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回到房间去拿烟,然后端个小板凳就坐在门口点燃烟头,抽了起来。
再然后,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关衫的眼前,她抬眼一看,刚好吸进去的烟因为眼前出现的人蓦地一呛,烟味儿卡在喉管鼻息咳个不停。
“你怎么没走?”关衫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缓了口气,顺了顺气管,这才问道。
“你学会了抽烟?”孟钦没有回答关衫,而是问出了他早就想要问的问题。
关衫轻轻的嗯了一声,“岁数大了容易犯困,这个东西能提神。”
孟钦看着她,半响没说话,知道关衫抬起头看他,他才慢慢开口:“没好处。”
说完孟钦就进了隔壁的宿舍房里,留下关衫手指夹着烟头没在继续,这句话好像是她曾经对他说过的,现在轮到他来还给她,真是讽刺。
冲突持续到第三天,早上九点,几名政府军人冲进了MSF医疗中心,都穿着军装,扛着长枪,为首的那个拿着手枪,应该是头目。
他们一上来就抓~住了正在帮忙的李白,不问青红皂白的要带他走,麦克正在询问原因。
简汐见情况不对劲儿赶紧的去找关衫。
关衫此时此刻正在给孟钦换药,依然是不予理睬对方的气氛,简汐通过这两天的观察,觉得这两人绝对有问题,不过现在不是八卦时间。
她立在门口不知道是进去好还是不进去的好。
“什么事?”关衫给孟钦包扎好,这才问简汐。
简汐神色焦急的跑到关衫面前,“李白被一群好像是政府军的人给抓~住了,好像要带走。”
关衫一听,看向简汐,“李白?”
简汐点点头,“没错,就是李白。”
“在哪儿?”
“在候诊室。”
关衫到达候诊室的时候,李白的头流着血,鲜红的血沿着太阳穴流了下来,一道,两道,像是画上去似的。
“什么事?”关衫开口询问。
麦克有些无力的拉住关衫,“他们要带走李白,我们阻止不了。”
关衫一向是不管不问,只救人,于是她走上前去问那个持枪的头目,“请问你们为什么要带走他。”
显然这句再正常不过的话激怒了对方,对方的枪口对准了关衫的脑袋,横眉竖眼的对她说了一句:“sit down。”
71 chapter70
冰凉的枪口抵在关衫的太阳穴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默默的低声惊呼了起来,可是又不敢叫出声,只能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却是这样的爱莫能助。
关衫不是第一次被人指着枪,她倒是冷静,却也不像以前那样的冲动, 毕竟眼下这样的情况,如果冲动的话一个不小心就会害死更多的人。
那个用枪指着关衫的头目见面前的这个女医生冷静自持的看着他, 也并没听他的话蹲下去做投降状,她一丝一毫的害怕感都没有, 这确实让他感到很没有面子。
这人动了动手上的枪, 更加大力的指着关衫, 瞪着眼睛威胁着她,“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敢开枪?”
关衫本是沉着冷静的脸在对方说完这话以后倒是突然笑了起来,这笑容却是谄笑。
她慢慢的的摇了摇头, 看向对方,“当然不是。”
这样的反应让对方很是满意,然后仔细的看了看眼前这个亚洲女医生, 嗯,说实话长得确实是漂亮,而且还很有胆色,随即他也倒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只抵着她太阳穴的枪渐渐下滑,抵在了她的下巴, 迫使她抬起头与他对视。
麦克见对方的眼神和动作心下一惊,这些当兵的有时候比贼还要可怕,关医生可千万别再出事啊!
就在这时,一只男人的手,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的捏住抵在关衫下巴上的那只枪杆,另一只手快速的扳住保险锁,往对方的反方向一掰。
只见那头目吃痛的叫了一声,枪已然被夺走。
关衫看向立在自己身前的男人,他的背脊挺得很直,像是一个防空洞在这一刹那给了她无上的安全感。
心下一动,眼眶里蓦然之间泛着酸。
也在枪被夺走的同时,后面四个人同时把手里的长、枪对准了孟钦和关衫,又惹得在场众人瞪大眼睛,捂住嘴巴,甚至有的人还紧紧的拉住身边的人,指甲都快要陷进对方的黑色肌肤里,这一幕真实的发生在自己的面前,确实很是恐惧。
千钧一发之间,孟钦说话了,纯正的英语配上他低沉的嗓音,明明很淡定却让人听出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来。
他说:“人你带走,别动她。”
关衫一听不由自主的抓住了孟钦的手臂,肌肉紧实,线条流畅,却让她瞬间心下一凉。
“你说什么?”她问。
孟钦根本没有理会关衫,再次重复,“人你带走,但是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你们都不许动。”
关衫欲上前阻止,却被孟钦反手抓住,紧紧的拉在身后,那双深邃的双眸里满是黑暗,黑暗里透着一丝野兽般的警告,那是锁定猎物的神色,也是护犊的神色。
关衫本来就打不过孟钦,现在就更是拗不动被他紧拽着的手,她的手还在坚持不懈的想要逃脱被禁锢的那只手,奈何依然不行。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头目点头虽然有些不情愿,却还是点头答应,而后还看了一眼关衫,命令身后的士兵,“带走。”
李白被两个士兵架着往外走,他还在叫着,拼命的叫着:“救我,救我……”
随即他的脑门儿又被枪把打了一下,声音这才戛然而止。
关衫狠狠的甩开孟钦的手,盯着他笑的讥讽,“还真是如你所愿。”
“冲动只会害死这里所有的人。”孟钦倒是冷静,他看着关衫,“牺牲一个总比让所有人都赔上性命要强多了。”
这句话让关衫的笑容加深,可是笑的也是越发的讽刺,连言语上都是满满的嘲讽,“没想到这些年三哥你的血倒是越来越冰冷了。”
时隔三年久违的一声三哥却是如此的讽刺和冷漠,孟钦看到关衫那本是纯净通透的眼眸深处竟然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厌恶。
就在这时,突如其来的一声枪响引起了候诊室在场每一个人的注意。
关衫瞪着孟钦,狠狠的剜了他一眼,随即转身朝着外面跑去。
在医院外四五十米的地方,有一具尸体,头被打烂了,可是一眼就能够认出那是李白,那个前一刻他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可是现在只是一具连面容也没有的冰冷尸体的李白。
红的刺眼的血液染红了地面,周围来往的人最多看上一眼,却再也没有人去多管闲事,似乎在这里见到这样的情景其实再正常不过的了。
关衫走过去,每一步都走的异常的艰难,每走一步都能撞击自己的心灵。
李白,这个总是在她身边盘旋的苏丹男人,这个总是夸她是他见过长得最漂亮的中国女孩子的男人,这个一直以来虚心学习医术,希望自己也有一天能帮助南苏丹的人们男人就这样永远的倒在了这里。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停止了,停止在他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停止于他在绝望中平静的接受这一切的不公平。
她蹲在李白的尸体边上,一言不发,孟钦站在她的身后静静的看着她,也没说一句话。
良久,蹲在地上的关衫脱掉身上的背心盖在李白的头上,然后慢慢的站起了身来。
她知道孟钦在她的身后,她的声音比任何一次都要冷冽,比起三年前她说分手时还要冷,那是失望的冷。
“你满意了,他死了。”
孟钦盯着她纤薄的背影,并没有打算解释,他了解关衫,他也明白她或许知道这中间的因果关系,可是她是重情之人,并不会做到他这样,所以他也就不打算在多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用心良苦。
人人都知道南苏丹是个只有五岁的年轻国家,由于宗教,历史,民族等原因经历了近50年断断续续的内战后,从原苏丹共和国独立出来。独立是在国际社会的斡旋下通过停火协议,全民公投等方式和平完成的。
然而它并未因此远离战乱,独立后,内部不同政治势力,不同种族矛盾骤显。丁\\卡\\人是南苏丹第一大部族,努\\尔\\人是第二大部落。努\\尔\\人以副总统马沙尔为首,是对抗丁\\卡\\人总统基尔最主要的力量。
而李白就是努\\尔\\人,也是这次双方武装冲突无辜的牺牲者。
“在战争上要大局为重。”孟钦特别简单淡然的说出了这几个字。
关衫冷笑,“大局为重?你的大局为重就是牺牲年轻无辜的李白?”
孟钦看向关衫,微微点头,“没错。”
“说的真好。”关衫彻底不想继续再看见孟钦,于是转身进去找了几个人抬着担架吧李白送进了太平间。
……
因为李白的事,关衫一整天的情绪都不好,不只是她不好,连医院里的人都是一脸的肃然,一脸的沉默,李白这个喜欢开玩笑,喜欢跟医生和病人打成一片的人就这样在眨眼之间进了太平间,永远也见不到他的笑脸,永远也听不见他的笑声了。
关衫站在李白的宿舍门口看了良久,随即从包里摸出烟盒,抽出三只烟,然后又摸出打火机,大拇指弹开盖子,拢着火光点燃了这三只烟,随即蹲下了身子将这三支点燃的烟立在台阶处,她收回烟和打火机,然后暗自拜了拜,用的是中国的祭拜仪式,拜完了站起身来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样子。
“希望你下辈子投胎能去到一个没有战乱的国家,平平淡淡的过着和平的生活。”她盯着烟头说话。
“他会的。”简汐的声音在关衫的身后响了起来。
关衫没有回头,等简汐走到她身边她才开口说话,“这两天打仗,机场关闭了所有的航班,等这一切结束了,你立刻回去。”
“你又来了。”简汐幽怨的看着关衫,怎么每一次心情不好就把气撒在她的身上,她又不是出气筒,真的是,好气人哦。
“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你现在已经回榕越很久了。”关衫转眸看向简汐,对她说道。
简汐见关衫孜孜不倦的说她回榕越的事情,赶紧的转移注意力,“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太难过了。”
“我知道,等一会还还要看诊,你别到处乱跑,嗯?”
“嗯。”简汐点点头,只要关衫不撵她走她就谢天谢地,她顿了顿凑到关衫面前问她:“对了,刚才在候诊室,你管那个冰山帅哥叫三哥是怎么回事?”
“你听错了。”关衫说完准备走。
简汐挡住了她的去路,“不可能,我的耳朵是我最灵敏的器官,你们是不是一早就认识?”
关衫没理简汐,转身朝着诊疗室走去,简汐哎哎呀呀跟在她的身后,还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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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简汐顿了顿, 继续提问,“怎么你跟你亲戚看上去就像是不认识似的, 谁都不搭理谁。”
“回去睡觉。”关衫停下手里的东西看着简汐,满眼警告。
所以在现在看来,
简汐对于关衫和孟钦之间的关系见解便是他们是小时候失散长大后重逢的亲戚,可能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所以他们的关系并不好,嗯,一定是这样。
关衫瞥了一眼孟钦,也没什么情绪,不过倒是脚下一转,拐个弯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孟钦见她那样也是一肚子的气,就见过这么个牛皮灯笼点不着的人,脾气是又臭又硬。
“关衫,你站住。”孟钦大步上前挡住了关衫的去路。
被挡住去路的关衫停下脚步,慢慢的抬起头看向孟钦,“孟先生有事?”
孟钦这个时候都快要被气笑了,孟先生?她居然叫他孟先生。
“有。”孟钦盯着关衫,“手痛。”
关衫一听皮笑肉不笑起来,她睨了一眼孟钦的手臂,随即把目光投向他,“麻药都不用的人会喊痛?”
“李白的事。”孟钦突出的喉结上下一动,慢慢开口,声音倒是轻了不少,“没有人希望发生。”
“但它确实发生了。”关衫敛去笑容,李白那张无助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那个时候她多么想要冲上去。
“你可以怪我,但是我没做错。”
“我没资格怪任何人,你想多了。”
关衫说完不再看孟钦,她知道越是看得多越是舍不得,李白的事发生的那一刻起她确实怪他,可是很快她就能想清楚,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她,为了这MSF几十人的安慰,一直以来他都在帮他,护她,可是那又如何?他们始终只能做最熟悉的陌生人,今后的路各自行走,再无瓜葛。
她不再言语,转身预走,前往诊疗室的方向走去,身后孟钦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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