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还是选在了院子里花厅里,府里早早派人烧上了火地龙,又用多多的炭盆烘暖和了。
花厅里的椅子一溜的铺上半新不旧的银红洒花椅搭,梅花案几上拿刚出笼的点心和瓜果供着。
各家都是初五一大早收到的帖子,没一个敢说不来的,就是今天安排了走亲戚,也推到了明天。
这两三天人心惶惶,都知道宁王回来了,朝廷换了气象,可到底怎么换,总想近距离的感受一下。
正瞌睡,宁王府就递了枕头。
林嫣早早立在花厅里,亲自接待众位夫人来家里,巧笑顾盼,倒让众人受宠若惊。
京兆尹夫人给林嫣行了礼,立在一边说道:“王妃只管坐着,咱们能被您邀请都是莫大的荣幸,岂能再让你相迎。”
林嫣笑道:“前日让大家跟着受惊,我这心里呢总也过意不去。这不就趁着今天宴请,给大家赔个不是。”
众人呵呵一笑,谁敢要她赔不是,只要不放火就好了。
可是被烧的李文志家,她们也不喜欢,这么一想,林嫣又亲切了不少。
本朝不似僵化的前朝,宫里荒诞不安,对宫外的女子却严苛限制。
一个鲜活有性格的姑娘,总比木头美人更讨人喜欢。
林嫣又道:“大家来了就去里面坐着,有点心有茶水,从福鑫楼里专门请的女先生一会就到。”
“是吗?说起来一进腊月,咱们就在家里忙着,福鑫楼可就去的少了。”有人接口道。
另有人笑:“也是腊月里只除了那一家,也没什么趣事,大家懒的出门。”
那一家,自然指的是淮阳侯府。
众人言笑间偷偷窥探林嫣的神情,倒不见其有什么不满。
林嫣微微笑道:“魏国公老夫人来的早,在偏殿里睡着了,我先过去看看老人家醒了没,回头一起听段子。”
“老祖宗也来了?”有人惊讶的问了一句。
苏氏平时可不大愿意出来凑热闹。
李侍郎夫人嗤之以鼻:“自然要来,魏国公和武定侯家什么关系,咱们王妃又是什么人?”
关键时刻自然要来捧宁王的场,让那些墙头草看看该往哪里摇。
林嫣笑着望偏厅里去了,温昕雨正坐在太师椅里,拿着个帕子细细擦额头的汗。
见林嫣进来,她笑道:“听外面倒是热闹,你这个主家怎么又跑进来躲懒?”
林嫣往椅子上一瘫:“好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擅长这种场合,偏偏以后还少不了。”
温昕雨噗呲一笑:“你不擅长领兵,也不擅长宴会,那你擅长什么?杀人还是放火?”
她一来就听林嫣说了那一夜的惊心动魄,不是当事人,真的感觉不到那种热血彭拜的激动。
林嫣翻了个白眼:“老祖宗可醒了?”
温昕雨道:“还没呢,老人家年纪一大就爱困觉,又睡不长,这不说了会古,才刚睡下。”
那就再等会吧。
自己关心的人都过着安稳的日子,最好不过。
林嫣端起一杯茶,吹了吹热气,轻轻抿了一口,就见疏影进来,悄悄说道:“蜀王妃来了,奴婢避开人,将她领到了隔壁院子。”
306神啊,满足我三个愿望吧!
宋氏打扮成宋淑颖身边一个寻常的宫女,因为并不常在外行走,倒鲜有人注意。
只是宋淑颖身为蜀王妃,有些引人耳目。
路上有碰到的夫人见了,少不得打声招呼,一来二去耽误了去暖阁的时间。
好在疏影一直在外面关注着,见她走的慢,故意端着个托盘撞了上去。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宋淑颖装作恼羞的模样,被疏影请进隔壁院落换衣服。
一进小院子,宋淑颖长舒一口气,忙着了疏影去请林嫣。
宋氏临到这里,才突然紧张起来,抓着宋淑颖的胳膊,白着脸问道:“你同宁王妃打过交道,此人可是传说中蛮横不讲道理的?”
“传言里你还善妒呢。”宋淑颖安慰她:“你可真是善妒?”
宋氏不再言语,可是拧着衣襟的手暴露了她的内心。
好在没有等多久,林嫣就走了进来。
两人见了礼,落了座,林嫣直接就看向了一直低着头的宋氏:“可是淮阳侯世子夫人?”
之前在延庆殿,林嫣暗示过宋淑颖的,这会子也不拖延,直接就开口进入了正题。
宋氏朝着林嫣行了个万福,轻声说道:“罪妇不敢再当一声淮阳侯世子夫人。”
宋淑颖微微探着身子,小嘴微张,紧张不安的看着两个人。
林嫣将屋里伺候的丫鬟挥散,手搭在椅子把上,上下打量了宋氏几眼,轻轻一笑。
“若是你检举有功,可能就不是罪妇了。”
宋氏握紧了袖子一角,犹豫了一下。
宋淑颖忍不住催促:“大姐,有什么说什么,有我在呢。”
她做担保,林嫣总能卖个面子。
一个住在内宅的世子夫人,又能影响什么大局。
宋氏本就是来投诚的,这会也不再左右摇摆,抬起头目光坚定:“我若是说了,宁王妃可否答应三件事情?”
林嫣微微皱眉:“三件?是否太贪心了?”
手里有什么大不了的消息,值得她担着墨宁的不情愿答应对方三件事情。
宋氏抿了抿嘴:“我说的事情,当得起三个要求。”
林嫣不禁暗叹一口气,这些妇人说话怎么总是吞吞吐吐的。
她扶额道:“别拿淮阳侯府的秘密做筹码,本王妃让你进来,是给蜀王妃的面子。或许答应你的要求,或许你自个儿也活不成,端看本王妃的心情。”
不自觉的,林嫣犹如墨宁上身,摆足了架子。
宋氏根本没想到林嫣会是这种态度,不禁心里慌起来,求助的看向宋淑颖。
宋淑颖也急了,站起身:“皇嫂,说好的留我家堂姐一命的。”
林嫣眯了眯眼睛:“那就将知道的全说出来,陈护卫说你藏了东西,是什么?”
宋氏大惊,原来对方全知道,却故作不知,明摆着要给自己一个出路。
她脸不禁红了,为自己的故作姿态而羞愧。
思来想去,总是要过这一关的,宋氏从袖子里抽住一封信来:“这是我在公爹书房里找到的。”
宋淑颖忙接过去递给林嫣。
林嫣并没有展开,而是问宋氏:“偌大的书房只这一封信重要?你可看过了?”
宋氏看了宋淑颖一眼,冲着林嫣点点头。
“里面说的什么?”
卖就卖的彻底些,亲口说出来更过瘾不是?
宋氏深吸一口气:“您可知当年庚子之变,是信国公和淮阳侯联手,断了老济宁侯的生路?”
知道,还是林嫣的亲祖父射出了那支要了老济宁侯老命的冷箭,从此家不是家臣不是臣,多少人的一生为此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见林嫣默认,宋氏又道:“万岁最爱惜羽毛,又为什么冒着背信弃义的名声,非要那时候射杀老济宁侯?”
是呀,为什么?
温水炖青蛙也可以将老济宁侯慢慢消磨,杨皇后在后宫里大可以被众宠妃牵制。
多少理所当然的法子,建元帝偏偏选了一个最让手握重兵的勋贵防备和不耻的手段。
林嫣曾经以为那是建元帝为了将淮阳侯府架在火上,挡在前面替他做靶子。
宋氏这么一说,倒是另有隐情?
宋氏继续说道:“那是因为,庚子之变的时候,是老济宁侯率先进了八宝阁,将废王拉了出来。”
这?
也是理由?
“八宝阁里少了最重要的东西。”宋氏到:“万岁以为是老济宁侯拿了,为先皇后和宁王以后上位做筹码,因此生了杀心。”
倒是说的过去。
“可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竟要了老济宁侯的命?”林嫣不禁问道。
“玉玺!”宋氏目光坚定。
林嫣唰的站起身,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
乖乖隆地隆!
做皇帝没玉玺,等于领兵打仗没虎符,随时要玩完呀!
若是哪一天,宁王拿着真玉玺威胁建元帝……
宋氏点头:“没错,镇国之宝玉玺没了!”
“那……那。”林嫣咽了咽口水:“如今的诏令、圣旨上,盖的又是什么?”
“假的!”宋氏道:“淮阳侯给了万岁一个赝品。”
当初大楚皇宫混乱,宫里的宝物被内侍和宫女们偷着往外运了换钱。
皇帝身边的总管,收了淮阳侯府的银子,将玉玺偷出去了两天,后来又悄悄送了回去,竟然谁也没有发现。
当初淮阳侯还小,就是好奇玉玺的样子,伙同小公主做了个恶作剧而已。
那时候两人将玉玺的样子描了下来,还盖了个戳,没想到最后竟成了给建元帝救急的东西。
“当初京中有一户人家被盗匪入室抢劫,灭了门。其实那户人家是古董商,为淮阳侯做了假玉玺,被灭了口。”
林嫣闻言,打了个寒颤,这么狠毒。
她问道:“我怎么相信你?又怎么能证明玉玺是假的?”
宋氏抬了抬下巴:“那封信里,有当初淮阳侯和小公主盖的真玉玺的戳,另外,还有淮阳侯这么多年为万岁查访真玉玺下落,写的几处地址。”
什么?
林嫣也顾不得听她讲故事了,立刻将信展开,果然除了一张真玉玺的图戳,就是淮阳侯给建元帝报的几处地址。
她仔细看了地址,眼皮子直跳,突然很是感谢周皇后选这个时候搞宫变。
那些地址,可都是当初祖母给林嫣留下的地契房产的地点,这不正是当年老济宁侯的所有家产吗?
原来建元帝悄悄的瞒着众人,做了这么了不起的事情;若是在这济宁侯府旧产找到玉玺,宁王又要背负什么罪名?
随便按一个,就可以抄家吃断头饭了。
林嫣以为搞定周皇后,从此就高枕无忧了,原来建元帝才是隐藏最深的那一个。
这弯拐的,有点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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