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怎么样?”楚渊听到自己懒洋洋地笑问,“你去哪里疯了,晒成这样?”
“算了。”楚環起身拉着他,“你跟我来看了就知道了。”
他被妹妹拉着,走出了花房,穿过宫道,绕过御园侧湖。楚環急匆匆地走在前面,发尾扫来扫去。他们像小时候一样,手拉着手,到处跑来跑去,探索这个世界。
楚環把他带到了她的工作车间门口。她踮着脚,蒙住他的眼睛,催促着他往里面走。
里面非常凉爽,充斥着机油和润滑油的化学气息。那也是妹妹身上常年带着的气味,是他总能在数千人的衣香鬓影中第一时间就辨别出来的独有的味道。
楚環兴奋的低笑声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回响。哨兵敏锐的听觉让他清晰地听到她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和呼吸。他也不由得跟着兴奋了起来,胸膛微微发热。
“生日快乐,哥!”她松开了手。
半透明的顶棚下,一架近二十米高的金红色机甲伫立在轻薄的阳光之中,宛如一尊浴火而诞生的神祗。
它巨大雄伟,威武刚健,却又不乏精巧,是力量和敏捷的完美结合,是那个女孩全部心血的结晶。
楚環走到机甲前,如跳舞一般轻柔优雅地抬起胳膊。魁梧的机甲在她面前迅速变型,超维合金飞速缩小。几乎只是一眨眼,庞大的机甲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年轻女孩胳膊上停着的一只朱红色的机械鸟。
那是一只凤凰!
头冠轻灵,尾羽如流焰,修长优美,头灵活地扭动着,好奇地打量着楚渊。
“我想给她起名叫朱雀。”楚環走过来,把机械鸟给楚渊看,“本来应该在你生日那天才曝光的,但是我和承钦的婚礼就在十天后,我怕来不及,只好提前送给你。这是一架超维极光机甲,哥,她可以变成任何形态。我给她配置了最先进的单兵武器,以及最智能的中枢神经系统。等你和她绑定了,她就是你的专属机甲。你会是最牛的哨兵王!”
“哥,你喜欢吗?”
喜欢……
朱雀拍打着翅膀,自她胳膊上腾飞而起,拖着两条长长的尾翼,在高高的车间上空,绕着梁柱飞舞,叫声清越。
“我这一去唐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我总不大放心你,哥。让朱雀替我留在你身边,好好守护你吧。”
哪里有让妹妹守护哥哥的道理?
他搭着楚環的肩,和她一起望着飞旋的朱雀。他揽着她还冒着热汗的脑袋,摁在胸膛上,用力揉了揉。
“如果李承钦那小子对你不好,你只管告诉哥。哥会立刻去洛阳,把你接回来。”
“他哪里有那个胆子?”她在他怀里大笑着。
紧闭的卧室门后,一室昏暗,他坐在椅子里,一身酒气,宿醉的头疼如刀绞。朱雀以鸟形站在架上,正侧头听着门外的声音。
“哥,我该走了。”楚環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
“他们说你昨天酒宴上喝多了,起不来……你好好休息……我真该走了,承钦都已经在舰艇上等我了。我……”她叹息,“既有离别之时,就会有再见之日。哥哥,再见。”
他在鸟语声中睁开眼,感受到阳光落在脸颊上的灼热,蒸干了昨夜最后残留的阴冷。
女孩脚步匆匆,一去不返,朱雀也拍着翅膀追着她的背影而去。
大元宫遗址上,泉水日复一日地自石间流淌而下,汇进永安江里。孩子们长大,他也一天天老去。
他等的再见之日,究竟什么时候会到来?
然后他又绝望地想起,二十年前的那日,她对自己说对不起,却没有说再见。是不是意味着,她这一次,是不会再回来了……
“殿下?”侍从官在门外小心翼翼地问,“您醒了吗?蒙大人有要事求见。”
楚渊长长呼了一口气,起身更衣。
蒙昭平等在了起居室里,脸色肃穆,行过礼后,开门见山道:“殿下,臣有两件事要汇报。一是昨日那位楚小姐给臣发了一封邮件,您吩咐过她的事要直接转达给您的。”
“动作挺快的嘛。”楚渊端起了咖啡杯,“她想要什么?”
“她只想和您取得联系。”蒙昭平把那封只写了一句简短的话的邮件给楚渊看。
楚渊轻笑了一声,似乎像看着一只小狗笨拙地扒着裤脚摇尾巴,以博取主人的注意和喜爱。那自以为是的直率还真带了几分她当初的行事风格。也不知道是谁塑造了这个女孩,但他必定是极懂她的一个人。
楚渊懒洋洋,如猫类在阳光下伸着懒腰,姿态轻缓、优雅地靠近椅子里。
“你回她。她前天的所作所为,令我十分惊艳。她再度让我惊艳之日,就是我们重逢之时。”
“是!”蒙昭平记录着。
“她的身份查得怎么样了?”楚渊问。
“楚小姐本人的并没有新进展。”蒙昭平说,“她简历单薄但是一应俱全,连从小到大的牙科资料都有。但是她父母那里似乎有些问题。楚家夫妇的生育资料,有修改过的痕迹。我们还在追查原始文件。只是因为需要进入华国的哨向民政系统,所以不敢动静太大。”
“生育文件……”楚渊眸色幽深,“那就是有人给她的出生动了手脚。仔细查,谨慎一点。司徒启明可是有几分难缠。”
“是。第二件事,今早收到丹阳传过来的报告,朱雀有异常情况!”
楚渊端起咖啡的手停顿住,嗓音淬冰:“什么情况?”
“它好像……”蒙昭平额角渗出细汗,“它好像昨晚自行启动了!”
天普拂晓,嘹亮的军号击破宁静的长空,响彻整个校园。
鸽群扑扇着翅膀掠过树梢,越过屋顶,在水洗过的晴空中盘旋飞翔。
昏暗的宿舍内,楚環第一时间睁开了眼。她做了一个深呼吸,立刻清醒,翻身跳下了床,洗脸穿衣。
四年的军校生活和多年的战场生涯已让她养成了严格的作息,纵使换了一个身体,她的生物钟却一点没变。
方雪莉依旧睡得香甜。楚環没有叫醒她,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扎起了长发,做完热身运动,她慢跑进了初秋的晨光之中。
朝歌星一年有十三个月,其中秋季比其他季节要长一个月,也成了首都星最美的季节,以及旅游宣传手册上重点宣传的噱头。
每年这个时候,夏日的酷热和潮湿终于谢幕,干燥清爽的空气翩翩登场,给天空换上了剔透如水晶的蓝色罩顶。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带着秋花和成熟了的水果的清香。丰收女神眷宠着这颗星球,给予它最温柔的阳光和最丰盛的物产。
人类的新生儿也会在这个季节里大批诞生。楚環就出生在一个凉爽的十月的清晨,而她当年和司徒启明相遇,也是在这样一个金色的早晨。
同一群青春逼人的学生们奔跑在操场上,让楚環分外怀念自己在校的那几年。虽然她知道,学校老师们肯定一点都不怀念她!
一个安分老实的又还没觉醒的女孩不可能来念机械系的。
楚環在校那几年,一直以脑洞奇葩又胆大敢于付诸实际行动而闻名校园。她当时有个小团队,全是各系搜集来的怪才,他们几个凑在一起就是一个大写的Trouble。
比如他们改良太空推进器,试验品撞穿了四间实验室的墙壁,像个陨石一样砸进了学校湖里。
比如他们研究机甲和驾驶员的精神力绑定,觉得实验用的机器人档次太低,于是黑了学校博士生研发室的机器人,让那个高度仿真的机器人跑去找年级主任告白,恰好碰到主任的哨兵太太,导致对方大发雷霆,差点砸了半个行政楼……
那个时候,局势太平,现世安宁,她真的过得恣意又快乐,每天都沐浴着阳光。
而且,那时候司徒启明还在她身边,是她最好的朋友,是她英俊而体贴的初恋情人。
她当时就和现在这些孩子们一样,以为只要努力,美好的人生就能维持下去,永远不会改变。
谁也不会想到,启明会离开她。他们都一个接一个放下了她,去选择了别人。
第19章 旧欢新谜-10
楚環用力摇头,加快了奔跑的步伐。
她把迦楼罗释放了出来。小白鸟欢快地在晴空凉风之中翩翩翻飞,发出悦耳的鸣叫,玉带般的长尾羽优美飘荡。
终端手环响起了新邮件提示音。
“惊艳之日,重逢之时?”楚環边跑边念,差点岔气,“行呀老哥,二十年不见,写邮件都学会押韵了!”
她跑着跑着,情不自禁笑起来。骄阳刺目,汗水滚滚而落,酣畅淋漓。
不做你妹妹挺有趣的。你当初就从来不会用这轻佻的口气和我说话。
楚環顺着操场跑到第三圈,眼冒金光、气喘如牛,险些一头倒地挺尸。
实在不是她娇气了,而是小楚环的体质太差,再加上腿伤还没彻底好全。可见前天她附身后打杀四方,完全靠的是觉醒期的精神阈值爆发,和她自己强烈的求胜欲望。
晨跑的人越来越多,少年们三两成群,有说有笑地自楚環身边跑过。他们都有一张青春焕发的脸,生命力之光像一个个小太阳。
而楚環也感觉自己身体里涌动着一股亢奋。她想奔跑,想大笑,想去冒险,去做所有刺激的事。她想放下克制和沉稳,不去管前因后果,去勇敢地闯荡。
这就是年轻的感觉,冲动,大胆,富有活力。充沛的荷尔蒙、充足的精力和健康的身体是神灵赠与她的最好的礼物。
恍惚中,楚環仿佛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
她身穿笔挺华丽的军官礼服,那么英姿勃发、充满朝气。而朱雀则在她的身后展开双翼,令她看上去仿若天使,正张开翅膀保护着世人……
等等!
这不是幻觉!
她真的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在楚環眼前的,是一座立在高高黑玉石基座上的等身大小的雕像!
楚環:“………………”
用昂贵的暖玉色星云石雕刻出来的塑像栩栩如生,女子容貌俊秀,身段高挑匀称,英姿飒爽。
而雕像神情又非常庄严肃穆,充满了一股保家卫国、慷慨赴死的大义凌然之气。简直一股有浑然正气回荡在人间!
楚環扶额,卒不忍睹。感觉自己的老脸都已经丢到了星辰海洋里去了。
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雕像座落在小广场的水池中央,水池里银光闪闪,落满了厚厚一层许愿硬币。
叮——
正腹诽着,就有一个很眼熟男生朝水池里丢了一枚硬币,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女神大人在上,请受晚辈孝敬。请您保佑香香答应和我去参加校庆舞会!拜托拜托!女神文韬武略,美貌绝世,永垂不朽!”
“嘿,那个……大熊?”
熊男扭头看到楚環,顿时一脸见鬼样,惨叫着忙不迭倒退,险些一头翻进水池子里。
“你你你……怎么又是你?”
“就是我呀。”楚環热情地打着招呼,“怎么?见到我这么开心?”
“啊——别过来!”熊男被堵在水池边嗷嗷叫,“你身上那信息素太霸道了,冲得我喘不过气来!走开啦!我是不会和你说话的!香香不准我和你说话!”
“哦?小辣椒说了我什么?”
熊男哼哼:“她把你的事迹都告诉我了。你就是个巫婆!”
“哦。”楚環依旧嬉皮笑脸,“她担心我来勾引你?”
熊男一脸坚贞不屈:“她想多了,我才不会被你吸引呢!我们情比金坚,绝对不会被人拆散!”
“很好。”楚環说,然后低头摆弄终端手环。
“???”熊男隐约不安地看着她,然后他就听到这女孩手环里放出了刚才的录音——扭曲了音调的版本。
“怎么又是你?(惊喜)我喘不过气来了!(激动)香香她就是个巫婆!(愤怒)我被你吸引,(深情)我们情比金坚,绝对不会被人拆散!(深情+2)”
“怎么样?”楚環眉飞色舞,“我有和你说我以前做过DJ吗?你觉得小辣椒听到这段话会不会很惊喜?”
“啊啊啊啊啊!!!”熊男简直要疯了,“你做了什么?我根本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哪句话不是你说的?”楚環把录音回放,两人耳边又响起了熊男充满愤怒的那句“香香她就是个巫婆”。
“我被你吸引——嘀——香香她就是个巫婆——嘀……”
熊男顿时泪奔,想扑过来抢手环,但是楚環身上的那个哨兵信息素太过霸道,他一靠近,那气息就像一把钢刀往他脑子里扎。他反射性展开抵御,魂兽被放了出来。
楚環就见一个黑白相间的毛球咕噜噜掉落地上,滚到她的脚边。
场面一片静默,四道目光都落在毛团子身上。
小毛团子懒洋洋地展开了四肢,眨巴着小绿豆眼瞅着楚環,然后笨拙地立起来,抱住了她的腿。
“嗯!”它欢快地叫着。
“蚩尤???!!!”熊男感受到了第二轮强炮猛火的攻击,抱头惨叫,“你你你……你怎么可以——”
哨向手册第二章第五条:哨兵和向导的魂兽都会根据主人的情况和外界环境呈现不同的年龄形态。如遇到阈值绝对性碾压、但是又不具备杀伤性的另一方,魂兽会选择呈现兽类雏态,以博取对方的怜爱和同情。
怜爱和同情……
“嗯!”毛团子抱着楚環的大腿不放,歪着毛茸茸的脑袋,用力地哼哼,“嗯!!”
“蚩尤?哈哈!”楚環单手揪着毛团的后颈,把它拎了起来,无情嘲讽,“你给你的熊猫崽起这个名字?我觉得叫胖达更合适嘛。是不是啊,肥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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