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金国对裴顾氏应该也不会陌生,当年那些军帐守住了整个太原。
皇帝点点头:“准了,就这样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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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八章 不听话的儿子
徐松元听到金国使臣的事,想也没想就推脱:“恩师,学生觉得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刘景臣本来在兴头上顿时被泼了一盆冰水。
“这是皇上的意思。”刘景臣沉下脸来。
徐松元抿了抿嘴唇:“恩师,学生能不能请辞……学生不通金国的语言,更不了解他们的礼数,恐怕会丢了恩师的脸面。”
刘景臣看到了徐松元固执的神情,他这个学生从来都是极为听话,今天这是犯了什么病。
徐松元道:“翰林院有通译官,学生举荐礼部的陈良陈大人。”
陈良是已经五十多岁的老官员,一门心思研究各种礼数,让他去,很快就会向朝廷递一封奏折,数落金国使臣种种不是。
“你要气死我不成?”刘景臣道,“要不是看在你是我的门生,我怎么会在皇上面前举荐你,如今你却不去,让我的脸面往哪里放。”
徐松元不敢说话,可是他的确不想去,因为太子不是什么好人,当年镇江一战,太子通敌卖国,琅华和顾家人差点就死在了镇江,现在他想起来还觉得惧怕,那时候他没有帮上忙,现在总不能倒行逆施。
“恩师,”徐松元道,“学生以为您也不要管此事,皇上早就已经废了太子,金国要不要将废太子送回来,那是金国的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而且学生认为废太子回来对我们大齐有百害而无一利。”
“明日学生想上奏折,请求皇上不要迎废太子回国,废太子已经在金国纳了侧妃,可见心中没有大齐,将这样的人接回来,只会有辱大齐国体。”
就像当年为庆王说话一样,徐松元的臭脾气又来了。
刘景臣脸色难看:“出去吧。”
徐松元抬起头。
刘景臣提高了声音:“我让你出去。”
徐松元退了下去,刘景臣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有说话,外面的管事上前来:“老爷,怎么给徐家人回话。”
刘景臣本来冷漠的脸略微柔和些,却仍旧声音生硬:“将今天的事,一个字不落地告诉老夫人,跟老夫人说,徐家的事我管不了了,让她早些准备吧。”
早些准备。
这四个字分量不轻。
徐老夫人听得这话的时候只觉得一阵心跳,怒气涌上心头,一掌拍在了矮桌上:“他不听我的也就算了,竟然连刘相的话也不听。”
“刘相是谁?皇上最信任的人,刘相的话就代表了皇上的意思,他也敢反驳,还要上奏折,真是好日子过够了,这一次再被贬官,就别想再入仕。”
管事妈妈忙劝说道:“老夫人消消气,等到老爷回来再仔细问问,老爷定然……”
“定然什么?”徐老夫人冷笑,“会听我的话吗?他现在处处与我作对,还有那个杭氏,越来越不像样子,我病了这么久,她可曾床前侍疾?别人家的媳妇都会在婆母床前不眠不休,她呢?只不过每天来我屋子里几个时辰做做样子,心里巴不得我快些死了。”
自从谨莜被送去家庵,她的屋子里是越来越冷清。
管事妈妈道:“要不然让人去将大爷接回来。”
怎么说大爷也是徐家长房长子,如果能在这里兴许老夫人心情还好一些。
“他?”徐老夫人不提还好,提起来心里就能油煎了一般,“到底是个没心肠的,竟然没有向家里禀告就跟着顾家人去了广南,自从知道那顾氏是他的姐姐,他的心就飞到了顾家去,他以为顾家的老太婆也能将他当做孙儿吗?”
“我真是不明白,顾家到底给他们灌了什么药,让他们这样死心塌地的跟着,”徐老夫人脸上浮起一丝怪异的神情,“等他们被顾家人坑了,到时候想哭就来不及了。”
广南西路那种地方,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恺之还没有及冠,这些年不过就是读些书,现在身边连个小厮也没有,或许现在哭着想回来却没有办法,又或者……已经染了疫病。
真的是这样,杭氏恐怕再也见不到她的儿子了。
想要求一个没良心的女儿回来,又搭上了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儿子。
徐老夫人心中冷笑:“那是我好不容易给她求来的子嗣,她却不懂得惜福,也没有从心底里感谢我这个娘,老天从来都是公平的,你没有良心,它就会将给你的都收回去。”她就看着老大夫妻跟着那顾家能落得什么下场。
徐老夫人正想着,徐正元进了门。
见到二儿子,徐老夫人的脸色好了些。
“母亲,”徐正元道,“今天外面有些热闹,儿子说给您听。”
徐老夫人扬起眉毛:“什么事?”
“金国使臣来了,”徐正元道,“带来了三十几车的贡品。”想到这个徐正元就眼睛发亮,自从徐士元被抓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
如果两国开设榷场,他又能想方设法赚上一笔。
徐老夫人面色不虞。
徐正元面上一僵:“是不是大哥又惹娘生气了?孝顺孝顺,就要顺着娘的意思才好。您不知道外面风言风语,儿子每日里都听别人说……广南要起战乱了,也不知道恺之到底怎么样。”
果然。
徐老夫人道:“你这是听谁说的?”
“大街小巷都在传,”徐正元道,“京里去广南的商贾已经回来了,说那边不太平,周家好像反了。”
徐老夫人攥起了手:“你再说一遍,周家怎么了?”
徐正元一字一顿:“周家反了,裴杞堂却没有带兵马过去,恐怕在广南要栽跟头,现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朝廷会怎么办,据我所知广南东路和福建的驻军也不多。”
徐老夫人心中一下子亮起来,如果裴杞堂在广南兵败,至少在几年内不会被晋升,裴家也会受牵连。
万一裴杞堂死在广南呢?
那就更好了。
顾琅华刚刚嫁入裴家就守了寡,身边又没有一男半女照应,将来在夫家的日子可想而知。
徐正元仿佛也预料到了裴家和顾家的衰败:“儿子会在外面打听着消息……就怕大哥转不过弯来,还想着那裴顾氏,听说周家和裴家会闹翻,都是因为裴顾氏从中挑拨,裴家才一心要在广南跟周家争出个高下……儿子是怕我们家也会受牵连,虽说可能是大哥一个人想不透,可我们毕竟没有分家……”
徐正元目光闪烁,万一徐士元和许氏说的是真的,那裴杞堂是庆王之子该怎么办?他要想方设法与顾家和裴家划清关系,免得被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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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九章 感人
徐老夫人看向徐正元:“你想要闹分家?”她早就想过只要她活着一日,就永远不能分家。
这个家要由她来掌控。
徐正元恐怕徐老夫人生气:“不是,儿子没这么想,儿子就是有些害怕。前些日子徐士元的事差点将儿子也搭进去……”
“您想一想,顾家、裴家这些年都在折腾些什么,哪有一个安分守己的,儿子昨晚还梦见,裴杞堂就是庆王之子,我们家也被牵连下了大牢,真的闹到这个地步,恐怕连刘相也帮不上忙。”
徐老夫人想起了刘相的话,让她早些有个准备。
刘相不会骗她,这么多年如果没有刘相,徐家早就败了。老大被庆王牵连获罪的时候,刘相就跟她说过,除了谋反之罪他可以为徐家挡过去。
徐家是不能再卷入这种事之中了。
徐老夫人站起身来,不禁步履蹒跚,她的两个儿子,老二虽然听话,却只有老大会读书,这些年她在老大身上倾注了那么多的心血,才将他到如今的地位,如果分家……就等于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
老二这辈子不可能入仕,徐家就不再是官宦之家,老二的几个孩子年纪还小,指望不上。
徐老夫人低下头,桌子上的花斛照着她老态龙钟的脸,她要怎么向族里,亲友交代,那些人从来都是逢高踩低,这样一来还会有谁敬着她,不到逼不得已,她不能分家,不过也要有这样的打算。
一旦广南传出消息,她就要当机立断。
……
琅华第一次在裴家见到杭氏。
杭氏正式递了帖子,给裴太夫人请了安,又和裴夫人说了一会儿话,这才来到她房里。
杭氏道:“我也是听到外面风言风语,说广南那边出了事……看到裴家这样,我也算是心安了。”如果裴杞堂有危险,裴家长辈早就心急如焚了。
琅华有些话不想瞒着杭氏:“外面那些话是真的,不过您放心杞堂会照顾恺之他们,杞堂动身去广南之前我们都说好了,若是那边战事吃紧,就先将恺之他们三个送回来。”
有冯师叔在,恺之应该不会有事。
“你呢,”杭氏道,“一定要去广南吗?现在天气越来越热,我打听过,往常这个时候,广南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有瘴气了。”
杭氏手里的帕子被握得有些发皱,脸上虽然用了许多粉遮盖,却还能看出憔悴的面容,这些日子恺之不在家中,杭氏一定很着急。
其实琅华也没想到徐恺之会下定决心去广南历练,但是她相信裴杞堂的判断,徐恺之和顾炳之他们只有经过事,将来才会更加出色。
儿行千里母担忧,琅华不自觉地就想到这样的话,这就是杭氏此时此刻的心情。
“奶奶,”阿琼进门禀告,“蒋家来人了正在外面的堂屋里坐着,说什么也要见您一面,太夫人和夫人让人来请您。”
会有什么事。
杭氏一下子紧张起来,跟着琅华出了门,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您跟我一起过去吧。”琅华看向杭氏,免得杭氏在这里空着急,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见到杭氏,心里一块柔软的地方就被触动,情不自禁地想要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看着杭氏焦心,她也不好受,总想要拉着杭氏的手好好说一阵子话。
本来已经长大的她,仿佛又矮了一截似的,变成了小姑娘。
可能这就是做一个女儿的天性。
她已经两世没有母亲了啊。
琅华拉起了杭氏的手,杭氏的手有些颤抖,手指将她拢住,却又不敢握得太紧,克制着激动的神情,仿佛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就这样静谧地走了一会儿,琅华却觉得心里很舒坦,仿佛心中一块空缺被填满了。
刚刚进了堂屋,坐在椅子上的蒋老太太立即站起身,蒋太太顾不得上前搀扶,婆媳两个都走到琅华面前。
“裴四奶奶,”蒋老太太眼圈通红,见到琅华就拜了下去,“求求您这次帮一帮我们蒋家。”
琅华急忙伸出手来,将蒋老太太搀扶而起:“老太太是长辈怎么好拜我,有什么事您慢慢说。”
蒋老太太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整个人如同风中的落叶,不停地颤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蒋太太见状上前道:“我们老太太想请四奶奶去看一看,金人送来的遗骨到底是不是我们家老太爷,如果是……我们就想让老太爷叶落归根。”
蒋老太太又紧紧地握住了琅华的手,不过是一瞬间,脸上的皱纹仿佛更加深刻,那双混沌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裴夫人上前帮着琅华将蒋老太太扶到一旁坐下,抬起眼睛看向琅华时一脸的担忧:“琅华可曾见过蒋老将军?”
琅华摇摇头:“没有,我在太原修葺卫所时,蒋老将军已经跟着太子爷去了真定。”
蒋老太太脸上露出些许失望的神情。
裴夫人叹了口气,琅华没有见过蒋老将军,要怎么帮忙辨认,就算是有过几面之缘,过了这么多年,尸体皮肉早已经腐烂,就连蒋家人自己都做不到的事,琅华还有什么办法。
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蒋太太一脸歉意地看着琅华:“我们本不该来麻烦四奶奶,只是……那金人说,四奶奶能够辨认得出,我们才会前来询问。”
死马权当活马医,她们也就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如今算是破裂了。
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做到这样的事,那金人不过就是在哄骗她们罢了。
琅华没想到金国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您说的金人在哪里?他是金国的使臣?”
金国的使臣为什么认识她。
“不是,”蒋太太道,“那个人是金国的郎中,说是在大战的时候为伤兵包扎伤口,我们老太爷受了伤,就是他动手医治的,只可惜老太爷伤势太重,所以……”
蒋太太说不下去,其实他们早就听说了,老太爷死得很惨,最后被人看到的时候,身上已经满是鲜血,所以虽然没有尸身,他们都知道老太爷已经阵亡了。
这次金国使臣来到大齐,说要送还老太爷的尸身,老爷听了愤怒不已,他们根本不相信金人会有这般善举,根本就是随便找了个尸体来侮辱蒋家,老爷冲动之下出城,就是为了教训那些金国使臣,却没想到遇到了那个郎中,而那个郎中又认识裴四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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