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煦闻言,莞尔一笑,见四下无人,便上前一把将沈清薇的手握住了,凑到她耳边,的呼吸扫在她的耳翼边缘,小声道:“因为你在这里边。”
沈清薇见他越发会取笑自己了,只瞪了他一眼,想想毕竟这地方没人,倘若有小丫鬟什么撞见了,说出去也是不好的,于是便索性开口道:“我方才过来的时候,瞧见那边桃林里倒是有些人在纳凉,那儿人多,我们也过去吧。”
上巳节本就是男女可以随意相会的日子,这样的日子若是偷偷摸摸的,反倒落了下乘,不如就和那些男男女女们一起,聊天说话,只如普通朋友一般,倒也不怕别人说什么了。
李煦见沈清薇这么说,便也点头道:“你说去哪儿,便去哪儿。”
沈清薇见他如此,越发羞涩了几分,正巧见到有丫鬟经过,便喊了她道:“你去沏两杯茶,送到桃林那边,我们在那儿等着你。”
那丫鬟是认识沈清薇的,见她吩咐,便开口道:“表姑娘尽管去,我们姑娘在那边搭了一个小棚子,里头煮着各种好茶,还有好些公子小姐在那边作诗呢!听说还要选什么诗魁,表姑娘也去凑个热闹才好呢!”
沈清薇听说,便也觉得有些意思,只顺着二门出来,绕过了寻香水榭,过了方才的假山,远远就看见一处桃林,竟一眼望不到头。桃林的入口处果然搭着一处小棚子,几个丫鬟正在那边挥着扇子煮茶。
沈清薇走过去瞧了一眼,见姑娘公子们各自寻了一个地方坐下,每个人的前头都放着一张小几,小几上各放着一个芙蓉白玉杯和一叠果子。原本都是平地的桃林里头,竟顺着桃树,挖了一道弯弯曲曲流水来。
“三表姐,快来快来,我方才就要请了你过来一起玩,偏我哥说要去请你喝茶去,他的茶有什么好喝,不如来跟我们玩曲水流觞的游戏。”谢枚说着,只忙让丫鬟又搬来一个小几,备上了酒盏,放在自己的下首处,又在流水的对面处添了一几,让豫王殿下也坐了下来。
此时游戏已玩过了一轮,又从头开始,谢枚便笑着道:“这雕红漆海棠花茶盘上放着自斟壶,茶盘停在谁跟前,谁就吟一句桃花诗,众位公子的诗句需得自创,姑娘们么,若是有兴致便自创,若是想不出来,吟古人的便也可了。吟的好的,赏酒一杯,若是吟不好的,那就罚酒一杯!”
沈清薇看了一眼,流水的这边,总共坐了大约有十七八个姑娘,那边也有十五六个公子,姑娘家即便饱读诗书,在吟诗作赋上头必定也是有所欠缺的,这样规定倒也公平。公子们又想一表文人风度,自然也没有什么异议的,如此大家便都点头称是,丫鬟便将那自斟壶放在了茶盘里头,放入水中,用手轻轻一推,那茶盘便顺着流水往下去了。
头一个就靠在了谢枚跟前,谢枚今日是小寿星,见茶盘先靠在她跟前,必定高兴,只弯腰拿起酒壶,先倒了一盏酒。众人便笑道:“这诗还没吟出来呢,怎么先喝上酒了?”
谢枚便笑着道:“管它赏酒罚酒,我先喝了一杯,这才能诗兴大发呢!”
众人听了这话都笑了起来,见她把杯中的酒喝了,便催她道:“如今酒也喝了,你这诗兴也该来了吧?”
谢枚闻言,只哈哈哈笑了起来,便拧眉想了想,随口吟了一句道:“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众人一听原是前朝诗人所做,只嘘她道:“亏得她还说自己要诗兴大发了,原来是吟诗的诗兴大发。”
一众人听了这话,只都笑得直不起腰来,谢枚自己也笑的不行,只伸手轻轻将那茶盘推了一把,便见那茶盘顺着流水往下去,却是在沈清薇这边停住了。
“三表姐,该你了!”
沈清薇方才只顾着笑,又想着未必会轮到自己,这时候果见那茶盘在她自己这边不动了,便也只好弯腰将那自斟壶拿了起来,先满了一杯,却没喝,想了想这才开口:“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李煦听她把这首桃花诗说完,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即而来的,便是众人的交口称赞声。
沈清薇见众人都直赞许这诗极妙,便笑着道:“这也并非我即兴所做,只是原作者不可考矣,是我以前看见的一本书上批注的,连个落款也没有,我读过只觉朗朗上口,便记了下来。”
其实这首诗是沈清薇前世在宫里的时候,去看书时候,无意中在一本诗集上看见的,一时觉得很好,便记了下来,今日正巧说起这桃花诗来,便吟诵了起来,倒是也没有多想。
众人听了这诗,只觉妙不可言,又叹这样的诗人却不可考,到底有几分叹息,沈清薇喝了杯中的酒,伸手将那茶盘往外头一推。谁知一下子力道却用得大了几分,那茶盘并没有往下飘去,反倒朝着对岸李煦那边去了。
李煦见那茶盘飘了过来,心下微微一动,便伸手按住了茶盘,在自己的杯中倒了一杯酒,略抿了一口,开口道:“方才沈三姑娘的那一首桃花诗虽是极妙的,可后面却还少了几句,如今我便吟出来,众位也听一下。”李煦说着,便吟诵了起来:“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因为网站系统问题导致两天没更新上,今天补4章
第199章 谢枚
这……”沈清薇愣了愣,当初她的确没有看见后面这几句,可如今从李煦口中吟诵出来,竟没有半点堆砌违和之处,很显然,这原本就是一首诗。只是这样的一首无名诗,为什么李煦知道呢?
沈清薇抬起头,略带不解的看了一眼李煦,而在李煦眸中,却也带着几分不解。
众人待李煦将诗吟诵完成,先只微微一愣,随即便有人拍案惊叹道:“这样的好诗,为什么作者会是一个无名氏呢?豫王殿下,既然你知道这首诗的最后几句,那你可知道这首诗出自何人之手?”
李煦微微垂眸,脸上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见沈清薇也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便开口道:“这一首,乃是本王年少时,随先父去摆放一位故人,那故人所作,当时先父很喜欢这一首诗,便记了下来,如今那位故人已经谢世了。”
沈清薇听李煦这么说,越发就疑惑了起来,当年她在宫里的藏书阁看见这首诗,大约是十几年后的事情,她也不过就是一时觉得这诗写的实在好,这才背了下来,却不想原来这首诗的后面几句,才是真正的精华所在。不过她今日贸然说出这首诗来,却并没有料到,这席上居然有知道这首诗的人。
沈清薇淡淡一笑,忽然眨了眨眼睛,抬起头看着李煦道:“殿下说的这几句虽好,却不符合规矩,原定下姑娘是可以吟古人之诗的,你们须眉男子当需自斟一句,如今你既吟了别人的诗,理应罚酒一杯。”
沈清薇这话一开口,众姑娘们都笑着道:“就是就是,殿下也该罚酒。”这时候大家都玩得起了兴致,一时间尊卑礼数也都忘记了。
李煦闻言,眸光中的笑意更胜,朝着沈清薇灿然一笑,一仰头,把方才没喝完的酒一口气便灌入了吼中。
众人又赞了一回,李煦便伸手,将那茶盘又往下面推了一下,茶盘在水流中打了一个转,飘到了另外一个姑娘面前,那女姑娘微微脸红,只吟了一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一群人便嘘道:“此句太过悲伤,不宜此情此景,需罚酒一杯。”
那姑娘无奈,便低头喝了一口气,又推了茶盘继续往下游飘去。
这曲水流觞的游戏,本就是为了那些有情男女所设,越到后面,便越发有人以诗句传情、暗送秋波。几个小丫鬟穿梭在桃林中,为众人斟酒布菜,气氛只越发就活跃了起来。
沈清薇一时也有了兴致,便让丫鬟送了一壶酒到跟前,自斟自饮了起来,稍稍喝了几杯,脸颊上面通红了起来。
谢枚瞧见沈清薇这样,只瞧瞧跟丫鬟说了几句话,随即起身,走到沈清薇的边上,小声道:“三表姐,你喝多了。”
沈清薇只觉得有些头重脚轻,迷迷糊糊听谢枚这么说,便也稳住了灵台的清明,开口道:“这酒有些上头,你派个丫鬟,送我回去歇一会儿。”
谢枚闻言,和众人告辞了几句,便扶着沈清薇起身,往后院休息的地方而去。
李煦原本心中有些担忧,见谢枚已经扶着沈清薇起来了,便也稍稍放下心来,只是视线却一刻不移的留在沈清薇的身上。
沈清薇脸颊赤红,视线迷糊,整个人都已然混混成成。她虽然心中也觉得奇怪,往日自己虽然不甚酒力,可也不至于才喝两三杯就醉倒了。
谢枚同两个丫鬟顺着抄手游廊将沈清薇扶到了后院,刚到芙蓉院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往那里头看了一眼,只咬了咬牙,对一旁的丫鬟吩咐道:“你去前头找世子爷,让他马上到后院来,我就在芙蓉院的门口等着他。”
谢枚说完,人却不往芙蓉院去,只还同另外一个丫鬟一起,将沈清薇扶到梧桐院的门口。
“姑娘……你这是……”那丫鬟瞬间会意,心下却还是有些担心,只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怕什么,横竖也不会累上你,到时候我们只说人是送到了芙蓉院,其他一概不知道,明白吗?”
那丫鬟虽然胆小,却也只能停着谢枚的话行事,两人将沈清薇扶进了梧桐院中,将沈清薇送到了谢玉平常睡的那张床上。
谢枚在床头上站了良久,一张俏生生的脸上表情却纠结的很,拿起帕子擦了擦水汪汪的眼珠子,只开口道:“表姐,你不要怪我,哥哥实在太喜欢你了,他不能没有你,况且如今你又是这般两难的境地,不如一两百了,成全了哥哥吧。”
这时候沈清薇早已经昏昏沉沉,也听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见自己身子躺了下来,也不管此地是何处,便阖眸睡下了。谢枚擦了擦眼泪,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回了芙蓉院的门口,正好瞧见谢玉带着沈清萱和沈清蕊两姐妹过来。
谢枚见两人都在场,一时也不难开口,那边沈清萱又开口问道:“表姐,你看见三姐姐了没有?”
谢枚虽有些心慌,却在她们跟前故作镇定,只开口道:“我没瞧见,兴许在园子里玩吧,你们去别处找找。”
沈清萱见她这么说,便当她是真的不知道,就拉着沈清蕊先走了。谢枚瞧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稍稍松了一口气,忙上前把谢玉拉到了一处墙根,咬牙道:“哥,三表姐如今就在梧桐院里头,你若真的喜欢她,今日……今日就要了她吧!”
谢玉听了这话,一时吓得脸都变了颜色,见四下无人,只拉着谢枚的手道:“你说什么?你把她送到梧桐院中了?你……你怎得如此……”
谢枚听了这话,却也不恼,只拧眉道:“哥,你不是喜欢三姐姐吗?既然怕她远嫁江南,倒不如生米做成了熟饭,将她留下,姨母那样疼你,就算你做了错事,姨母也不会把你怎样,况且……你若是怕,大可以在里头守着,我一会儿带两个人过来,只要她们瞧见三姐姐从你的院中出来,这留言必定就能传出去了!”
“糊涂!”谢玉看着谢枚,只气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凝着她道:“你怎么如此糊涂?你三表姐是什么脾气?若真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以为她会委曲求全吗?只怕将来闹个鱼死网破的,那咱们谢家和沈家百年世交也就毁于一旦了!”
谢枚一心只想帮助谢玉,如何能想得这样全面,如今她人已经送了进去了,这时候沈清薇只怕还睡着呢,倒是如何是好呢?一会儿别人若瞧见她从谢玉的院子里出来,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说起来总是不好听的。
谢枚低下头去,咬着唇瓣,一时间也没有了注意。谢玉见她如此,又不忍心苛责,毕竟能有一个这样为自己着想的亲妹子,也是自己的福分。
“你先去梧桐院守着你三表姐,我去把豫王殿下请进来,到时候便说是我请了你和你三表姐,在梧桐院品茗罢了。”
谢枚见谢玉这般,心里又心疼了几分,只拉着他的袖子道:“可是哥哥,若是只请豫王殿下,那岂不是让众人都知道,三表姐和豫王殿下的关系不一般吗?哥哥这是真的能放下三表姐了吗?”
134/311 首页 上一页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