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手下留情了。
杨氏低着头,恨恨的咬了咬后槽牙,嘴里却柔顺的答了声:“是。”
林礼又扫过被吓的扑在安心怀里的林娆,眉眼间确实有林乐宏的影子,想来是亲生的不假。
可是,刚才那个丫鬟说的没错,到底是府外面生的,若是开了先河,难道是个女人带着孩子过来都得认?
国公府的血脉不能混!
“杨氏,这个女孩子就当个亲戚养着吧,以后大不了一副嫁妆。”林礼道。
杨氏依旧低眉顺眼的道了声“是。”
短短半个时辰,林礼感觉过了一天,他身心疲惫,有气无力的摆摆手。
临进屋子忽的又想起什么,回头吩咐:“这个外室性命必须留着,杨氏你不可擅做主张!”
杨氏刚扶着安兰站起身,闻言身体一僵,随后缓缓转身朝着林礼一屈膝:“媳妇自会精心照顾,等二老爷归家。”
林娆扶着安心,跟着杨氏进了二房院落。
杨氏一言不吭进了屋子,将安心两人谅在院子里。
进进出出的奴仆从两人身边路过,皆拿眼上下打量。
有那认出安心的,心里一惊,也当着没认出来。
林娆咬着嘴唇,四处扫视了下二房院落,很是羡慕这里的雕梁画柱。
她小声问安心:“娘,你以前可是在这里生活的?”
安心低着都,眼观鼻鼻观心,听到林娆问还暗暗拽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多话。
林娆嘟了嘟嘴,觉察到西厢有人盯着她看,回头张望了一下。
西厢的门紧紧闭着,并没有人影。
屋里安兰扶着杨氏躺下后,立刻跪在地上告罪:“奴婢刚才在国公爷那里说错了话,求夫人处罚。”
杨氏摆摆手,将头依在大红靠背引枕上闭眼睛眯了一会儿。
已经洗干净脸,上了药的安歌蹑手蹑脚走了进来,伏在杨氏耳边轻声说道:
“刚从长房里传出来的,说是这次二老爷外室的事情,似乎跟七姑娘有关。”
杨氏眼皮动了动,眼睛虽没有睁开,手却将锦被紧紧的攥在手里。
过了一会儿,安歌又问:“外面那两个,就那样站着吗?”
杨氏这才睁开眼睛,先看见安兰还跪着,立时说道:“赶紧的起来吧,跟你什么关系?”
安兰起身,满脸的羞愧:“奴婢不会说话,给夫人惹了麻烦。”
杨氏无奈的笑了笑:“你就是不那样说,也会有人朝那个方向引。”
若真是林嫣搞的鬼,她怎么会坐视林礼轻轻放过二房?
安兰放了心,上前给杨氏捏胳膊捶腿。
安歌垂手立在一边,静等杨氏吩咐。
林娆和安心在院子里站了许久。
大热的天,日头又足。
安心身子本就柔弱,被太阳晒的头晕眼黑,看什么都是模糊不清,眼看要晕了过去。
只见正房处,一个脸上有几道伤痕,身穿绿色比甲的一个大丫鬟模样的,掀帘子走了出来,招手唤了个小丫鬟:
“没长眼睛的狗东西,怎么让姨娘在太阳底下站着?去,跨院里收拾个屋子,把姨娘安置进去。”
随后安歌又皮笑肉不笑的对太阳底下的两个人说道:“小丫鬟们不长眼,让姨娘和这位姑娘受累了。你们随着去收拾吧,今个儿夫人身子累着了,姨娘不用过来请安。明个儿开始过来正房晨昏定省、端茶递碗伺候吧。”
114算计
安心屈膝行了一礼,安歌避都没有避让,妥妥的受了。
林娆有些不乐意:“我娘身子弱,又是姨娘,怎么能做端茶递碗丫鬟的活?”
安歌笑了一下:“姨娘虽说在奴婢们面前是半个主子,可在主母面前就是奴才!妾室伺候主母,本就是天经地义,怎么到了姑娘嘴里就不行了?”
安歌身边的小丫鬟噗呲笑出了声:“莫不是还要夫人伺候姨娘不成?”
安歌佯装生气,拿手指点了一下小丫鬟的脑门:“没上没下,以后姨娘那里归你伺候,赶紧的收拾去吧。”
唤作春弄的小丫鬟立时喜上眉梢:“听安歌姐姐的吩咐。”
说完就领了安心和林娆往跨院里走。
林娆忍着一肚子的气跟着,才发现分配的是两间偏避的小厢房,大正午的屋里都没多少光线。
她很是生气,用手一指跨院里锁着的那三间明亮正房:“那里又没人住,为什么让我们住这么偏僻又小的屋子?”
春弄翻了个白眼:“这整个跨院都是夫人的库房,就这两间还是勉强给收拾出来的。您要是不满意去问二夫人呀!”
安心拽了拽了林娆的袖子,让她不要乱说话,还从袖子里掏出一颗银裸子要塞给春弄。
林娆一把夺了过去:“谁不知道她是派来监视咱们的,凭什么还塞给她银子!”
“好像奴婢稀罕您那些赏钱似的,咱们府上姑娘出手都大方!昨儿七姑娘赏给身边一等丫鬟的可是二两重的金镯子!”春弄冷笑:
“腰包不鼓就别挑三拣四,您若是也跟七姑娘似的手握丰厚的财产,别说跨院正房,一个独院也是有的!”
林娆气的头上生烟,没想到进了梦寐以求的国公府,却受这样的奚落。
可是春弄口里的七姑娘,却让她心里一动。
“听说七妹妹一直住在庄子上?”那不也跟她一样,刚进府人生地不熟吗?
春弄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姑娘身份不明,还是不要乱认姐妹!七姑娘虽住在庄子上,那也是国公府正正当当的姑娘!”
说完,将两人的包裹往满是灰的炕上一扔,扭着腰出门去了。
扬起的灰尘呛的安心直咳嗽,林娆忙将她先扶到了门外,红着眼睛说道:
“谁知道进来竟过这样的日子?偏偏爹爹又被撵到庄子上半年才能回来。”
安心用手比划着,劝她随遇而安,不要激动。
林娆心里忿忿不平,手里的帕子都快撕成了条。
但是如今形同寄人篱下,自己的名分都还没有转正,也只能先忍着。
她自小也是丫鬟环绕,哪里会收拾屋子,一时弄的乌烟瘴气。
唯一庆幸的就是林大是好好把她们请来的,收拾的细软银票能带在身上的值钱物件,一个也没被抢走。
林娆心眼多,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选了个松动的地砖撬了下来,把那些文书和银票全埋了进去,留在外面的不过些常戴的首饰和衣物。
果然傍晚时分,春弄带着两个粗使的丫鬟,打着收拾填充家具的名义把屋子给重新翻了个。
她去正房回话时,杨氏已经休息好,正拿勺子搅着一碗**燕窝粥。
听了春弄的回话,她皱了皱眉头问安歌:“杏花胡同哪里可派人抄了?”
安歌道:“抄了,丫鬟婆子全交给人牙子卖了,能搬回来的家具全搬回来了。搬不回来的都堆在一个屋子,院子上了锁,怎么处理全听夫人吩咐。”
杨氏慢慢喝完燕窝粥,才又问道:“只有这些吗?金银首饰、银票地契呢?”
安歌犹豫:“这个,奴婢们没找到,兴许…本就没有这些东西呢。”
杨氏扔汤匙的声音有些响,屋子里的丫鬟全不敢大声喘气。
没有这些东西?
林乐宏的月银是自个儿去账房里支的,俸禄也从没往家里拿过。
她咬了咬牙,今天算是当着全府的人丢了脸。
安心那个贱人从二老爷手里得的好些东西又不见了踪影。
一想起安心知道的那些事,她就禁不住的发抖。
好在那个贱人哑了,又不会识文断字,既然重新入了二房,大可以徐徐图之。
杨氏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想起安歌递的消息来:“白天你说的那个从长房传出的消息,可确认了?”
安歌想了下,才明白杨氏指的是二老爷外室是被三房七姑娘给捅破的事情。
她点头:“是咱们的人亲耳听见二爷这么给大夫人说的。”
杨氏发了会呆,突然笑了一下:“倒是我小瞧她了!”
今个儿二房出乱子,林嫣跟个花蝴蝶一样带着丫鬟四处看热闹,唯恐天下不乱。
也是。
能把一直平安无事的国公府搅得天翻地覆,被国公爷亲自请了回来。
若是没有半点本事,怎么可能?
安歌犹豫了一下,又说了一件事:“夫人,还有人传言国公爷最近翻新的那两个院落,是以前老夫人住的。”
这个杨氏知道,却没多想,此刻听安歌一说,上了心:“什么意思?”
安歌往先凑了凑,附耳低语:“似乎在找老夫人留下的财宝。”
她们虽然没见过,当时沈氏十里红妆的场面,比宗氏嫁给三老爷的时候,只多不少。
只听说老夫人死前把家财散尽,一点也没给三老爷留下。
传了这么多年,可谁心里也没真正信过。
傻了吗?
东西便宜那些下人,都不给自己亲儿子。
何况亲儿子明显以后要被赶出国公府,可能生活都会过的困顿的样子。
就算怕三老爷给败光了,不还有七姑娘和三爷吗?
杨氏偏头想了一会,摇摇头:“不会是老夫人的嫁妆。”
当初听说老夫人散尽家财,她也动过心。
前脚国公爷派人出去,她后脚就派人跟上打听。
确确实实是那些放出去的下人全都得了笔巨资,有离开京城的,有回沈将军老家的。
还有无处可去,索性依附六安侯府的。
再说了,老夫人恨极了这一府的人,怎么可能把东西留在这里?
杨氏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什么头绪,干脆摆摆手:“既然国公爷上了心,那就不是咱们能摸到手的了。”
依着济宁侯府如今的地位,若不是钱财,其余的东西全是不能伸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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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伪善
杨氏起身立在门口,院子华灯初上,更显金碧辉煌。
她扫视了眼院子里进进出出的奴仆,心底暗自叹了一口气。
这富丽堂皇、雕梁画柱的国公府,可惜只有一处院落属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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