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婶还能想到什么?
顾老太太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转眼就咳嗽起来,“老三……去……把你媳妇带下去看管好……再让她来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将她直接送去家庵……”
顾三太太一时错愕,她这是又说错了什么?
顾三老爷忙向顾老太太磕了头,然后带着顾三太太离开了屋子。
屋子里就剩下顾老太太、琅华和顾世宁。
顾世宁从姜妈妈手里端了一杯热茶给顾老太太送上去。
“老太太,您也别太生气,”顾世宁顿了顿,“早发现也还算是好的,还能有时间做准备,至少给韩将军提了醒,只要保证粒米不出城,打起仗来,都要归军队调度。”
顾老太太慢慢地转着手里的念珠,“就怕那些米早就不在镇江了,那些商贾我还是知道的,他们会借用镇江城外的大庄子,将米粮藏在那里,等到战事一起,米就变成了金子,不管要多少钱都会有人买。”
“发这种财的人,不但有胆识还消息灵通,想让他将吃进去的吐出来,只怕不容易,”顾老太太想了想,“不知道江浙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号人物。”
顾世宁仔细思量,“侄儿去年在外面跑药材,倒是听说了一件事,前些日子我去了趟茅山收玄胡索,发现已经被人捷足先登,高价买走了,这次……也是空手而归,后来几经打听,说是一位姓秦的商户来收的药。”
琅华知道,茅山玄胡索除了治外伤还能止痛。
顾世宁道:“今年有战乱,可见所有治外伤的药材都会卖个高价。”
琅华庆幸自己留在了镇江。
如果她像前世一样离开,最终得到的只不过是一个被屠城的结局,根本不知道会有这么多事发生。
顾老太太如同入定了般,“慢慢来,一切总会清楚的。”
祖母说的没错,她终究会找到所有的答案。
顾老太太吩咐姜妈妈,“给四老爷倒杯茶来,我跟他说说话。”
姜妈妈应了一声。
琅华也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屋子。
刚走到院子里,萧妈妈忙迎上来,向琅华点了点头,“已经办好了。”
琅华松了口气,今天这一关过去了,明天的事就留给明天来愁吧!
“胡先生呢?他什么都没有问?”
萧妈妈笑起来,“小姐还让奴婢准备了那么多说辞,胡先生见到了只是惊奇地喊了一声,然后什么都没有问。”
这就是胡仲骨的性格,可能是早年受了太多的磨难,学会了保护自己,遇到奇奇怪怪的事,不但不会问,从此之后还绝口不提。
萧妈妈道:“小姐今天辛苦了,若不是小姐,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您这一下子真是改变了顾家的运数。”
琅华摇摇头,“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我没觉得我改变了什么,我只是让所有一切回到原本的那条路上。”
她没有夺走任何人的东西,没有去害别人,如果顾家不被人算计,一切原本都会这样发展。
琅华回到屋中。
阿莫虽然熏了香,隐隐约约还是能闻到淡淡的药味儿。
见到琅华,阿莫整个人都松了口气,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小姐,您总算是回来了。”说着目光向床上看去。
她还从没见过阿莫这个样子。
琅华快步走到床边,隐约看到一个穿着藕色半臂的丫头安静地躺在那里,琅华拉开了幔帐,阳光微隙下,“她”整个人一下子变得鲜亮起来,浓黑的眉毛,直挺的鼻梁,如木棉花般微抿的嘴唇,脸色有些苍白,却正好将阳光中那淡淡的金线映在了上面,舒缓的呼吸,悠远而绵长,一刻不曾拖延一刻不曾急促,显得是那么的雍容、闲雅。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琅华忍不住多瞧几眼。
前世看不到的美景,今生不能错过。
可惜“她”睁开了眼睛,幽深的眼眸,流光溢彩,就像一柄刀刃,遮盖不住锋利的光芒,赫然变回了一个男子。
他从喉咙里发出一丝轻笑,“顾大小姐好像很失望,”说着又闭上了眼睛,“你可以慢慢看,我再睡一会儿。”
琅华忍不住笑出声,然后转身看向阿莫,阿莫脸色仍旧难看。
琅华不禁问,“他做什么了?”
阿莫咬住嘴唇摇摇头,“没,没做什么,只是……”拿出一瓶金疮药来,“胡先生说,隔两个时辰要换药,现在正好……”
琅华点点头,站起身来,示意阿莫过来换药。
阿莫却不肯走过来,用十分委屈的声音说,“小姐……他……我不敢……”
原来阿莫害怕的是这个。
她让萧邑去了庄子上,萧妈妈在前面照应,现在屋子里又没有旁人。
赵翎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样看来,不能假手旁人,也只有她动手了。
琅华接过阿莫手里的药瓶,“有什么害怕的?”
阿莫小声道:“他人可怕,伤口也……也可怕……”
琅华脱掉赵翎身上的衣衫,露出他肩膀上的伤口来。
鲜血已经将布条浸透,琅华轻手轻脚一层层地将布条剥掉,最里面的两层赫然已经粘在伤口上,轻扯一下,鲜血都会汩汩地流出来,跟着下来的还有皮肉。
琅华看了一眼赵翎,床上的赵翎就像是一个木头人,仿佛没有半点的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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捣鼓了半天,才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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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身份
琅华不禁觉得奇怪。
真的不疼吗?是不是伤到这个程度,反而没有了痛觉。
琅华心里想着,手上就用了力气,一下子就将布条扯了下去,鲜血顿时浸透了赵翎的衣衫,赵翎那匀称的呼吸仿佛微微被打乱了一些。
原来他也不是没有感觉。
琅华将涌出来的血擦干净,才看清楚伤口,箭头已经被胡仲骨挖出来,留下了一个大大的血洞。
阿莫声音有些发颤,“胡先生说,要将伤口里面的布条取出来。”
琅华这才发现血洞里面是一块被鲜血染红的布条,布条竟然被塞在伤口里,琅华不由地觉得脖颈上的汗毛都竖立起来。
大齐所有的郎中里,大约唯有胡仲骨敢这样做。
她还想着要跟胡仲骨学些医术,现在看来,还是要好好考虑考虑再说。
琅华接过阿莫递来的银针,深吸一口气,慢慢将血布挑了起来,血布还带着滚热的温度,仿佛沿着针烫到了他的手指,她一鼓作气将血布扔进瓷盆里,吩咐阿莫,“悄悄地拿去烧了,不要留下痕迹。”说完她转过头去看赵翎。
赵翎也在瞧着琅华,她那双眼睛清澈透底,黑白分明,没有半点惧怕的意思,若说方才有些手抖,应该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稍稍有些紧张。
一个八岁的孩子轻描淡写地做了这些大人都不敢做的事,要么是她经历了太多苦难,练就了如今的沉静,要么真的是受了佛菩萨点化。
如果非要让他信一个,他会选择前者,可是一个养在家中的小姐,能遭受过多少的磨难。
赵翎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是谁?”
琅华挑了挑眉,“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到底是什么人?”说着从阿莫手中接过安静的布条,沾了药粉顺着赵翎的伤口塞进去,“我能救了你,也能将你交给官府。”
赵翎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一丝不苟地给他治伤,同时也在冷静地威胁着他。
“我信。”赵翎说着闭上了眼睛。
他怎么不信。
她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她让萧邑给将他打扮成一个丫头,趁着王仁智将王家护院都调去顾家庄子上找人的时候,将他塞到了王家庄子的地窖里。
如果她有心将他交给官府,自然就能让官兵在王仁智的庄子上发现他。
和聪明人说话,不用动心机,也不用绕圈子。
赵翎道:“我不是反贼。”
琅华看过去,她能看清楚他的眼睛,哪怕里面半点的波澜都能映入她的眼帘,而他明明堂堂地让她看着。
他的声音清亮,“至少现在还不是。”
“哦,”琅华道,“不是反贼,却集结了三百多人马,手持武器。”
他吞咽一口,颈窝上汪了一小窝的汗,在闪闪发光,“那是为了生计。”
生计?集结人马?照他这样说,响马和盗贼也可以光明正大了。
“那为什么王仁智要带兵剿灭你?”
赵翎微微一笑抬起眼睛,“王仁智你也见过了,你觉得他抓人一定要有理由吗?”
明知道他的话半遮半掩,却又挑不出什么错漏。
她活了二十几年,可是跟他这个十三四岁的人相比,却仿佛并不占什么优势。
赵翎道:“那些人并非我的人马,大多数是崇明等地的百姓,庆王谋反案之后,王仁智等人在江浙四处拿人,你可知崇明县县丞王奉熙?”
琅华摇了摇头。
赵翎像撒豆子似的,将王奉熙的遭遇说了一遍,庆王谋反案,王奉熙被牵连,多亏了崇明县百姓上下一心藏匿王奉熙夫妇,才让他们逃过一劫,这几年王奉熙夫妇在崇明县生下两儿一女,本来日子越过越平安,却不知是谁又揭开当年的事,向王仁智告发,王仁智带人去捉拿,结果将崇明县百姓一起都打成了庆王余党。
赵翎带着人夜里偷袭,将王奉熙夫妇和百姓都放了。
可是从此之后,这些人却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回崇明县。
于是他们就都成了王仁智嘴里在逃的反贼。
琅华绑好了赵翎伤口上的布条,“就这样?”
赵翎点点头,“现在是你选择信还是不信。”
每个人在说秘密的时候表现都不太一样,有人谨慎,有人害怕,有人干脆无所顾忌,赵翎说的十分自然,承认了被官府捉拿,又否认了他那反贼的身份。
对与错,都交给她来判断。
赵翎道:“如果我不想说实话,在你进屋之前,我就已经走了。”
一个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的人,当然不可能自己走出这个屋子。
琅华看向窗外,“他在哪里?”
赵翎轻轻地喊了一声,“吴桐。”
一个人影就像一片树叶一样,顺着窗子飘了进来。
阿莫捂住了嘴。
灵巧的人影向赵翎和琅华行礼,然后悄然站在窗边,阿莫皱了皱眉头向琅华靠了过去,一副要保护琅华的模样。
赵翎看着琅华,目光中满是恳切,从一个倨傲人的眼睛里看到这种神情,格外的有说服力。
赵翎道:“我没走,是因为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没有等她发问,他就径直说了出来。
琅华站起身,“你曾对我父亲有恩,我也救了你的命,如今我们已经两清了。”
赵翎面带微笑,他的声音清脆,不卑不亢,“琅华,再想一想,你有用到我的地方,你可以将它作为交换,这样一来你就不会觉得难了。”
她不认为相信赵翎方才说的是什么好主意。
他这样的祸患,还是离她越远越好。
“小姐。”阿琼轻轻地敲了门走进来。
吴桐打开窗子,身形一闪就不见了。
琅华转过身,阿琼低声禀告,“陆三爷在外面等着小姐。”
方才陆瑛想要给祖母请安,祖母以要处理家事为借口没有见他,没想到他却一直没有走。
琅华点了点头,准备在外间里见陆瑛。
陆瑛穿着宝蓝色的长袍,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见到琅华出来,脸上勉强一笑,“老太太那边怎么样了?病可好些了?”
琅华点了点头,“祖母吃了药,已经有了精神,再过两日应该就能下床走动。”
屋子里片刻的安宁。
琅华伸手去拿桌子上的茶杯。
陆瑛却抬起头,“琅华,”他的目光发亮,“出了这么多事,你还想嫁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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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伤情
前世陆瑛也这样问过她。
那时候她在陆家已经住了五六年,她知道祖母和其他顾家人在镇江被杀,她身边只剩下母亲。
陆瑛在她心里也算是半个亲人。
她不想失去陆瑛如同不想失去母亲,因为她仅剩下的也只有这么多。
但是陆瑛即将秋闱,在京城中已经炙手可热,对他来说,应该有更好的选择,于是她抬起脸安安静静地问了一句,“你愿意娶我吗?”
婚约是随时都可以作罢的东西。
她不想像三婶教她的那样,又哭又闹让陆家别想动毁约的念头。
因为对她来说,婚约并不重要,她在意的是陆瑛是否愿意与她共白头,虽然她只是个瞎子,但是她并不认为,她的人生从此之后就剩下悲哀,她不能让自己变得更加不幸,只为了去获得半点的怜悯。
所以她一直认为,婚事对于她和陆瑛来讲都是公平的。
瞎子的世界就是这样简单,除了自己的心,什么也看不到。
她感觉到陆瑛蹲下身来,用手轻轻地将她鬓间的碎发整理好。
那一年陆瑛什么也没跟她说,径直去了陆老太爷屋里。
陆老太爷震怒,陆瑛被罚跪在堂屋,那一天陆瑛的父亲陆文顕来找母亲,两个人在屋子里说了一会儿的话,母亲哽咽着说,“陆二老爷答应,会劝说陆老太爷,让你和陆瑛成亲。”
后来她问陆瑛,为什么会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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