璧往这边走来。
沈璧嫁人后的这大半年来,她们只在沈璧回门那日在侯府见了一次,后来她身子重了,许砚行不许她出去,也不让人上门来扰她,生了两个小家伙后更是亲自守着,不让外人进府里来寻她,直到身子养好后,才放了话,想来探望她的尽管来。
“小舅母,我可想死你了,这都好久了没见了,”沈璧打扮上虽多了点女人味,但性子还同从前一般,没有多大变化,她凑到摇床旁,一脸稀奇模样,“我这两个弟弟妹妹长得还真同你和舅舅有点像。”
阿婉坐下来,顺手给她倒了一杯茶,“这才两个月大,哪里看得出什么。”
沈璧笑,又朝后摆手,随行过来的丫鬟立刻奉上了一只镶金梨木盒,“小舅母,这是我给他俩的一点见面礼,之前本该来的,谁知我那舅舅守得那么严,这会也应当不晚。”
阿婉亲自接过了,又让周嬷嬷送进屋里去,“听说你同魏大人吵架了?”
沈璧一听,双手绞着帕子,嘴里愤愤道,“他说我年纪小,不懂事。”
阿婉又问,“你做什么了叫他这么说?”
“还不是他母亲,非要给他再寻个妾室,说什么这般魏家香火方能兴旺,”她说着眼睛就红上了,“我这嫁过去一年都没有,就想着纳妾室了,我没忍住就顶了他母亲一句。”
阿婉闻言,竟不知道如何接话了,这深宅大院里,这种事实在寻常,真计较,也说不出个谁对谁错来,毕竟不是人人都是许砚行。
如此想来,她竟觉得自己当真是这世上最是幸运之人了。
魏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就好比定阳侯府,想要一个男人一心一意待一个女人,着实不容易。
阿婉只得问道,“他答应魏夫人了?”
“也没有,就是回头说我不懂事,冲撞了长辈。”
“这点他说的没错,”阿婉抿了口茶,慢慢道,“魏夫人到底是你婆婆,国公府主母,你现在嫁人了,不是侯府的小姑娘了,进了这样的宅院,性子是要收一收,当然,在我们这,你想如何便如何。”
沈璧泄了气,趴在石桌上,“好吧,我记着了。”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脸上又笑了起来,“对了,我这弟弟妹妹,唤作什么?”
阿婉眸底温润,她俯身下去,摸着他们的手,目光却往花园尽头看过去,“许江遇,许慕棠。”
“我舅舅可真会想。”
她嘴角浅浅笑着,“是呀,他想的很好。”
许砚行回来时直接往花园里走去,沈璧过去行了礼后,便告辞回去,待她走后,许砚行这才走到阿婉身侧,在她肩上揽了揽,随后蹲在她旁边,伸手刮了刮小家伙们的鼻子,“你们今天乖不乖?”
小江遇和小慕棠嘴角呀呀几下,小肉手胡乱挥着,最后同时抓在他的衣袖上,竟笑了起来。
许砚行心头软了一大半,被抓着衣袖的那只手都不敢动一下,“婉婉,你说他们先叫爹爹还是先叫娘亲?”
阿婉半靠着他的肩,哼了一下,“你要上朝,又要处理公务,我天天同他们待在一块,那定是先叫娘亲呀。”
许砚行笑笑,偏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颇有些得意,“自然先叫我,现在都离不得我。”
因为这事,许砚行只要下了朝回来,就轮流抱着孩子,拿逗孩子的小玩意哄着他们叫爹爹。
阿婉笑他,“他们现在才多大,可听不明白你的话。”
许砚行将孩子放回摇床里,小被子纱帐都检查了一番,这才过去妆台旁将正在散发的阿婉拦腰抱起,“这叫耳濡目染,说多了,他们会有感觉的。”
说着将人放在床上,随后自己俯身压了上去。
阿婉红着脸,双手不知往哪里放,最后只好半抵在他胸前,故意问道,“许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呢?”
许砚行握住她的手往两侧按着,眼睛紧紧看着她,呼出微热的气息,“婉婉,你说呢?”
阿婉垂眸笑,却在下一刻挣开他的手,圈住他的脖子,下巴微扬,樱红的唇吻上他的,舌尖胡乱舔着。
许砚行闷哼了一声,手掌托在她的脸颊上,冷不丁地被她咬了一口,他舔了舔嘴唇,接着把她往枕头上压了压,滚热的呼吸往她的白颈上移着。
手掌代替藕色的小衣,覆在她的心口,指尖揉捏着,阿婉双目忽然放空了一般,细碎的声音从嘴里跑出来。
……
结束后,她呼吸有些急促,双手无力地搭着他的肩,透过微弱的灯火,她往外边的摇床里看了两眼,小声对许砚行道,“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阿遇和棠棠还小呢。”
许砚行握着她的下巴又亲上来,“好,就这一次,下次让奶娘带着他们。”
说完心里就惆怅了,要说这次还是阿婉怀了身子以后第一次,禁欲这么久,一放开了便想天天和她腻着,可这孩子天天晚上给奶娘带,她定是会不高兴,如此一来,只能继续克制自己。
许砚行起身,拢了拢里衣,走到小摇床边,“爹爹为了你俩,都打算牺牲这么多了,明儿不先叫爹爹,那就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两个奶娃娃闭着眼,手指含在嘴里,睡得正香。
阿婉小声问道,“许大人,你说什么?”
许砚行转身回到床上,把她揽进怀里,道,“没事,睡觉。”
第49章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捉虫)
在太傅大人的期盼中两个小家伙终于长到了三岁大。
白白嫩嫩, 全身上下都是肉乎乎的, 活生生两个粉团子。
“爹爹, 爹爹,”小姑娘肉腿巅巅地朝刚回来的许砚行跑过去,和阿婉如出一辙的乌黑眸子里水润润的,他半蹲下来,将小姑娘一手抱在怀里, 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脸,上面还有一点泥土屑,问道,“棠棠,怎么了?”
“爹爹, 哥哥欺负我, ”她伸手指着另一个正往这边跑过来的锦衣小公子。
“爹爹,我没有欺负妹妹,”小公子嘴巴翘了起来,眼巴巴地抱着男人的小腿。
许砚行无奈地摇摇头, 还是问了句, “那棠棠怎么又哭了?”
小公子小声道,“我就是拿泥土给妹妹脸上抹了一下。”
他可不会说是早上看到娘亲在脸上抹胭脂时觉得很好奇, 然后就想自己试一试。
“阿遇, 以后要让着妹妹, 知道吗?”他放下棠棠, 在两个孩子头上摸了摸。
“那好吧。”小公子有些气馁, 转而又问他,“爹爹,刚刚娘亲说要给我和妹妹绣一个枕头。”
许砚行俯身将兄妹俩一边一个抱了起来,轻声道,“你们娘亲每次绣这个,手上都会被刺,会痛的,走,跟爹爹去找她,就说你们不要,好不好?”
许慕棠扒在他肩膀上,奶声奶气说道,“爹爹,我和哥哥已经和娘亲说不要了。”
他惊讶,“这么乖?”
“哥哥说,娘亲床上的枕头很大,再放两个枕头就放不下了。”
许砚行一听,脑门微紧。
他叹口气,颇有些无奈,昨晚上劝了好半天,才将两个小家伙哄睡着,结果半夜里他和阿婉正厮磨着,两个娃娃哭着喊着要娘亲,奶娘不得不抱着过来找他们。
原本以为长大些,就好点,这会看越大还越发爱黏着阿婉。
许大人看了看那月西阁,想了想,罢了,爱黏着就黏着吧,这是好事,以后日子还长,反正他们有的机会独处。
后花园里作了小小改善和修整,空出了一大块绿色的草坪,这是阿婉平日里陪孩子们玩闹的地方。
他抱着孩子过去时,她正蹲在草坪上拿着剪子修理边角上的绿植。
“娘亲,爹爹回来了。”
阿婉闻声回头,男人怀里抱了两个,却仿佛一点都不吃力,腰背依旧挺得笔直,背光站着,朝堂上的冷峻早已褪去,眉宇温柔,嘴角微微勾起,直直地看着她。
这样的场景,叫她忽然想起那年初遇,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他就是这样背光站着。
就像一颗突然生长在她面前的树,挺直而坚毅。
延伸出的每一根枝丫,都成了她的依附。
她眨了眨眼睛,鼻子泛酸,却浅浅笑着。
* * * * * *
御书房。
这三年来许砚行已经不大批阅奏折了,皇上请了老师后,领悟能力日日增强,于是他开始把一些折子给皇上看,让他自己学习怎么批阅,旁人只道他这是要让皇上提前亲政,还有些不可置信,毕竟像他这种权臣,掌了大权多少是有些贪念的。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打几年前平乱后,他就动了退隐的心思,官场浮沉中,太多的不由自主和瞻前顾后,尤其是阿婉怀了身子后,这种被束缚的感觉越发强烈,于是更加想着要远离这一切。
所以他才会同意给皇上请帝师。
如今,是时候了。
他答应过阿婉,等孩子们出生了长大点就带他们去江州,他早已让人过去置办了屋舍,若是她想去山里住也可以,反正那里的屋子这几年一直又让人守着。
小皇帝拿着奏折问了他几个问题,没多久,又道,“太傅,今日礼部尚书大人同朕提了两个月后的祭天一事,朕的意思是问过你再召礼部过来商议。”
许砚行起身,将手边的一堆折子挪到他面前,道,“陛下,现在就召礼部进宫吧。”他顿了顿,“让魏成缙也过来吧。”
魏成缙这人私事上虽荒唐了些,但放眼整个大邺朝,也就他有点能力,文武双全,有胆有识,重要的是,他是沈璧的夫君,是定阳侯府的姑爷,无论如何多少能照应一二。
说到底,他还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万全的公正无私。
从宫里出来后,魏成缙一如三年前,再次叫住他。
“太傅大人。”
许砚行背着手,没有回头,只是停下步子,站在那里,等着他开口说话。
魏成缙走到他身侧,良久才道,“太傅大人,您是不是打算退隐了?
许砚行习惯性地抬手抚着衣袖,没说话,眉眼清冷。
待肖参就要过来时,他抬眼看了看,遂道,“过阵子本官要离开邺都一段时间,侯府还有沈璧你自己上点心。”
虽然没有直说,但隐约也透漏了一些消息,魏成缙抿唇,道,“阿璧是下官妻子,下官自然会上心。”
“你记得就好,”许砚行慢慢转过身来,看着他道,“朝中诸事更要用心。”
“下官谨记在心。”
言简意赅,许砚行转身大步离去。
* * * * * *
两个小家伙没有出过远门,阿婉带他们去的最远的地方是护城河,她还记得当时两个奶娃娃在河边眨着黑亮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卖糖葫芦的,那时候牙齿都还没长齐全,买了回来,小手拿着谁都不肯给,咬不动,就一下一下地舔着,红糖汁沾的满嘴都是。
“娘亲,爹爹,我们去哪里?”许慕棠坐在许砚行怀里,脸上尽是孩子独有的天真,还没等许砚行说话又跳下去拉着许江遇跑到马车窗边,车窗高,刚好到他们的下巴处,“哥哥,你看,你看,那里,那里有兔子。”
许江遇叹口气,他昨日看了爹爹书房里的一本画册,上面有这个东西,爹爹说是野猪,他扬着下巴道,“这是野猪,兔子比这个小的。”
许慕棠哦了一声,“可是奶娘给我讲故事时,说山里都是兔子精。”
……
阿婉摇着头,笑意直达眼底,她转头去看许砚行,目光一如曾经,满是爱慕,“许大人,这次我们还回来吗?”
男人趁两个孩子没回头,揽过她的肩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又揉捏着她的细软的腰,阿婉红着脸靠在他肩上。
他打趣她,“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动不动红着脸?”
她作势在他胸口拍了一下,“还不是都怪你。”
许砚行抓住她那只手,低声笑了笑,语调却极为认真,“婉婉,还是那句话,你想回来吗?”
她抬眸,对上他的眼,此刻看着她,眼底深邃,她从这双眼里看到了自己,抬手抚上他的脸颊,随后慢慢靠近他怀里,“许大人,我也还是那句话,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我们的家就在哪里。
许砚行收紧了手,低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他看着阿婉,看着窗边两个叽叽喳喳的小家伙,多年前,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娇妻在怀,儿女成双这一天。
后半生有他们陪着这般过下去,是他这一生最大的幸运了。
“爹爹,我们也要抱抱。”兄妹俩忽然又跑了过来,往许砚行怀里挤,阿婉俯身摸着她们的脸,“怎么,不要娘亲抱?”
“要要要。”
最后,两人一人膝盖上坐了一个,马车走上平坦大道,车轮子逐渐平稳。
兄妹俩闹腾了一会就昏昏欲睡了。
许砚行朝她点点下巴,无声道,靠在我肩上。
她怀里抱着许江遇,小心翼翼地将脑袋靠过去。
睡眼朦胧的许江遇又想起最初的那个问题,于是在阿婉怀里蹭了蹭,眯着眼又奶声奶气地问,“爹爹,娘亲,我们去哪?”
良久,许砚行道,
“阿遇,爹爹和娘亲,带你和棠棠回家。”
小江遇吧唧一下嘴,“我们不是才从家里出来吗?”
阿婉看向身侧的男人,忽然空着的手被他握住,她听见他说,
“只有我们一家人的家。”
后记:
许慕棠嫁人前夕,趴在那个被爹爹宠了十多年的女人的膝盖上,仰头问,“娘亲,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和爹爹吵架,夫妻间都是这样吗?”
女人摸着她的发,眸底流露出一抹温柔,唇角的酒窝有点深,“我们吵架
的,只是你爹爹从来都让着我,还没开始吵完就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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