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仲骨嘴唇蠕动着,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琅华越过胡仲骨向前走去,吩咐阿莫拿来斗篷穿在身上,她转过头看赵翎,“太阳就要落下,天就要黑了。”
赵翎静静地看着顾琅华,太阳的余晖落在她的脸上,在她眼睛里升腾一簇热烈的火苗,豁然将她整个人都照亮了。
赵翎微微笑起来。
……
琅华坐在马车里,对面是静静地一直没有说话的赵翎。
马车外传来萧妈妈的声音,“大小姐,胡先生……就不管了?”
琅华道:“不用管他了,到底何去何从就让他自己去做选择。”如果他还选择走,她留着他也没有任何意义。
“你有什么话想要问我?”赵翎看向琅华,他的目光仿佛比之前柔和了许多,“冒险跟我跑出来,不光是为了胡仲骨吧,其实还有别的事想要说。”
赵翎的脸孔在阳光后沉浮,他的眼睛就像是被树叶遮挡住了一般,迎着斑驳的影子,让人看不清楚,却又想让人去探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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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开始
琅华看半天才弄明白赵翎的目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是在揣摩她的意思,想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明白似的,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他的眼帘里。
琅华正要皱起眉头,一个东西忽然就塞进她的手心里。
琅华低头看,是一只蓝缎的荷包,上面用金丝绣着云纹,十分的精致,却不是她原来那只,琅华气急将荷包掷回给赵翎。
不看则已,倒让她想起她那只不翼而飞的香囊。
琅华伸出手,“我那只呢,还给我。”
赵翎不说话,而是又将那只荷包递给琅华,“这是你父亲在端午节时送给我的,里面装的是艾叶草。”
琅华的心顿时一颤,这是父亲送给赵翎的?父亲的东西?
琅华不由自主地伸手接过了荷包,荷包已经有些发旧,但依然散发着淡淡的艾草香。
赵翎不会因为一只荷包而骗她。
琅华的心豁然一酸,“我父亲什么时候给你的?”
赵翎道:“八年前,还没到端午节,你父亲来送草药,就送了我一只荷包,算一算,那年你出生……这只荷包应该是要送给你的,他一时拿不出像样的礼物来给我,就舍了它出来。”
赵翎的话,让琅华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就像是一个迟来的八年,属于父亲的礼物。
琅华看向赵翎,“为什么不是送给你的?”
赵翎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肩膀,脸上浮起一丝不以为然的笑容来,“因为我向来没有这种东西,现在想起来,你父亲待人接物细致入微,不会买一个别人用不上的东西做礼物。”
那时候赵翎不过才五六岁,怎么就一定不会用荷包,琅华觉得很好奇,却又不想因为这件小事去问他。
赵翎道:“我想,他大约是没想到会在庄子上遇到我。”
琅华收回袖子里,抬起眼睛,“谁的庄子?”
赵翎目光烁烁,“庆王的庄子。”
琅华的心里涌出一团火来,灼得她耳朵发烫,赵翎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父亲就是和庆王有关系。
如果父亲与庆王无关他不会在临死前说出那种话:朝堂上看起来悄无声息,其实波涛暗涌,不知哪日灾祸就会降临。
无声无息降临的灾祸,就是庆王谋反案。
所以她才会与赵翎见面。
因为赵翎和顾家的渊源早在父亲在的时候就有了,她必须要将这一切弄个清楚。
父亲在庆王身边是个什么角色?无官无职,只是暗地里有些往来。
琅华隐约觉得有一种可能,“我父亲是庆王的幕僚?”
赵翎摇摇头,“应该不是,没有哪个幕僚是常年在外的,我想应该就是替庆王做些事,不过你父亲还是很小心,否则庆王案牵连甚广,你们家却一直相安无事。”
琅华仔细地想着。
赵翎道:“庆王突然来到江浙,对这一带不是很熟悉,找几个耳目探听消息也很正常。”
难道父亲在外走商就是为了替庆王打听消息?
赵翎仿佛看出她的猜想,摇摇头,“顾大小姐,您的祖上可是前朝三品大员,顾家子弟虽然没有入仕,哪个又没有读书写字。”
这倒是,她听祖母说过,祖父说不入仕不等于不读书,只不过祖父不愿意学得文武艺卖给帝王家罢了。
就算是三叔也是整日里下棋看书,做的都是些文人士子该做的事。
琅华豁然明白过来,这世上本就没有独善其身的事,不是与外隔绝就能安身立命。父亲在外跑商就是为了耳目灵通,不注意这些动向,怎么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但是既然父亲想要并不是仕途而只是求平安,却为什么还是结交了庆王,临死前又说出那样的话来。
琅华越想越觉得奇怪。
“那你呢?”琅华道,“你跟庆王有什么关系?”
赵翎想了想,“我不能骗你,我跟庆王有些关系,但是并不亲近。”
琅华并不完全相信赵翎的话,“那你在这里是要做什么?到底是想要帮叛军还是要帮朝廷。”
“都不是,”赵翎的说法很坦然,“我是觉得韩将军很可惜。”
如果琅华不了解前世的事,大约还不懂得赵翎这话的含义。
可是她已经很清楚韩璋的结局,所以赵翎这句话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琅华疑惑地看着赵翎,她要确认赵翎心中所想,“怎么可惜?”
赵翎道:“因为我太熟悉朝廷如何将一个好人变成坏人,韩璋外有强敌压境,内有奸人窥伺,不用打仗就已经先输了。”
马车拐了一个弯停下来,外面的萧妈妈道:“小姐,该换马车了。”
按照琅华的安排,见过胡仲骨之后,她就应该将赵翎赶下车去,她还有其他事要做。
可是现在,当赵翎告诉了她父亲的事后,她的心境也变得十分微妙。
她没有太多时间去考虑是否信任一个人,她也并不了解赵翎,但是眼下的情形,她确实需要一个人来帮忙,才能冲破整个局面。
或许赵翎是最好的选择。
琅华道:“不用了,就这样过去吧。”
萧妈妈应了一声,马车重新走动起来,在一处宅院门前停下。
琅华下了车立即看到迎出来的萧邑。
见到赵翎,萧邑有些意外,但是很快就回过神低声向琅华禀告,“院子买下来了,这家人只要了一百两银子就卖了。”
眼看就要打仗,这种宅院也就不值钱了。
萧邑道:“这里虽然离我们家不远,却隔着两条胡同口,进来七拐八拐的,不容易被人找到。”
琅华点点头,“就这里吧!”
萧邑也不知道大小姐租宅院是为什么,但是大小姐不说他也不会多嘴地乱问。
琅华轻声道:“镇江城附近的商贾都打听了?有没有一个姓秦的老板?”
萧邑摇摇头,“没有,谁也没听说过。”
在意料之中,一个准备杀人的人,怎么会用真名字。
“不过,那个买米的倒是有些线索,都说是个常州人,从年初开始在镇江城内收米粮,给的价格很高,不过在几天前他突然不收米了,都说他是回常州去了。”
这个人想的很周全,在大家都没有察觉之前收米,等到所有人知道镇江要打仗他已经功成身退。
但是只要人没死,她就有办法将他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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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监视
琅华转头看向赵翎,“你就在这里住上一阵子吧!”
一个院子就让给了他来住。
赵翎微微扬起眉毛,“你是想让我盯着顾家,看看这些日子谁会有异常的举动吧!”
从父亲去世到卖三婶米粮,所有一切都在昭示着一件事,顾家有内鬼,现在她就要将这个人捉出来。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有离开顾家,才能看得更清楚,于是她让萧邑在这里买了宅子,从庄子上选了几个人盯住顾家所有人,只要有人向外传递消息她就会立即知道。
然而就算萧邑做事妥当,毕竟不如赵翎,赵翎身边还有一个来去悄无声息的吴桐,既然赵翎想要帮忙,她何必客气。
这也叫物尽其用。
赵翎仿佛微微蹙了蹙眉,一副不太愿意的模样,琅华差点就一脚踹过去,免得让他在这里装模作样。
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先帮了她,然后再来请她帮忙,说到底真的有所求的人是赵翎。
琅华故意道:“不愿意就算了,我让萧邑来安排。”
“那倒不是,”赵翎笑得十分好看,“我就是想要问你,万一抓住了你不想抓的人,你要怎么办才好?”
“不牢赵公子挂心,我这个人心冷的很,抓了谁都是一样。”琅华懒得再与赵翎费口舌,转身走出了院子,让萧妈妈扶上了马车。
赵翎望着琅华离开的方向,马车一路向前,顾琅华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了,真是可惜,就这样连句道别都没有。
赵翎不禁想起在顾琅华内室里时,他听到了顾琅华与陆瑛说话。
陆瑛走了之后,顾琅华并没有立即离开堂屋,后来陆瑛去而复返,顾琅华再与陆瑛说话时,就多了几分的欣喜。
顾琅华是真的喜欢陆瑛吧,否则不会轻易地就心生波澜。
如果真是这样顾琅华还会不会嫁给陆瑛呢?
不知怎么的,赵翎心里隐约有些不舒坦。
……
琅华让马车绕了一圈,才向顾家走去,这样一来就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她并不担心被会人盯梢,这就是她与赵翎合作的另一个好处,赵翎能和王仁智周旋多年,熟知如何确保安全,那个吴桐就像是一只猴子,在赵翎左右跳来跳去,只要有半点风吹草动,立即就会发现。
所以,赵翎上了马车之后,她就完全放松了下来。
“小姐,闵家小姐在前面等着您呢。”萧妈妈低声禀告。
琅华撩开车帘果然看到了闵家的马车。
两辆马车靠在一起,闵江宸让人扶着上了她的车。
“阿宸,”琅华拉住闵江宸,“你怎么在这里。”
闵江宸见到琅华平平安安地坐在车里,顿时松了口气,“我自然是担心你,顾大太太已经让人催了两次,让你赶紧回家,若是我不过来,只怕你难过这一关。”
琅华心里不禁暖暖的,阿宸已经全都替她想好了。
马车到了顾家停下来,采回立即迎上前,掀起了帘子,“大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太太都急得不得了,若是您再晚一会儿,太太就要去闵家……啊……闵大小姐奴婢不知道您也在这里……”
闵江宸笑着下了车,“都是我不好,将琅华留得太久了,我们话又没说完,只能跟着她回来,劳烦你们今晚要为我准备被褥了。”
阿宸从来都是这样笑盈盈的模样,怪不得祖母总让她多跟阿宸学,阿宸这样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而她生来就是一只泼猴。
采回忙道:“闵大小姐,您这是折煞奴婢们了。”
琅华和闵江宸一起笑着进了院子,顾大太太等在垂花门,看到了闵江宸,只得将到了嘴边准备责备琅华的话吞了回去,变成了询问琅华,“没有给闵太太添麻烦吧!”
不等琅华说话,闵江宸就笑着道:“没有,没有……我母亲喜欢琅华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麻烦,倒是让大太太担忧了,是我们的不是。”
顾大太太笑着道:“你瞧瞧,这样会说话,就算是真的犯了错,我又怎么忍心去说。”
琅华和闵江宸两个人相视一笑,别了顾大太太去给顾老太太请安,顾老太太笑着问闵江宸家中的情形。
闵江宸面露尴尬,“父亲和表兄还在讨论战事,”说到这里顿了顿,“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顾老太太看出端倪,“这是怎么了?”
闵江宸半晌才道:“父亲和表兄因为大户搬离镇江的事吵起来了。”
这下连琅华都诧异起来,“为什么会吵。”
闵江宸抿了抿嘴唇,“一位李公子来找父亲,与父亲说了一会儿话,父亲就去劝说表兄,那些大户都是手握路引的,还是将人放行,而且那些大户也愿意捐些米粮出来,到此为止,见好就收吧!”
“结果表兄坚决不肯,表兄说要想守住镇江城,就粒米不能出城。”
琅华不明白,“为什么闵大人要放人出城呢?”
顾老太太不禁叹口气,“你哪里懂得,闵大人毕竟是镇江知府,那些人拿出了朝廷的文书,如果闵大人不肯放行,那就是轻视朝廷的法度,韩将军不一样,军营里有句话叫,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韩将军眼睛里只有该怎么打仗,也就不会将其他事放在眼里,两个人诉求不一样,自然会吵架。”
闵江宸道:“父亲也说,他有他的难处,”说着去看琅华,“琅华,如果我父亲真的将那些大户放出城,你不会怨恨他吧!”
琅华的态度很明确,她认为自己不必向阿宸遮遮掩掩,“我虽然不认同闵大人的做法,但也不至于就会怨恨他。”
闵江宸一脸感激,“这……已经是很好了。”
……
陆家。
李旭将于闵怀谈话的事告诉陆老太爷,“没想到闵怀还是个识时务的,他同意大户们捐些粮食就可以出城。”
陆老太爷十分诧异,“都说闵怀倔的很,你竟然说动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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