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宁瞟了一眼,拨了拨炭盆,让碳燃的充分一些:“外面雪下了三天三夜,终于停了。
父皇,大雪直接封了路,踩下去脚就拔不出来,为了您的身子着想,咱们怕是要晚几天进城了。”
建元帝又闭上了眼睛。
墨宁叹口气:“您不开口,倒显的儿臣成了话痨。话痨就话痨吧,在家里同王妃也是如此,说不完的话。”
想起林嫣,墨宁心里泛起一股蜜意,感觉满室的香甜清香。
炭盆边上剥下的橘子皮,已经热了。
“说起来,真的是感谢父皇厚爱,给儿臣聘了一个古灵精怪的王妃,真是可爱至极。”
墨宁整个人都散发着温柔之色,似乎之前将建元帝气个半死的不是他一样。
“难道父皇也知道儿臣的生母,之前也是属意这个女孩子的?
那时候母亲心生去意,倒是往沈祖母的庄子上去了几次,还留下了东西。”
建元帝眼皮又动了。
墨宁从腰上解下了羊脂玉环,捅了捅装睡的建元帝:“您看这枚玉环,面熟不面熟?”
建元帝被骚扰的烦不胜烦,索性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却不以为意:“不过是块玉环,朕宝库里比它贵重的东西多的是!”
“是吗?”墨宁摩挲着玉环,又问了令建元帝心情直接跌进低谷的一句:“那您的贵重珍宝,能调的动驻扎在西郊的沈家军吗?”
什么?
建元帝不知哪里爆发的力量,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沈家军?”
不都被他打散,发配到了四处卫所吗?
墨宁却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正是呢,难道父皇真以为沈家军散了?”
无风不起浪,在他这里,沈家军可不是传言。
他这十几年,慢慢的将当年那些沈家军里的精锐,慢慢调到京城西郊去屯田。
区区一千精锐,神不知鬼不觉的以佃户的身份出现在墨宁的田庄上。
至于军籍以及一些相关手续,自然也是废了一番脑筋。
给墨宁点时间,三千精锐就会慢慢聚齐。
建元帝一身的寒意,京城外竟然多出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势力。
他道:“你这是要谋反?”
“儿臣不敢,只是不忍心看沈老将军一生心血被人为的给消磨掉。”
那些打散各处的将士们,在建元帝的默许下,被有意无意的排挤在卫所之外。
墨宁挑眉道:“儿臣在此谢过父皇的再造之恩。”
若不是建元帝多疑小气,墨宁怎么可能那么顺利整合沈将军的势力?
建元帝这两天被墨宁气的心情如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有气发不出。
他深吸一口气,强力压下要下床撕扯墨宁的冲动,就着对方的手看了看羊脂玉环。
“这就是你母亲留在沈老夫人那里的?”建元帝冷笑一声:“既然留给了林嫣,你又是怎么哄骗过来的,林嫣知道吗?”
墨宁沉默不语。
果然!
建元帝笑了,心情顿时舒畅:“那丫头并不知道对不对?你坑蒙拐骗得到了玉环,与我当时利用济宁侯府又有何区别?”
为了自己的目的,牺牲女人,真以为杨氏的儿子能有多高尚。
建元帝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
“不一样!”墨宁语气里泛着一丝凉意:“咱们两个怎么可能一样?”
一个自私自利又优柔寡断,做了标子还想立牌坊!
而他墨宁,待林嫣却是真心实意。
建元帝快笑出了眼泪:“难道你就是真爱?那为什么不告诉林嫣这玉环的真相?欺瞒哄骗,算哪门子的真爱!承认吧,你其实跟朕是一样的。”
若是承认,他说不得就把储君之位给了墨宁,毕竟几个儿子李,只有这一个有能力。
可惜墨宁就是傲娇的认为自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建元帝如同吞了苍蝇一样,他当初有多讨厌杨氏的所谓大义忠诚,如今就有多讨厌墨宁的姿态和自以为是。
他才是真龙天子,这大周朝唯一的主宰,谁也不能以高人一等的姿态站在他的面前!
墨宁冷冷看着建元帝哈哈大笑,待对方笑的差不多了,突然站起身狠狠摁住了建元帝的伤口。
“畜孽!”建元帝痛的大叫:“你这是弑父!”
墨宁收回手,冷冷说道:“不过是怕父皇笑裂了伤口,阻止一下而已!我为了救您,冒着大雪来到离京三十里的城外,与您同吃同住,可不是为了杀您!”
建元帝捂着伤口,剧烈的咳了几声:“有本事你就杀了朕,等朕回去你就不会有一天好日子过!”
“正合我的心意!”墨宁道:“咱们父子两个的帐,咱们自己算,别扯别人。”
所以,等周皇后自己作死了,那就是父子两人的较量了。
他要让建元帝悔不当初!
北疆番外(1)·中秋大放送
宗韵凡感觉很丢脸。
北疆的小朝廷,位于大峡谷西南。
说是宫殿,不过是仿照中原,仓促搭建的三进小院子。
建筑材料都是山上的碎石,连块整的都没有,寒碜的还不如上京城郊区的小地主。
至于守卫,三三两两,有等于没有。
宗韵凡三下五除二翻墙进去时,几乎都没人发现。
跟儿戏一样!
宗韵凡脑子是蒙圈的,直接奔着最暖和的正房而去。
北疆的冬天极为漫长,过了短暂的夏季,几乎一瞬间进入酷寒。
十月里大雪就封了山,与外界断了联系。
正是因为此,北疆朝廷就算乌合之众,也能躲在小角落里安然无恙多年。
北疆又没什么人口和矿物,也不值得大周大费周章,也便搁浅了。
有利有弊,人出不去,物质自然也进不来。
宗韵凡摸进正房时,屋里北疆太后正同伪朝摄政大臣争执。
“父亲,不如偷偷出去吧,难道咱们要蹲在这里一辈子不成?”杜氏快要被这条件恶劣的大峡谷逼疯了。
北疆方圆千里,为什么就憋屈在鸟不拉屎的大峡谷?
摄政大臣杜东海道:“出去?去哪里?凭着咱们手里三千军队,一出去就被那些乱臣贼子给抄围!”
杜氏苦笑:“憋在这里,就能继续您的春秋大梦吗?章儿连和奶娘都没有,眼下米糊都快吃不上了,小身体一天弱似一天,这就是您的卧薪尝胆吗?”
卧薪尝胆也得有实力,大周朝立国三十年,百姓安居乐业,谁还记得荒银暴政的大楚!
何必自欺欺人。
“你懂个屁!”杜东海直接翻了脸:“你能坐上太后,享受万民拥戴,就老老实实呆在宫里养你的皇帝!”
杜氏哭了:“万民拥戴?父亲不是开春出去过吗?外面百姓自认大周子民,看见北疆余孽恨不得抽筋扒骨!
如今咱们不过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若是当年投降大周,起码杜家也能像周家一样继续荣华富贵!”
开春出去征粮,北疆军队连杀几个村庄,外头百姓能跑的都跑了,以后朝廷靠什么活?
杜东海最近也有些力不从心,属下军队逃兵不断增加。
跟着逃开的贵族衣食住行甚至败落到要自己动手。
父女二人正僵持不下,隔壁屋子侍女抱着襁褓里的小皇帝惊慌失措冲进来。
“太后娘娘,万岁吃不进东西,总是吐!”
杜氏急忙接到手里,孩子已经翻着白眼直吐白沫。
“太医!太医!”杜氏尖叫起来!
宗韵凡在墙角听的真切,北疆伪朝已经山穷水尽。
正犹豫要不要出手,给他们一个痛快。
屋子里脚步叠乱,隐隐夹杂着哭腔:“太医不见了!”
“万岁没有气息了!”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宗韵凡脑子被冷风吹的无比清醒。
喝了林嫣的喜酒,晕晕乎乎策马净水庵。
表白、被建元帝的人传进宫,晕头涨脑的就拍着胸脯请命。
等策马出了京城,宗韵凡才渐渐清醒过来,此次去刺杀的还是个襁褓里的孩子。
等他进了北疆,满眼的荒原,进入大峡谷后就是寒碜的几处宅院。
今个儿蹲在墙角听这一场,宗韵凡莫名的松了一口气,手上不用沾孩子的血了。
他转身就要再偷偷溜出去,没想到一个转身,正碰上一个匆匆进院的侍女。
就着手中的灯笼,侍女看出宗韵凡的装扮与宫里的不同,大声喊了一句:“什么人!”
屋里静了静,想起一阵匆忙的脚步。
身材消瘦、满脸阴郁的杜东海一把将门打开,宗韵凡看到其背后太后杜氏抱着已然断气的小皇帝,哭的痛不欲生。
他反手将匕首藏在身后,面向杜东海:“行不改姓做不改名,大周朝六安侯府宗韵凡!”
“宗韵凡?”杜东海眼睛一眯:“宗家的老二?来的正好!”
小皇帝没了,他总要拿些东西填补那些跟着来大峡谷属下的恐慌。
屋里杜氏的哭嚎声愈来愈大,杜氏沉声说道:“此人斩杀了大楚的皇帝,其罪当诛,格杀勿论!”
涌进来的守卫犹犹豫豫尽然不敢上前。
封山的时候还能混进大楚皇宫的人,肯定本事了得。
杜东海简直,气的脸色铁青:“还愣着干什么!此人斩杀了大楚的小皇帝,格杀勿论!”
宗韵凡笑了:“自己亲外孙要死了,不急着找懂医术的人,杜相却忙着为自己立威。大楚不亡,天理难容!”
说话间,守卫们已经涌上前去,仗着人多,纷纷拿着长枪挑衅。
就算那些人是乌合之众,但是挡不住人多呀。
宗韵凡杀了一圈,对方护卫倒地一半。
他转身正欲直取杜东海的性命,结果一个不慎,胳膊上不知道被谁刺了一枪。
鲜血一流出来,似乎引发了敌手的勇气,对方乱枪挥舞,竟然将宗韵凡围在了中央。
杜东海狂喜:“割下此人的头,我要将他的脑袋当作年礼送给墨轩那个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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