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人冒着被火烧着的危险向城楼抛着重石,风吹动着瓦罐和火苗,毫不留情的烧过来,盐州城下顿时变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弓弩手的箭也失去了准头。
受惊的马和人撞在一起,空气中蔓延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撤吧陛下,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齐人扔的火球越来越多,火烧的越来越旺,前军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后冲过来,后面的大军登时挤成一团。
西夏人本就折腾了一夜满身疲倦,见到这种情形心生怯意步步后退。
正当李常显要下决定的时候,盐州城门慢慢打开了,一人一骑慢慢地走出来屹立在城门口。
是裴杞堂。
李常显瞪圆了眼睛。
裴杞堂竟然敢走出城。
午时决战,裴杞堂真的做到了,他打开城门带着一队步兵走了出来。
这个让他们吃尽苦头,耍的他们团团转的人就在眼前,站在几十万大军不远处。
如果此时此刻退兵,就相当于向齐人认输,一辈子都会被人耻笑。
他怎么可能怕一个小小的裴杞堂,怎么可能会向一个小小的盐州城低头。
“不准撤退,”李常显站起身子大喊起来,“杀裴杞堂者朕封他为振勇将军,活捉此人者,朕封他为定国大将军。”
李常显下令,立即有人领命,带着人上前冲去,眼见就离城门只有百米的距离,城墙两侧忽然冲出了几百名弓弩手,弩箭如雨般射下来,落在西夏人身上。
西夏将军大喊,“藏兵洞,齐人提前准备了藏兵洞。”
话音刚落,两边的城墙上一排巨弩探出了城楼,齐人拉动着绞盘,一排巨箭向西夏军队冲去。
躲过巨箭的士兵向城门口冲去,裴杞堂抽出了长刀,城楼上吹起“呜呜”号角声,面对气势汹汹的西夏人,他们面无惧色,他们不怕血溅战场,今日就是他们保家卫国的时刻。
李常显亲眼看到冲上前的大夏将军被裴杞堂斩于马下,正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起,斥候过来禀告,“陛下,不好了,齐人有援军来了。”
齐人的援军,一定是淮南王的兵马。
宁令上前,“陛下,定然是昨晚偷袭中军大营的那些人马。”
这样一来大军深陷盐州,两侧又被人包抄,此仗必输无疑。
大势已去。
宁令道:“陛下,我们还是先撤进乐城再做打算,陛下不能有半点的闪失啊……”
李常显望着在火中苦苦挣扎的人马,侥幸逃脱的都被裴杞堂斩于刀下,盐州城是不可能攻克了。
“后军变前军……撤去乐城……”李常显声音有些颤抖,正准备拉紧缰绳撤退,一支箭破空而来,径直扎在李常显的臂膀上,李常显闷哼一声,差点从马上栽落下来。
身边的护卫拥上前去,扶住了李常显摇摇欲坠的身体,李常显睁大眼睛看过去,看到骑在马上握着战弓的裴杞堂,他的脸上噙着淡淡的笑容。
……
银州城外是一片戒备,城内却是安宁的景象,仿佛战乱并没有烧到这里。
城郊支起一个个帐篷,郎中打扮的人将药分发给百姓。
顾世衡已经到了城中两日,所见所闻都让他不禁惊讶,银州城确然有瘟疫,但是朝廷将草药运到这里之后,瘟疫就被控制住了。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郎中们说出整件事经过,顾世衡决不能相信这就是琅华一手安排的。
顾家的伙计笑着道:“大小姐去太原建卫所了,我们走的时候,大小姐说,等到太原稳定了,她就会到银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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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父女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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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满心担忧
顾家伙计说完话,银州的城门慢慢打开了,一队兵马押送着马车进了城。
“前两车是草药,”押运官喊了一声,“从太原运来的草药,让城里的医工来接手。”
从太原来的。
顾世衡的心一下子提起来,立即上前去。
押车的士兵一脸风尘仆仆,显然是走了很远的路。
银州防御使带着人来查看,见到了顾世衡,笑着上前行了礼,“顾大老爷是不是来打听顾大小姐的消息?”
顾世衡还没有说话,押运官立即道:“这就是顾大老爷?顾大小姐让我给大老爷带话,盐城那边打仗,卫所人手不足,她带着药材和郎中去了卫所。”
顾世衡一脸惊讶,没想到琅华会往盐州方向去,“这孩子,怎么能……去盐州,万一遇到了西夏兵,那可怎么办才好。”
押运官点点头,“我们也是这样问顾大小姐,但是顾大小姐说……一定要将那些东西送去卫所,否则他们就不用从太原过来了。”
这孩子。
顾世衡眼睛一热,泪水差点就掉下来。
稳定了情绪,顾世衡将徐松元带到一旁,低声道:“长公主已经从安庆出发了,我们再等下去也是无益,不如跟着淮南王的兵马去西平府。”
这和徐松元想的不谋而合,徐松元道:“我也正有此意。”
跟着淮南王的兵马去西平府,虽然可能会一路凶险,但是至少有他们的用武之地。
徐松元没想到顾世衡会有这样的决定。
顾世衡笑道:“当年我走的时候,琅华还是一个小孩子,这些年他们一定受了不少的苦。”
徐松元点点头,有很多事,他不便与顾世衡说。顾家经历的不止是这些,镇江战乱,许氏被休,沈昌吉苦苦相逼。
现在想起来,徐松元觉得羞愧,他在顾琅华做需要帮助的时候没有伸出援手,顾世衡却依旧将他当成故交一样。
顾世衡接着道:“她们在镇江什么都要靠自己,我也没尽到父亲的责任,一转眼她都长这么大了,现在做的事……比我做的都要好,等到我们见面……我作为一个父亲,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话,总不能让她失望。”
徐松元知道这种感觉,他也是有儿女的人,平日里就算对谨莜再严厉,只要听说谨莜受了委屈,他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现在顾琅华在卫所,说好听是去送药,其实就是生死未卜,顾世衡如果不找些事做,还不知道要怎么熬过这几天。
而且只要东平长公主的事成了,战事也会尽快结束,琅华也就能早一些平安。
徐松元点点头,“到底是你这样的父亲,才能养育出琅华这样的女儿。”
顾世衡微微一笑,眼睛中露出骄傲的神采。
……
琅华看着沿途卫所上撤下来的伤兵。
萧邑也皱起眉头,“不是说盐州打了胜仗吗?”这哪里像是打胜仗的样子,抬过来的伤兵三四成都不能治了,还有三四成浑身是血,长长的刀口像是被人从头劈到了脚。这些还都是从银州过来的援军,他们遇到西夏人不过就是这几日的事,那些盐州的将士们却已经守住了西夏几十次攻城。
琅华快速地给伤兵清理伤口。
萧邑打听着盐州的情况。
伤兵摇摇头,“盐州城还好端端的,不过那里守城的将士已经不多了,我们从洪州过去……那边都是西夏兵,密密麻麻杀也杀不完似的。”
西夏皇帝御驾亲征,轻易绝不会言败,就算没有攻下盐州城,也不代表李常显就会认输。
盐州城虽然传来了捷报,但是大齐是少于西夏十倍的兵力,那些将士要拼尽全力才能换来胜利,伤亡自然不会少。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所以她才会义无反顾地来前方卫所。
萧邑一脸焦急,径直问过去,“那盐州守城的裴将军怎么样?”
伤兵道:“我们是从侧面进攻的,打的还是西夏军队的外围,那盐州城在最前面……听说那边的情况……很惨……”
李常显接二连三的打了败仗,如今就像疯了一样……这里已经是一片狼藉,盐州作为主战场,可想而知会是什么情况。
裴杞堂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不受伤是不太可能了,有没有受重伤?
琅华不由地想起刚刚那个被西夏人一刀穿透半个胸膛的将领,抬过来的时候血都已经流干了。
如今就停尸在外面。
听说是淮南王手下一员猛将,从来就没打过败仗。
裴杞堂说过,战场上,没有谁能保证一定会赢。
每次当她想起这句话的时候,眼前都会出现梦中的那一幕。
“还有没有能骑马的?”卫所门口传来一声呼喝,“还能握刀骑马的跟我走,去营救裴将军。”
琅华眼睛不禁一跳,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般,她站起身走出去,看向那正在说话将军,“你说要去营救谁?”
将军满脸血污,身上的甲胄已经被利器砍的七零八落,他一脸焦急,“营救裴将军。”
琅华问过去,“你说的是裴杞堂?”她下意识地希望,他说的不是裴杞堂,是另一个裴将军。
将军点了点头,“裴将军身陷重围已经一天了,我们这边的援军攻不过去……现在人手又不够……你们先将那些能上战场的将士伤口包好,让他们立即上阵……”
真的是裴杞堂。
听到这样的消息,琅华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人用重物压住了一般,让她喘不过气来,半晌她才回过神,不知什么时候萧妈妈已经搀扶她坐在一旁。
琅华觉得眼睛发酸,口鼻也像是被人捂住了般,呼吸也不通畅起来。
琅华看向旁边的医工,“再往前我们还有卫所吗?”
医工点点头,“有,在洪州我们还有一处卫所,不过那边战事更紧,会看到西夏人。”
“我去那边,”琅华站起身吩咐阿莫,“将药箱给我拿好,我要去洪州看一看。”
萧妈妈皱起眉头,“大小姐,您疯了不成?不行,奴婢绝不答应。”
旁边的程颐听到这话,也站起身,“大小姐,您在这里已经是很凶险,盐州和洪州现在满是西夏人,三爷让我保护您,在这里我还能有些把握,去了洪州我们可就真要听天由命了。”
“顾大老爷还在银州等着您,您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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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强强联手
程颐觉得奇怪,为什么顾大小姐听说裴将军身陷重围,就一定要去洪州。
这个裴杞堂不是和顾家斗得你死我活吗?
胡先生为裴杞堂看了病也是迫不得已的啊。
可是照他这几天的观察又不是这样,萧邑来这里之后就向伤兵打听盐州的消息,一开始他以为萧邑只是关心战情,后来就渐渐听出了重点。
除了盐州的战事,萧邑还十分关切裴杞堂的情况。
听到了裴杞堂的消息,顾大小姐的脸色就变得异常难看,他跟着顾大小姐从太原一路到这里,发现顾大小姐的沉着、冷静与三爷有的一比,绝不会随随便便就慌张失措。
除非是她极为关切的人出了事。
这样想过来,顾大小姐和裴杞堂之间会不会有……有些特别的交情……
虽然顾大小姐只有十来岁,那裴杞堂也只是十五六岁。
三爷不是也才这样的年纪……
女孩子十二三岁过门的也不是没有,兴许顾家和裴家私下里已经有了什么约定。
程颐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三爷怎么办?三爷对顾大小姐的心思他再明白不过,这件事有个什么差错,会影响三爷一辈子。
程颐心中油然生出几分愤怒来,裴家和顾家真的这样做的话,有没有想过将三爷陷于什么样的境地。
……
琅华不知道程颐的想法,她就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方才自己的心跳就像是擂鼓一样“咚咚咚”震得她发慌。
琅华深深地吸了口气,稳住心神。
琅华看向旁边的医工,“你们瞧瞧抬来的伤兵,有些人本不应该死的,就是因为包扎止血不妥当,这些布条随随便便裹在伤口上,可见医工做这些事的时候有多慌乱,这些日子我们这边的伤兵越来越多,应该是洪州的卫所已经不堪重负,可见前方的战事肯定吃紧。”
琅华正想着,胡仲骨匆匆忙忙走过来,目光闪烁,“琅华,我有话跟你说。”
东平长公主去了安庆之后,胡先生就跟安庆县丞一起向盐州去,他们正好在离洪州不远的十里井会和了。
很多从盐州、洪州上撤下来的伤兵就送来了这里,她和胡先生一起稳住了这里的卫所。
琅华站起身来跟着胡先生去账外说话。
胡先生道:“我方才接手了一个伤兵……他的伤口不太对。”
琅华仔细地听着。
胡先生道:“看样子是被长刀所伤。”
大齐的刀,一般是长刀、眉尖刀、戟刀,这样的刀造成的伤口和西夏刀造成的伤口有细微的差别,只有胡先生这样的外科圣手才能分辨出来。
按理说被长刀伤的人应该是西夏人,不过战场混乱,也有可能是西夏人随便捡了大齐的武器伤人,不过胡先生特意说出来,这其中定然是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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