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渣,也知道八归时不时在林嫣耳边讲信国公府的事情,怂恿她报复。
可是周慕青一出家,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不停的悄悄去看,完全忘记家里有个孤独的表妹。
或者,因为林嫣爱笑,他就默认为其不需要安慰。
宗韵凡又饮了一杯酒,墨宁按住他的酒杯,清冷的嗓子说道:“益之,守了三年也够了,六安侯府需要一个传承。”
宗韵凡嘴角冷笑:“是我父亲让万岁来劝的吗?”
墨宁摇摇头,也将目光转向窗外的繁华:“是朕认为你该放下了,既然生时辜负,死了何必再念念不忘。”
那个人,有他一个人守着就够了。
宗韵凡喝的上头,脑子一热端起酒杯:“你管我?侯府需要传承,难道你不需要吗?”
登基三年,外面要求墨宁成亲的呼声越来越高,都被墨宁找借口推迟掉。
“难道万岁真要过继蜀王家的儿子做太子?”宗韵凡结结巴巴的说道:“哪个皇帝恨不得三宫六院里都是自己的儿子,就你奇怪,将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传给侄子!”
墨宁眉头微蹙,神情落寞:“那也比不上你,明明有妻子却不珍惜!”
到最后,两个人怎么打起来的都不知道,宗韵凡被侍卫们拉开,嘴角留着血嚷嚷:“老子的伤疤用你接?”
内侍惊恐的听着宗韵凡胡言乱语,墨宁却擦干净额头上的血迹,轻描淡写的说道:“宗将军醉了,送他回府好生安顿,不可莽撞!”
自此上京城都传宗韵凡身受隆宠,甚至暗地里也有人说两个人关系非一般。
朝廷里慢慢看宗韵凡的目光有些异样,让墨宁成亲的呼声更高了。
六安侯手持鞭子,对宗韵凡却下不去手。
楚氏掩面痛哭:“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障。”
直到林嫣没了,楚氏在八归的胡言乱语中才听出两个人根本没有圆房,宗韵凡喜欢的是周家那个祸害。
如今周家和信国公府全被新帝给抄了家,若是嫣嫣活着,该有多高兴呢。
可是家里这个孽障,让嫣嫣受了那么多委屈,这会又装什么深情悔意!
宗韵凡脊背都弯了,隐隐觉着这是墨宁故意放出的消息,目的就是让他身败名裂。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墨宁这么做的理由。
六安侯看着一天比一天丧的儿子,也后悔:“当初若是我不带偏见,嫣嫣的亲爹没死,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了?”
楚氏站起身:“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许是嫣嫣就此解脱,到另一个地方好好的活着也不一定!”
她看向宗韵凡:“你已经守了三年,作为丈夫也算对得起嫣嫣的委屈了;但是作为宗家嗣子,你难道真要看着整个六安侯府将来由一个丫鬟生的庶子继承吗?”
宗韵凡摇晃了几下,还是没有出声。
楚氏又说道:“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宫里也发了话,跟我的意思是一样的,赶紧成亲!”
成了亲,流言蜚语就没那么猛烈了。
宗韵凡抬头:“宫里发话?要我成亲,为什么那位不自己成亲?”
话音刚落,六安侯的鞭子就抽在了他的肩上:“放屁!人家是皇帝,你管的着?”
宗韵凡还是不情愿:“我不想再娶亲了,何必再害一个别家的?”
楚氏流泪:“周家的那位你永远也别想,成亲是必须的,若是你还想有人重蹈嫣嫣的后撤,你就给我们犟!”
她气的脸色发白,宗韵凡却一转身跑去了静苑。
院子里空空荡荡,自从林嫣走后这里每天都有人打扫,但还是彻骨的冷。
宗韵凡就坐在那夜林嫣喝醉酒的地方,看着花圃里的残花泪流满面。
一个负责这里打扫的小丫鬟怯生生的走过来:“二爷,按您的吩咐,奶奶喜欢看的书全收拾齐了,您要带走吗?”
宗韵凡擦干净眼泪:“我自己去拿。”
三年已过,府里要将林嫣的东西收拾在别处,他想看看表妹一个人在府里时都做什么事看什么书写什么字。
书案上整整齐齐摞着一沓书,不多,都是地方杂记。
宗韵凡一本一本的翻着,几页纸从其中一本掉了出来,是林嫣的手札。
“扰扰囊囊,不知何日梦醒。吾心已死,盼表哥心想事成,替吾走遍大周山川。!”
“不知百年后,可有嗣子给吾上香供奉,余之一生,失败至极!”
宗韵凡一把扔掉了手札,跌坐在椅子上,晚上下人找来时,宗韵凡已经不知所踪。
楚氏和六安侯拿着宗韵凡的信默默对坐一夜,第二日没事人一样继续过日子,对外只说宗二回老宅了。
泰山脚下一对主仆嬉笑打闹,宗韵凡多看了两眼,表妹若是还活着,带她出来兴许也是这么高兴。
那对主仆许是察觉到了宗韵凡的目光,对头讨论了半天,姑娘终于站起身坐到宗韵凡对面,惊喜的说道:“我认得你,温姐姐说过你和你夫人的事情。”
看宗韵凡怔住,姑娘咧嘴一笑,口出一对小虎牙来:“我是昌平候家的五姑娘,因为嫁不出去出来散心,瞧你也是一个人,做个伴?”
反正一个姑娘家行走在外挺不方便的,能逮一个保镖就逮一个。
389咱俩早被爹妈卖了你知道吗…
唐婷婷箭放出去就没再管,转头对目瞪口呆的天福说道:“把你盔甲脱下来!”
啥?
天福第一反应是捂住自己的盔甲,可是唐婷婷已经不耐烦的上手了:“你累了一夜,回去休息,这里有我在,没人能伤宗二!”
天福不好意思跟个姑娘争,忙将盔甲解了递给唐婷婷。
唐婷婷还没穿上,就听城外一声怒吼,刘承舟兴奋的跳起来:“射中了射中了,宗小将军被射下来了!”
这句话太让人误会了,唐婷婷抓紧套上盔甲跑过去看,还好还好,射中的就是绑宗韵凡的绳子。
宗韵凡猝不及防被自己人给解救,脑子白的根本没有多想,抢过身边一个还没反应过来的鞑子小兵手里的兵器,朝着阿而罕就是个回马枪!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阿而罕望着苍茫的天空的,心里不断的追问:
这个人是怎么被射下来的?这把枪是怎么击中自己的心脏的?我是谁?我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中原人太狡猾,连个招呼也不打!
首领被杀,鞑子军队一阵骚动,跟在阿而罕身后的瘦高魁梧的那个人面如土灰,准备悄悄撤离。
这个时候,云洲城战鼓响起,城门大开,愤怒咆哮着的大周军队还没露面,一匹白马就射了出来。
宗韵凡根本没回头看来的是谁,他知道有后援就行了。
宗韵凡紧盯着那个瘦高的人,将还有最后一口气的阿而罕拽下马翻身骑上就追了过去。
鞑子的军队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大周军队的追剿,乱成一团,有奋力迎战的也有仓惶逃窜的。
宗韵凡一枪又掀翻了瘦高个,将其帽子挑开,果然是乌哈汗!
“老子上次让你逃出上京城,这次可就不留情了!”宗韵凡心里存着气,正欲将乌哈汗刺死。
乌哈汗跃身一跳,手里一个匕首就朝着宗韵凡甩了出去。
宗韵凡没有防备,又因为战袍早就被鞭打的稀巴烂,匕首直直插在自己腿上。
乌哈汗嚷嚷道:“有本事你找你们皇帝去!”
喊完转身就跑,却被另一只大刀砍在脖子上,脑袋一蹦老远,甚至还看得见自己没来得及倒下去的身躯。
唐婷婷砍翻了乌哈汗,回头先看向宗韵凡被匕首伤的腿,那里已经乌黑一片。
唐婷婷面色大变,翻身下马,冲向宗韵凡的时候顺手又砍倒两个倒霉蛋。
宗韵凡瞪圆了眼睛,没想过唐婷婷跳脱的外表下有这么凶悍的一面。
可是唐婷婷窜到他面前,接下来的瞬间就是掏出另一只匕首直接扎在宗韵凡腿上。
卧槽,这是什么操作?
宗韵凡眼睛冒金光,嘴角发麻说不出话,白眼一翻很没出息的晕了过去。
等宗韵凡再有知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帐子。
再转头,雕花的架子床,入鼻的清香,好一处温柔之乡。
他叹口气,重新闭上眼睛。
梦里看见了唐婷婷和林嫣,林嫣同墨宁卿卿我我、鹣鲽情深,怎么喊都不理睬他。
唐婷婷倒是围着他转,可是拿着个刀子面目狰狞,好像一言不合就要废了自己。
怎么办?怎么办?刚才朦朦胧胧看到外面站着个姑娘,是不是凶残的唐婷婷?
宗韵凡胸口起伏,眼角一阵酸楚,他这都是什么命。
“你醒了?”唐婷婷的声音还是在头顶响起。
宗韵凡装不下去了,缓慢睁开眼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迷茫:“唐姑娘,你是不是也死了?”
唐婷婷眉头一皱,一拳捶在宗韵凡没有伤的胸口。
宗韵凡咳咳几声,牵动伤口一阵肉疼。
“疼吗?”唐婷婷问。
宗韵凡连连点头:“疼!疼!”
是真疼。
唐婷婷云淡风轻:“那就是你没死,我更是好好活着。”
不该这样的!
表妹的话本子里不是这样的。
那里面但凡男主问一句:“我死了吗?你是不是也死了?”
女孩子就会眼泪巴巴的扑上来,哭着喊着:“不,你没死我也没死,咱们都好好地活着,以后也会一起好好活下去!”
唐婷婷姑娘平时一定不爱看话本子,亏他以为同林嫣一样爱热闹爱八卦呢。
唐婷婷忍着笑,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向宗韵凡汇报战果:“你可真是牛,一枪干翻了对方的首领,看来咱俩不培养也有默契。”
得亏宗韵凡反应快刺杀阿而罕,这边城门先乱了,鞑子后面埋伏的军队根本没赶及救援,看到阿而罕的部队仓惶逃窜,也乱了。
宋国公这会带着云洲城一半的军队追杀了出去,估计可以提前将鞑子的元气再伤一伤,将其赶到湖西边不是梦。
外面守着的天福和小红偷偷听唐婷婷讲述这场战争。
小红悄声说道:“真没想到唐姑娘这么勇猛,如今城里都快传遍了:咱们大周来了一个飞檐走壁,箭不虚发的女将军!”
“……”天福这时候内心是澎湃且震惊又骄傲的。
小红又捅了捅他:“京城里的贵女,平时过家家就是比武射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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