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留下意味不明的话语,化为黑红磷光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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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知到库丘林的气息确实已经离开,绘梨香的神经松弛下来,她不满地瞪了眼若无其事的竹马:
“干嘛要给我添乱啊。”
一方通行没回答她的问题,打了个直球:
“你认识远坂凛?”
“诶……诶?不认识啊……除了那天见过一面以外都不熟……干嘛突然问?”
一方通行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满脸心虚的少女,下了论断:
“也就是说——认识哦?”
“……”
“别给我耍花招,吉尔伽美什和库丘林的事你都已经交代了……还有什么不肯说的?反正也就是趁远坂凛没有防备把她的记忆删掉了吧?”
绘梨香干巴巴地补充道:“是和训诫所最后一次聚餐的时候,往酒水里下了药,把他们的记忆通通消掉了。”
“听齐木楠雄说,消去的关于你的记忆能提高这个世界的稳定性?”
“……师傅还真的告诉你了不少哦。”
绘梨香不满地抱怨道,但一方通行的神色丝毫没有被她影响,他眉心蹙起,想了片刻,然后说道:
“远坂凛多半想起来了。”
“什么?”
“至少高达7成的可能性。”
一方通行啧了一声,他神色不像往常一般狂妄自信,隐隐透出不安:
“为什么齐木楠雄要让你刻意隐瞒自己的存在,又为什么明明有效的记忆消除接二连三地失效……你有想法了吗?”
“突然这么问起,难道你有思路?”
“……绘梨香。”
一方通行很少叫她的名字。
因此绘梨香足足反应了两三秒,才突然挺胸叫道:“在?!”
白发少年垂眸看着她。
“——退出圣杯战争吧。”
他说。
第80章 乌鲁克3.1
吉尔伽美什的病奇迹般地痊愈了。
一夜之间, 死亡的气息消散得一干二净。吉尔伽美什的气息仍有些虚弱,他白着张俊脸, 懒懒地靠在王宫的石柱上, 垂眸俯瞰着灿烂辉煌的乌鲁克王都。
绘梨香手里托着从古印度地区顺来的芒果, 咔吧咔吧地嚼着。她就坐在吉尔伽美什几米开外的地方,身形透明化, 隔断声音,芒果的香气也被她用氮气给包裹住了。
她正在等吉尔伽美什睡着,再给他做一次身体检查, 就继续去完成进行到一半的恩奇都培养大业。
但事情和想象得不太一样。
绘梨香等得自己都快睡着了, 吉尔伽美什这个病人还在支着脑袋看风景。
(他在看什么呢?)
绘梨香把手里的芒果核瞬移到王宫地底, 擦干手掌,好奇地往吉尔伽美什身侧一蹲。
“谁在那里?”
她刚一动作, 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就从头顶响起, 绘梨香吓得差点撞到英雄王小腿上,她忙屏住气息, 抬头看去。
金发王者半张脸被过午的阳光打亮,半张脸落在王宫的阴影中, 他蛇瞳一般的眼眸直直望向大殿深处, 从喉间放出一声冷笑:
“还要本王请你出来吗,杂修。”
明知道不是在叫自己, 绘梨香还是被吓得心跳慢了半拍。
侍女和下臣都被屏退了,王宫里空落落的,寂静无声。
但是下一秒, 细细密密、犹如爬虫类蠕动的脚步声从幽深处响起,越来越近。
蒙着面部、手持凶器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将大病初愈的王包围了。
他们个个看起来孔武有力,相比起来,手里捧着金杯,犹如娇贵玫瑰般绽放在阳光下的王者,显得那么虚弱无力。
绘梨香皱起眉。
英雄史诗中难免会有夸大之词,吉尔伽美什的武力值到底如何,她并未亲自见过。
(如果他打不过,那也是我的责任……)
绘梨香担忧地看了眼吉尔伽美什。
王笑了起来。
他凉薄的目光扫过步步紧逼的敌人,纤长漂亮的手指夹着杯柄,轻轻摇晃杯中琼浆:
“有趣,选择在母亲和那女人离开时动手,却不惧直面本王。该说你们有胆大呢,还是愚蠢呢。”
“别想唬弄吾等!”
站在最前方的男人挥舞着战斧,沉闷的声音从他的面具后传来,
“王不给父亲保留儿子,毫无人的同理性,吾等并非那些慑于恶名不敢发声的愚民!吾等要讨伐暴君,推选仁善的新王!”
他态度激昂,振振有词,在刺客中引起一片喝彩。
任何自称站在民众一方的正义之师,都会在目睹吉尔伽美什的暴行后,赞同他的看法,尊敬他视死如归的勇气。
绘梨香却只想叹气。
“哦?”
王并未动怒,他啜饮着杯中美酒,似笑非笑,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他深红的眸光扫过的地方,蒙面刺客们不禁纷纷倒退。
“别听他耍花招!”
领头人低声叱道,
“他身体虚弱,无法对抗,只想拖延时间!你们忘了自己死去的亲人了吗?!”
刺客们动摇的步子再度坚定,他们手中持着或斧、或剑、或刀,形成包围圈,向王靠近。
“可笑。”
吉尔伽美什的神色终于冷下来,他将空了的金杯置于桌上,
“王来决定道路,王来引导人民。本王所做的决定,就是那些追随本王而牺牲的将士所做的决定,又是你们这些匍匐于地的蝼蚁能够轻易置喙的?”
“暴君说的话一句都不可信!大家一起!”
领头人一挥砍刀,十几个人蜂拥而上。
绘梨香神色微凝,她余光关注着吉尔伽美什的动作,悄然握紧袖中小刀。
战局完全是一边倒。
绘梨香担忧的表情还没从脸上淡去,英雄王就已结束了这场战斗,他面色漠然,就像捕食野兔的雄狮,对过于弱小的敌人丝毫提不起兴致。
豪奢华美的王殿腥味弥漫,残肢断臂横了一地,吉尔伽美什将战斧一放,重又坐回椅中,索然无趣地打量着自己的战果。
刺客们都没有断气,他们有的人还保留了前肢,正艰难又徒劳地匍匐前进,鲜红的血液从断面汩汩流出,在地面涂抹得乱七八糟。
绘梨香猛地捂住嘴,闭上眼睛。
“暴君!你这个心智失常的疯子!人神混交的杂种!你的神血早已被污秽侵染——你不配领导乌鲁克!”
领头人拼劲全力地叫嚣着,然而吉尔伽美什早已看穿他的把戏。
“事到如今,还想像个英雄一样地死去?本王偏不遂你的愿。”
他嘲讽地说着,
“你的背后站着元老院的哪个蠢货?加图?萨摩什?还是那帮人都插手了?……算了,反正都是些躲在幕后,连试探都这么小家子气的废物。”
英雄王注视着领头人惊恐的眼睛,露出温和的、毛骨悚然的笑容:
“本王原谅你们,为了你们令人发笑的愚蠢。真是,很成功地取悦到我了。”
“杀了我……杀了我!”
似乎无法忍受这样的疼痛,一连串的哀嚎声响起。有人朝吉尔伽美什爬来,试图抓住他的衣襟,
“求求您……吉尔伽美什……仁慈的王……请回应您子民的情愿。”
“不。”
王站起身,踹开敌人谄媚的手。
“被利用至死的愚民哦,好好记住这疼痛。”
他越过满地鲜血,站在王殿的中央,轻轻击掌。
早已等候已久的庞大巨兽从暗处跃出,雄狮乖巧地站在选定主人的身边,等候着命令。
金发王者微微笑着,身影既像是圣人,又像是恶徒:
“你们可怜微弱的意志,就由王来亲自摧毁,作为乌鲁克未来的养料吧。”
他哈哈大笑着,转身离开了。
大厅里只有嚎哭、咒骂以及雄狮的喘息声,它的唾液从齿缝间溢出,滴落到地面。
绘梨香显出身形。
她没有理睬雄狮威胁的吼叫,表情平淡地走到尚未断气的男人跟前,蹲了下去。
“杀了我……杀了我……”
被恐惧摧毁的男人,口中不断重复着这样的字句。
“嗯,知道了。”
绘梨香答应着,找到他的动脉,拿出匕首,不太熟练地割开。
她望着最后的鲜血流出,因为身体格外强壮而格外多受折磨的男人,终于断了气。
在雄狮扑上来前,黑发少女在原地消失了。
第81章 幕三十六
吉尔伽美什并不喜欢知晓一切。
准确地说, 他享受拥有上帝视角、高高在上俯瞰蠢货的快感。
但这视角并不应该平白无故地被赋予,而是经由有趣惊险的“探险”, 最终获得了这视角的特权。
全知全能的神, 往往与乏味、无趣、腐朽画上等号。
说白了, 吉尔伽美什很喜欢匹配王智慧的解密游戏。
而手中的日记本,毫无疑问, 是个足够让王花费时间“游戏”的有趣谜题。
四周分外安静。
我妻由乃的挣扎声,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
她在王翻阅那些日记的时候,发出了颇为怪异的笑声, 于是他打开王财, 又把千疮百孔的大地怼了一遍, 然后对方就没对劲了。
是死掉了,还是逃走了, 吉尔伽美什并不在乎, 也懒得查看。
追根到底就是蝼蚁,不值得他耗费心神。
吉尔伽美什散去武装, 掏出刚购买的最新款智能手机,给迹部景吾打了过去:
“本王要难波绘梨香的全部资料。”
【现在突然!……啧, 昨天晚上不是给你发了吗?!】电话那头传来不太愉快的反应, 显然迹部景吾正忙于处理突发情况。
“那不是全部资料。”
【凭本大爷目前的情报搜集能力,这已经是最全面的版本了, 再找下去也没有意义。】
“愚蠢。”吉尔伽美什不屑地哼了一声。
【???】
他回想起初见那天,隐约可辨清面目的黑发少女,窝在迹部景吾怀中的模样。不怀好意地勾起唇:
“还有的资料, 不就在你大脑中吗?景吾。”
【……你在说什么?】
吉尔伽美什以出奇柔和的语调,低低地说着,神色如蛊惑人心的恶魔,正劝诱人下地狱。
“你喜欢她,景吾。”
【……你在说什么疯话?】
毫无尊敬之意的反驳冲入吉尔伽美什耳中,但他不像往常般被冒犯,反而愉悦地笑起来。
作为中意人类的导师的吉尔伽美什,有着比寻常要多几倍的耐心,他轻笑了一下:
“你喜欢难波绘梨香,至少她是你足以拿命去下注的存在,这一点本王绝不会看错。”
“喜欢的少女亲手抹去了你的记忆,站在了你的敌对面……你说她是为了什么呢?什么愿望那么重要,让她不惜割舍与你的羁绊,走上那条道路呢?”
“想起来吧,景吾。”
吉尔伽美什循循诱导着。
他似乎能听到话筒那段,迹部景吾轻微的抽气,与猛然加快的心跳。
那名黑发少女的模样浮现在脑海中。
真是个狡猾的骗子。
——王在心中想道。
(看在你这次还算有趣的份上,饶你一回。)
他漫不经心地想,
王选择降临这个世界,自有他的目的。那个可爱又可恨的目的小姐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那用无聊的小丑打发时间也不错。
恶劣残酷的笑意从眼底浮出:
(不给出有趣的表演,本王的惩罚,可是相当严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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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通行说,要她退出圣杯战争。
“你在……说什么啊?”
与之前的反应是完全不同。
黑发少女此刻的表情,不再是带着害羞意味的慌乱,而是不可思议的抗拒。
她似乎完全无法理解一方通行说出这句话的原因,歪了歪头,谨慎地再度确认道:
“你不是在开玩笑吗?”
“不是。”
“……那么,你能给出足够说服我的理由吗?”
少女的眼神中充满着忍耐的意味。
一方通行非常清楚那是什么意思。
【这已经是禁区了,再上前一步,他们俩的关系就没有回转余地。】
——难波绘梨香强烈地展露着她的意志。
一方通行暴躁地对着地面吐出一口唾沫,像是要将心中的犹豫全部排空一般。接着,他恢复了平淡的眼眸,不闪不避地直视着少女:
“对你来说,圣杯战争很可能是个陷阱。这场战争不会带来任何更好的结果,只是单纯的过滤器,将有害的[难波物质]剔除出去而已。”
他转述着从远坂凛那里得到的情报。
“……消息来源呢?”
“刚刚提到的那个女人。”
空气静默了两三秒,少女的声音才迟钝地想起:
“哈?!”
她因为惊愕而上调了音调,入耳时分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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