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宁王谋反之后,宫中就设了值房,一来皇上可以随时召见他们,二来他们也要带着人手巡防,他有了值夜的牌子,就能出入宫中。
“你要小心,”闵子臣心中忐忑,“皇上毕竟信任刘景臣。”
这点,陆瑛再清楚不过。不过这一次,皇上却是不得不信。
……
皇帝坐在勤政殿里,案头是堆积如山的奏折。
常安康上前道:“皇上,中书省的人就等在门外,要不要让他进来帮着皇上整理文书。”
皇帝胡乱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靠在御座上养神。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过后,陆瑛走上前去:“皇上,微臣有要事禀告。”
常安康皱起眉头,没想到中书省的秘书郎会如此不懂规矩,竟然敢打扰皇上的休息,他就要挥挥袖子将陆瑛撵下去。
陆瑛躬身继续道:“皇上,微臣禀告的与金国奸细有关,金国奸细想要将您送给金国人,您若是带人东迁,金国人必然从东边入侵大齐,到时候擒住了您,整个大齐就只能听金人摆布。”
皇帝的心“腾”地一下被提到喉口,立即睁开了眼睛,一脸凶狠和讶异地看着陆瑛:“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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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九章 一举成名
皇帝的眼睛如同利刃,仿佛要将陆瑛割开看一看,到底陆瑛说的这些是不是真的。
陆瑛面容冷静,一双眼睛里满是沉着的神情,让皇帝浑身汗毛竖立,愈发的恐惧起来。
皇帝道:“你再说一遍。”
陆瑛目光灼灼:“皇上,微臣已经查出金国的奸细是谁,恐怕他已经和金人通了消息,金人应该很快就会骑兵攻打大齐,而且不会从北方重镇下手,因为那里有荣国公的兵马,朝廷也向来关注北疆的情势,有个风吹草动立即就会传到京城。倒是东边,自从蒋老将军去了之后,东边交给了高家,高将军治下松懈,一直不太能服众,所以这次京城被围困,高家都没有派兵马前来救援。去年秋天朝廷又在东边建了仓廒,陆陆续续存了不少的粮食,这些粮食正是打仗所需要的。如果没有奸细通消息,金人大约不知道这些情形,也就不敢冒险从东边攻入大齐,可是有人通风报信,金人就会弃北边重镇而选择东边作为突破口。”
每句话说的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服。
皇帝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只在一旁书记,很少说话的秘书郎今日就说出这些、
“奸细是谁?”皇帝眉毛竖起,“你查出来是谁?”
陆瑛没有犹疑清晰地道:“是刘景臣。”
大殿里顿时一片安静。
却又仿佛在耳边响起一记惊雷。
“大胆。”
皇帝脸色铁青:“你竟然诬陷刘相。”
“微臣没有,”陆瑛抬起脸,眉眼中有几分的浩然正气,“微臣知道刘相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恰恰是如此,若是有了变故,对大齐来说就真的是一场灾难。”
“皇上信任刘相,命人准备东迁,我们带着兵马离开京城,遇到在那里守株待兔的金人,结果会怎么样,不用微臣再说。”
“刘相可是你的恩师,中书省能让你来书记,都是刘相的举荐,”皇帝目光凌厉,“你……若是诬陷刘相……”
陆瑛道:“若是微臣陷害刘相,从此之后就会万劫不复,一个没有道义的文官,将来只会被孤立,就算得皇上一时的欢心,早晚也会真相大白,到时候微臣的下场可想而知。”
“微臣冒死前来,是为了大齐和朝廷,”陆瑛弯腰,“皇上现在若是能够察觉真相,一切就还来得及,我们可以想个法子,躲过这一劫。”
对于一个小小的秘书郎来说,密告刘相的确是冒着巨大的危险。
很有可能就被杀掉。
更何况陆瑛这个人,还是刘相举荐给他的。
他却怎么也不相信刘相是奸细,刘相在大齐已经是重臣,不管大事小事他都会与刘相商议,刘相的地位没有人能够撼动,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刘相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什么要做奸细,金国又能给刘相什么好处。
没有利益又是为了什么。
皇帝想不通。
刘相根本不会背叛他,没有理由背叛他。
“皇上,您还记得曹太傅临终之前上过一本奏折,请皇上命皇城司前往边疆重镇,探查各国消息,并在京中监察百官,以防别国耳目混杂其中,”陆瑛顿了顿,“微臣在值房翻看中书省文书的时候,偶然发现曹太傅特意调看了当时所有准备升迁官员的甲历,没有问题的官员当时都得到了曹太傅的举荐,刘相当时并不在曹太傅举荐名单之内。”
“后来曹太傅生了急病去世,当时在架阁库任职的正是徐松元的父亲,巧合的是徐松元的父亲很快也一病不起,不过在徐松元父亲亡故之前,吏部的员外郎得知徐松元父亲准备弹劾一位官员,那就是刘景臣。”
“这些都是旧事,还有一桩意外就发现在眼前,闵怀大人当日急匆匆地准备进宫面圣,却在半路上遭人暗算……”
“恰好微臣去闵家时得知,闵大人昏迷中一直喊刘黎的名字,刘黎是刘相的侄儿,微臣大胆猜测,这件事会不会也与刘相有关,于是微臣仗着胆子找了几个人压下了刘景臣的侄儿刘黎。”
陆瑛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皇帝死死地盯着陆瑛:“私下里扣留朝廷命官,你好大的胆子。”
陆瑛声音发颤:“微臣不得不这样做,事急从权,若是微臣错了,微臣定然会来领罪。”
“说得好听,”皇帝冷笑,“如今你手里可否有什么证据?”
“有,”陆瑛道,“徐家族中人和徐正元已经招认,当年徐老太爷死状有异,徐老夫人与刘相一直私下往来,刘黎也供述是受了刘景臣指使杀了闵怀,闵怀受伤之后还大喊’奸细‘,这说的应该就是刘景臣,闵大人定是发现刘景臣与金人联络,才会遭此毒手。”
“微臣还知晓,刘景臣的来历不清不楚,他的祖辈皆不可查验,就连宗族也是他做官之后强行改的族谱,微臣怀疑他并非齐人,这样一切就都清楚了,非我族人其心必异,便是皇上对他多加恩宠,他想要的也不是大齐繁荣昌盛。”
陆瑛的话,让皇帝整个人开始发抖,听到这些话他已经不能不信,不得不信。
即便他情愿认为这是离间之计。
“皇上,”陆瑛道,“即便您不信微臣的话,眼下也有几件事要做。”
“第一,立赵氏所生皇子为太子,战乱之时,立储必然能安抚人心。”
“第二,让探马前往东边打听情况,并且命高将军加强守备。”
“第三,派人监视刘景臣,若是发现异样立即回报皇上。”
“第四,审问徐家人和刘黎,调出刘景臣的甲历,皇上定然能看出端倪。”
陆瑛说完跪在地上:“但是这样耽搁下去,恐怕皇上和京城全都面临危难,皇上只要想方设法脱险……就还有机会扳回一局。”
皇帝不得不对陆瑛另眼相看,竟然在这时候思路清晰地说出这些建议。
皇帝道:“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陆瑛眼睛一亮:“还有一个,虽然有些危险,但是值得一用,而且,能够最快辨忠奸。”
“怎么说?”皇帝忍不住继续询问。
陆瑛道:“皇上已经要东迁,不妨就走上一程。如果微臣所料不错,出了京刘景臣就会想方设法与金人送消息。”
虚虚实实,让人摸不透。
皇帝抿了抿嘴唇,这样一来,他就占了主动。
皇帝凝目,高声呼喊常安康:“立即让人去东边查看情形,三日之内,朕要收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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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瑛这个人,如果没有几分本事,前世也就不会位居高职。
今生也是因为女主重生的关系,际遇才会有了变化,不过根据这一世应该可以达到推算上一世的目的。
第七百五十章 可怕
刘景臣看着来来往往的马车,觉得事情进行的还算顺利。
这要感谢裴杞堂,如果不是裴杞堂太过厉害,皇上也不会如此惊慌失措。不过,他说的话大半都是真的,京城的确已经守不住了,皇上必然要带人离开,不过是往东还是往西,就要看皇上自己的判断。
既然皇上拿不定主意,他就替皇上做主。
大齐乱成这个样子,是皇帝无能,就算他鞠躬尽瘁,大齐也赢不过金国。现在他投靠了金国立了功,说不定还能回到家乡,虽然那已经不是从前的辽国,但是这些年他见惯了政权交替,能臣永远跟随强主,大金、大辽还是大齐又有什么分别。
“相爷,我们现在就走吗?”
下人过来询问。
刘景臣点点头:“保护好夫人,”说着顿了顿,“若是有什么变故,就拿着我的帖子,一直往东不要回头。”
金人会妥善安置他们,将来他回到大辽的旧地,还能帮助金人笼络辽国遗民,金人得到了大齐的北方,也要想方设法治理,到时候他会出谋划策,毕竟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大齐的朝廷。
“老爷,”刘夫人上前,“您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刘景臣摇摇头:“我还有事情需要安排,你们先走,放心……你们必定能平安到达。”此时此刻,也只有他才能做这样的保证。
刘家马车开始缓缓前行,刘景臣才上了轿子:“进宫去。”
宫门口是一片嘈杂,宫人小心翼翼地搬着东西,寿王拉着舒王等人等着皇上召见。
见到刘景臣,寿王的眉毛立即竖起来:“让皇上东迁可是刘相的意思?京城可是大齐的都城,怎能随意舍弃。”
寿王说完话,身后的老臣立即附和:“这是龙脉之地,东边有什么,京城万一被攻破了,东边就能守住吗?大齐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战事数不清,从来没有一位皇帝弃城而逃。”
“皇上是为黎民百姓着想,”刘景臣抬起头来,“再这样下去,京中的百姓恐怕都要饿死了。”
“呸”,有人吐了一口,“明明就是贪生怕死,却说的那么好听。”
舒王道:“依我看,就算走也要去西北方,那边有淮南王和荣国公,西夏也定会出兵助我们一臂之力。”
刘景臣看过去:“舒王能够保证,淮南王和荣国公没有投靠庆王吗?”
说到底还是内乱。寿王只觉得一阵晕眩,皇上这样下去只会让金人得利。
“几位都别吵了,”常安康上前道,“皇上召见刘相呢。”
眼见刘景臣走进宫门,所有人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显然皇上是下了决心,定然要这样做。
“罢了,”寿王摇摇晃晃坐会肩舆里,“我已经尽力了。”他早就对皇帝失望了,会有今日的结果,他也该坦然接受。
“您可不能不管,”舒王低声道,“大齐江山可不能就此断送了啊!”
寿王垂下眼睛若有所思,真的是金人来犯,光靠这样的一个皇帝,大齐定然会吃败仗,关键时刻,皇位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整个大齐的安危。
“你跟我说,”寿王一把拉住舒王,“你们准备怎么做?”舒王看似胆小无知的模样,其实是个有算计的人。
“还能怎么样?”舒王挺直脊背,“打,将他们逐出大齐,让他们俯首称臣为止,我们齐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当年太祖打下这江山,留给我们代代相传,就算有一天会像其他王朝一样断送,也得将姓齐的都杀光。”
这几句话让寿王眼前一亮,就算是死也不能死的这样窝囊,舒王有这样的想法,八成是因为庆王,他早就怀疑舒王府和庆王府私下里早就互通消息。不管怎么样,庆王有心和金人打仗,他已经十分欣慰。
“他要逃我们也没办法,”寿王说着顿了顿,“但是我们要做好打仗的准备。”
……
“他的家眷都出城了吗?”皇帝问过去。
容七立即道:“出城了。”
皇帝的脸不由自主地抽搐。
容七接着道:“刘家的家眷出了城之后,就有人骑马匆匆向东边去了,看样子……是去送信的,微臣已经让人跟着,很快就会有消息回来。”
真的是这样,他一直以为刘景臣对他忠心耿耿,没想到这个在他身边,让他依仗的人竟然是奸细。
这些年大齐所有一切都在刘景臣的眼皮底下,他就这样被蒙在鼓里,如果陆瑛不告诉他,那么他很快就会做了金国的俘虏,太子的下场还历历在目。
皇帝看向容七:“那些与刘景臣向来交往密切的官员,全都拿下,关入皇城司大牢。”
事情弄清楚,他就秘密处置这些人,免得成为别人的笑柄。
除了这些人之外……皇帝眼前忽然浮现出徐谨莜的面孔,他顿时觉得一阵恶心,刘景臣还将那女人安插在他身边。
这样就可以窥伺他的一切,皇帝更加觉得恼怒。
“将徐氏带进大牢,徐家……朕要审问……”
……
徐谨莜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被扔在了冰冷的大牢里,鼻子立即闻到了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腐臭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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