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脊背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这是要绕过父亲母亲开族会了。
她见过族会的阵仗,上了族会她就再也不能反抗,只能凄然地等着族里的处置。
“国公爷,”芸娘绝望地喊着,“您倒是说句话啊。”
“事到如今你还要连累国公爷,”韩夫人恼恨之间抄起了桌子上的茶碗向芸娘砸过去,“韩家哪点对不住你?二叔在边疆那么多年,你可问过一言半语?我只当你是少不更事,原来你心里是存了龌龊的心思,心里觊觎着国公爷,现在国公爷都要……你还不依不饶……你到底是不是人。”
芸娘立即辩驳,“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族婶冷笑,“什么都没做?这是国公爷和夫人的主屋,你来做什么?知道夫人不在屋子里怎么就敢进门?若是真的有话在门口说也就罢了,为什么要靠得那么近?要不是管事妈妈觉得你举止不当来向夫人禀告,还不知道会如何。”
“你还想怪谁?国公爷?”
国公爷早已经病倒在床,不能起身,谁又能强迫芸娘做这些事。
芸娘忽然发现自己竟然百口莫辩。
是她来找国公爷的,是她走上前听国公爷说话的,都是她。
族婶接着道:“将军还说要跟你和离,保全你的颜面,依我看这件事不要经将军的手了,赵氏也没有为韩家留下一儿半女,不用顾及孩子们的名声,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说话间,管事妈妈已经带了婆子进门。
芸娘不停地摇头,婆子哪里管这些,上前就压住了她的肩膀。芸娘拼命地挣扎,却感觉到婆子们的手就像铁箍般嵌入了她的皮肉当中。她哪里受过这样的折磨,不由地尖叫起来,“你们要做什么?你们怎么敢这样诬陷我。”
婆子粗鲁地扯下了芸娘身上的腰带,塞进了她嘴里,两个人架住她的胳膊将她提了下去。芸娘的眼泪扑簌簌地掉落下来,却已经没有人关心这个。
芸娘被带出了屋子。
族婶紧绷着的表情才松缓下来,“夫人准备怎么处置?我也好跟族里说一声。”
抓住了这样大的错处,韩家说什么赵家都要同意。
荣国公夫人看向床上的荣国公。
荣国公道:“就按照二弟说的那样,让她将嫁妆带走,赵家总要顾及脸面……如果赵家不收和离书,那就由长辈出面写封休书好了。赵家不依不饶,也别怪我们不客气,撕破脸皮,我们韩家也不能……容她。”
族婶很惊讶,“就这样?岂不是便宜了韩家?”放在别人家,芸娘定是要被直接送入赵家宗祠的,哪里还等到赵家来人处置,赵氏族里若是不服,就让两家好好地闹一闹,想到这里她眼睛一暗,或许是因为国公爷将不久人世,不想闹得太不安生。
等到族婶里离开了屋子。
荣国公仿佛最后一点力气也用完了,半晌才慢慢地道:“原来……她……真是……存了这个心思。”
“她竟然害怕二弟……就是因为二弟从没有害人的心思,长辈才将韩家交到我的手上……这些年家里的龌龊事都是我做的……要论阴险狡诈,二弟比我是差太远了……他替芸娘遮掩了这么久……我们都不知道,还盼着他的子嗣……”
荣国公夫人握住了荣国公的手,“国公爷别这样说,这种时候也就只有国公爷才能将家撑起来。”
荣国公冷笑不语。
在一个家里,最狠的就是掌家人。
芸娘竟然不懂得这个道理,还要向他来诉苦。
她这样对二弟,还妄想他会维护她?
“这我就放心了,也许这是我为韩家,为二弟做的最后一件脏事了。”荣国公阖上眼睛,面容舒展下来,仿佛映了一层柔和的光。
卸下肩上的负担,终于他又可以随心而去。
“将琅华接过来吧,”荣国公道,“我还有些话想要跟她说。”
荣国公夫人轻声道:“国公爷,琅华已经来了,就在后院等着呢。”
这孩子就是让人这样省心。
荣国公脸上漾起了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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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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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连男主都拉出来了,太没下限了。。。。。。
好吧,因为最后三天了,谁还要脸皮啊是不是~
第二百三十九章 疑惑
琅华跟着荣国公夫人走进内室。
荣国公靠在迎枕上,精神看起来比方才好了许多。
琅华上前行礼,喊了一声,“大哥。”
荣国公点了点头。
这样坐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琅华心中有些难过,虽然在镇江已经见过了生死,但是无论到什么时候,只要看到生命逝去心中都会像是被一块石头死死地压着,喘不过气来。
方才在她在前面看到了韩璋,韩璋目光茫然,说话时心不在焉,一板一眼地处理着荣国公府的事。
她知道韩璋在苦苦压制着心中的伤痛。
“琅华,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荣国公微微一笑,“我也没什么事好叮嘱你的,就是请你多多照应韩家。”
琅华点点头,“我会的。”
荣国公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变得严肃起来,“不是要你给韩璋做些衣服,嘘寒问暖……而是在关键时刻,像这次一样想方设法地搭救他,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但是……你知道韩璋的脾性,既然他将你放在肩膀上,就一辈子不会放下来,而你将来一定会在他的肩上看得更远,你要帮他看路……”
琅华没想到荣国公会这样说。
荣国公道:“韩璋从小就很聪明,带兵打仗是旁人难及,但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朝廷政局他看得清楚,却不一定能立即应变,如果有你在一旁出主意,那是最好不过。”
琅华道:“我能答应大哥,一定会像兄长待我一样待他。”
荣国公满意地点了点头,“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旁边的荣国公夫人起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没有了旁人,荣国公才压低了声音,“我们韩家跟太后有约定,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要保住宁王,所以韩家才会与宁王联姻,太后手里握着韩家的投名状,将来你们如果遇到要抉择的时候,一定要想到这件事。”
荣国公说的投名状,一定是太后能拿出来置韩家于死地的东西。
如果韩家不会背叛太后,也愿意保护宁王,这投名状就永远不会见天日。
琅华不禁道:“是什么东西?”这种事是一定要问清楚的。
荣国公抿了抿嘴唇,“是庆王准备谋反时给韩家写的调兵函。”
庆王谋反?
琅华不禁一惊,这么说庆王是真的准备谋反,否则怎么会有调兵函。
前世庆王谋反案明明已经查了清楚,庆王是被太子冤枉的,今生她怎么会从荣国公嘴里听到了相反的答案。
虽然心中有疑问,琅华仍旧静静地听着下文。
荣国公道:“那调兵函上的确是庆王的笔迹,”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惠王死了之后,朝野震惊,我父亲对朝廷也心灰意冷,加上韩家与庆王府早有联系,一来二去两家的关系就更加亲近了,我父亲就与庆王约定好,如果庆王被逼起兵,韩家一定前去投效,只需要庆王修书一张,我父亲怕信函会落到旁人手中,就以《山河书》第四首诗为字验,这样一来就不会出差错。”
“结果,皇上突然出兵捉拿庆王,我们家也没有接到任何书信,庆王被杀之后,太后才将那封信函拿了出来。”
“也不知道这封信函怎么就落到了太后手中。”
琅华仔细地想着,如果庆王不死,太后应该不会将信函拿出来。
可是庆王死了,太后想要把控韩家,才想着利用这封信做为韩家的投名状。
荣国公目光变得深远起来,“我一直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却又想不明白,或许是因为太后在庆王府安插了人手,可是皇上和庆王比起来,太后应该更希望庆王会赢,不应该在关键时刻将信函扣留,让庆王失去了最后抗争的机会。如果这封信是皇上或者太子截获的,我们韩家应该早就被腰斩弃市了。”
琅华道:“会不会是庆王被抓之后,太后才拿到了这封信。庆王府被抄家,太后命人将可疑的文书都扣了下来。不过,说不通的是,既然庆王写了信要韩家帮忙,就应该是有所准备,却怎么一场仗也没打就被朝廷拿下了。”
她见过裴杞堂身边的那些人,他们一个个都会为庆王拼命。
朝廷想要在江浙硬碰硬的捉拿庆王,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荣国公望着琅华,满脸喜色,没想到她会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就得到这样的结论,他心中又不得不惋惜,如果韩璋能够将琅华娶进家,那么韩氏一族不管经历什么风波,就该能搏来一条生路。
荣国公道:“我是不能得到答案了,这个秘密将来只能由你们来解开,别忘了到时候坟前一炷香,告诉我结果到底是如何,我泉下有知也会欣慰。”
该交代的事已经交代好了。
荣国公笑着道:“让韩璋进来吧,我们兄弟再说几句体己话。”
琅华站起身慢慢退出去,韩璋已经进了屋。两人目光相接,琅华从韩璋眼睛里看到了悲伤。
“大哥,”韩璋坐在锦杌上,“你觉得怎么样了?脚上的疮还疼不疼?”
荣国公变得安宁而静谧,“不疼了,从昨天开始就已经不疼了。”
韩璋不禁心酸,他知道这就是不好的预兆。
荣国公吩咐夫人,“去将我们兄弟常用的那套酒杯拿来,难得今天我精神好,想要与二弟喝上一杯。”
荣国公送韩璋离京去边关时才会用那套酒杯,现在拿出来仿佛在话别。
韩璋目光微沉,慢慢地握住了荣国公的手。
酒杯摆在了面前,韩璋望着里面的酒,久久不语。
这是最后一次与大哥喝酒了,他很舍不得。
“从前都是我护着你,”荣国公道,“因为你在我心里,始终是那个矮我一头的弟弟,我怕你摔着,怕你会遇到挫折,怕你伤心难过没有人可倾诉,我就想站在你身后,只要你一转头就能看到我,可是你性子倔强,很少会转头向我求助。”
荣国公拿起了酒杯,“以后不一样了,以后……你若是心里不快……就可以倒满酒跟我说说,我一定会听见。”
“你要想着,无论你做什么,哥哥都会支持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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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满足
荣国公夫人红着眼睛从屋子里出来,琅华迎了上去。
“夫人到侧室里歇歇吧!”琅华轻声劝说。
荣国公夫人点了点头。
进了屋坐在软榻上,荣国公夫人就像是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似的,她拉住琅华的手道:“原想着不劳烦你过来帮忙,但是家里确然没有个主事人……”
琅华听说了芸娘的事,闹到这个地步,赵家也是明白人,应该不会不顾家风的闹起来,这两日就会将芸娘接走,至于和离还是大归就要看两家族中谈的如何。
荣国公夫人道:“国公爷一旦有了定数,我也会收拾收拾跟着将军一起送国公爷回族里,家里定会一片慌乱,到时候就要你帮衬着照应,这也是宁王妃的意思。”
按理说,宁王妃从手里调配两个人过来,就能帮衬荣国公府度过难关。
荣国公夫人看出琅华的疑惑,“有太子的人看着,宁王妃是很少回娘家的,即便是给国公爷办丧仪……也是不宜插手太多。”
有了惠王和庆王的前车之鉴,宁王妃做事就十分小心。
荣国公夫人说着就将旁边的箱子打开,拿出了里面的笸箩,开始捏起针线来,“不怕你笑话,这些日子我什么都不去想,就是一门心自要将这些衣服做好,让他穿着我做的衣服,体体面面的走。”
“他还是年轻的样子,衣服的尺寸都没有变,我想,如果我对他好一些,将来他没了,我是不是也不会后悔……”
“嫂子,您后悔吗?”琅华轻声道,“听说您嫁过来的时候大哥就病着。”
“岂止是病着,”荣国公夫人笑笑,“当时老国公爷不想投靠太后,也不愿意跟随太子,韩家不上不下处境很尴尬,我娘家正是好时候,族里的兄弟姐妹结亲都找朝中新贵……我答应了这门亲事之后,很多人就不与我来往了,家里气氛也不好,人人都说我跳了火坑,可是我觉得这些年也很好。”
“虽然我们夫妻在一起时间太短暂,可是我很快乐,这世上他最懂我,我最明白他,这就够了,还求什么呢,”荣国公夫人看向琅华,“你年纪还小,将来会明白的。”
琅华想到了前世她和陆瑛的那些过往,不知道陆瑛是否了解她,而她又到底明白陆瑛几分。
刚重生的时候,一切都在眼前,她很想见到陆瑛和陆瑛说说话,可是不知怎么回事,最近那些往事渐渐地模糊起来。
可是陆瑛是她想起前世种种的一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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