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步地走向那边,感觉怀里那个人还有着活生生的气息。那种气息和摩高斯一点都不一样,她就算在昏睡中还是带着一种温暖的甜香。
又有谁知道这个平静的外表下,内在有一个被囚困的灵魂呢。
大魔法师啊。
少年轻轻笑了起来,将她扔在了井里。
亚瑟王在回程途中知道了这件事,带着骑士披星戴月地赶回了王城。他看到了一脸沉痛的高文和另外两个痛心疾首的骑士,领人在王庭中搜寻了几日,最终还是没有找到梅林的一点痕迹。
高文在后来议事的时候被请了出去,而王坐在王座上,眼神阴鸷得化不开。
他绿色的眼睛如同浸在了黑夜之中,再也不复往日的光彩。
“可是谁都没有找到老师的身体。”
亚瑟王并不承认梅林已经死去:“既然没有找到,那么老师一定没有死。”
他说:“找。”
从王庭到上下两城,再从上下两城到了卡美洛全境。王几乎找遍了每一寸的土地,但他什么都没有找到。
莫德雷德在牢里听说了这件事情,而高文最终还是又来看了他。
“你上次问我记不记得母亲。”金发骑士笑了一声:“怎么会有一个孩子,不记得他自己的母亲呢。”
金发的骑士看着自己的弟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对母亲的记忆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她在城堡的房间中研习魔法的场景。”高文说:“母亲憎恨乌瑟王,认为他禁止修习魔法不过是恐惧他人身上的天赋而已。她也憎恨乌瑟王,认为乌瑟王单纯因为她会使用魔法而剥夺了她在王位上的继承权——她一直认为,她才应该是卡美洛的主人。”
莫德雷德抬起了头。
“你想斥责我忘记了父母的恩情是吗,莫德雷德。”高文问他:“可是我的弟弟啊,我该怎么看待一个明明在宴会上已经表示臣服,却又转头吩咐弄臣准备好毒蛇,试图毒死梅林的母亲啊。”
金发的骑士永远记得,那时候他坐在梅林的腿上。他母亲只是吩咐了一句让他过来,便再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她在那时候就放弃他了。
“你憎恶的梅林,却在面对毒蛇的时候将我护在了怀里,自己整个人背对着一条随时可能咬死她的毒物。”
高文说不出地失望:“我原本以为这么多年,你应该能够感受到对与错,或者别人的真诚与善念。”
“我就在这里。”莫德雷德说:“如果你想杀了我的话,就动手吧,哥哥。”
高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说过,我不再是你的哥哥。”
梅林不在了。
亚瑟王终于接受了这个结果,在各位圆桌骑士,包括他养父和义兄在内的人恳求下,收回了寻找梅林的命令。
他一个人坐在了王座上,周围一人高的烛台上燃着火焰。凯一直站在他身边,默不作声,只是陪着他。
“莫德雷德,火刑。”
亚瑟王忽然说:“参与当时动乱的人,剥夺贵族的头衔,流放。”
宫廷的管家一惊,看到王站了起来,看着远处的星空。
“把坎特伯雷大主教请过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他商量。”
金发的国王捋了一把头发,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
“我怎么就忘了,还有圣杯这个东西呢。”
作者有话要说: 亚瑟王破罐破摔
第334章 、番外 ...
乌鲁克人民都知道, 他们的小王子是个惹祸精。
自打他出生前, 女神大人就曾经因为产前抑郁差点神陨,好在前女神伊南娜大人火速救援才保住了母子二人的性命。而在漫长的孕期之后,小王子才从母亲腹中被生了出来。
据说分娩过程异常惨痛,如果不是女神拼了命地忍住了自己神力的爆发,乌鲁克很可能就已经因为各种地震被震塌了。
据说因为这个原因,王很不喜欢这个孩子, 每次一见到就心烦得不行。
恩奇都在城里坐着的时候听到了别人的八卦, 抿了抿嘴, 笑了起来。
的确是心烦得不行,但不喜欢这个说法……
他叹了口气,想起刚刚王城内爆发的冲突,又看了看在自己身旁吃葡萄的小朋友。
真要是不喜欢早就打死了, 怎么可能让他活到现在呢。
恩奇都摸摸名叫乌尔努加尔的小朋友的脑袋。
“好吃吗?”
“还行吧。”乌尔努加尔眨眨眼睛:“母亲那边的比较甜。”
“那是当然的,最好的东西永远在你母亲那里。”恩奇都低下头:“一会儿去跟你父亲认错,好吗?”
小朋友撅起了嘴:“哼。”
“乖。”恩奇都也不知道怎么劝:“虽说你把花献给母亲也没什么不对的, 但那是你父亲要送给母亲的礼物,你不能直接从一盆花里直接把花朵都摘走, 留下光秃秃的盆啊。”
小朋友又把头扭到了另一边:“可是反正都是要给母亲的,我摘走了去送跟和盆一起送有什么区别啊?”
“在盆里不是能开得更长久一些吗?”
“花都是开一会儿就谢了,长久一些又能怎样。”小朋友皱着眉:“再说母亲也不是那么喜欢花,喜欢也顶多就喜欢一会儿,第二天再看到就跟宫廷里其他的东西一样没有区别了。”
女神难以讨好,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她喜爱的东西, 为此王搜罗了不知多少奇珍异宝,但最后女神也顶多就是一句“还不错”而已。
“除了我,还有什么能让母亲每天见到都心情愉快的吗?”小朋友反问:“那些花朵能够得到母亲的青眼,也是因为我拿过去的,否则母亲还不会觉得有什么特别呢。”
“乌尔努加尔。”
小朋友听到了恩奇都带着一点不高兴的语气,乖乖地坐好了:“嗯。”
“那是你父亲命人从极远的东方找到的花卉,精心培育了许久后才成活的花朵。这些花每天晚上才绽放,会散发着一层银色的光芒,并且花蕊鲜红,香气芬芳。”
小朋友扁了扁嘴。
“又不是父王自己种的……我知道了,我会回去认错的。”
但银发的小朋友哼了一声。
恩奇都愁啊。
倒不是其他的事情让他忧心,唯独就是现如今的乌鲁克王庭中,乌鲁克的王和王子实在是势同水火——就算伊南娜都没有意料到,明明亲生并且也算是吉尔伽美什亲自养大的孩子,为什么一大了一点就这么能拆他的台。
平时的也就算了,像是这种王找了半天精心培育的花朵被儿子掐了尖借花献佛,等到自己回去一看花盆已经秃了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但这次吉尔伽美什真是异常生气。如果不是他当时带着乌尔努加尔先离开王宫,估计现在乌尔努加尔早被吊在树上打了。
的确是这样的,金发的王端坐在王座之上,心中那股郁气简直经久不散。他深深地呼吸着,想要一下自己的心情,但是根本做不到。
“那个孽障跑到哪儿去了?给我搜出来。”王下了令,而侍卫长看了一眼下去布置,但立刻遣了人去了王后的宫殿。
女神正在那里,跟前女神一起下棋。
“完了,吉尔生气了。”银发女神倒是很不在意,下了个黑色的棋子——那棋子一个个颜色都极为纯正,据说是地下的一块黑白相间的巨石切开打磨后制成的。原本说是要做个雕像,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做成了黑白两色的棋子,送到了女神的桌边:“这次他肯定要挨揍了。”
“可我看你很轻松啊。”
伊南娜正在跟雪莱下五子棋,试图扰乱一下她的神志,但乌鲁克的女神岿然不动。
“吉尔脾气太好了,我从来都不知道他脾气这么好。”雪莱看着棋盘:“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但是这个人小时候跑到我沉睡的王宫里,还想拿着权杖划破我的喉咙。”
“我知道啊,那时候王宫里还有我的信徒呢。结果后来你是不是用蛇尾巴把他打了一顿?”伊南娜看着棋盘,突然有些气急败坏:“你就不能让让我?!”
“我每天都让你,生活很无趣的。”
雪莱后来把棋子扔回了小盒子里,叹了口气:“谁能想到,以前那个敢对女神动手的小金毛,如今也会被气得七窍生烟还不能打死他呢。”
雪莱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笑容,看着手边拿多散发着幽幽光芒的话:“吃葡萄吗?刚刚放在井里凉了好久的。”
“要吃。”伊南娜立刻说:“花借我看看。”
银发的女神将花递了过去,嘴角微微地翘起来。
“这花的确很好看。”
花当然是好看的,否则王是不会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和心血来培养出来。雪莱跟伊南娜又聊了一会儿天,拿着花走到了议政的宫殿前。比尔胡图拉看着这位女神款款走来,简直要给她跪下了。
“雪莱大人,您可算来了。”被王的低气压弄得无法呼吸的侍卫长愁眉不展,此刻终于看到了救星:“您去劝劝王吧,否则小王子今天肯定要被打死。”
雪莱被他弄得想笑,但是还是点点头,很严肃地走了进去。
但是她一进大殿就装不了,完全又变得舒展起来,一步步地走到了台阶上。
金发的王者本来在休息,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才抬起了眼皮。
“今日怎么自己跑来了。”
他口中说着似乎很不欢迎她的话,但手臂却同时伸了过去,将她直接揽到了自己的怀里。银发的女神坐在他腿上,窝在他胸前,手里还拿着那朵花晃了晃。
“我来看看我的王有没有被他的儿子气死。”女神说:“现在看来还好。”
吉尔伽美什的脸依旧是僵住的,他看着雪莱的脸,片刻之后叹了口气。本来被气得有些僵硬的身体此刻靠在了王座上,他伸手揽住她的腰,低头闻着她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气息。
带着一点温暖的,有些发甜的蜂蜜味道。
隐隐约约夹杂着他关心了很久的那盆花的幽幽的味道。
王的眼眸深沉了许多,手指梳理着怀里的人的头发。
他曾经差点以为这个家伙活不下去了。
当时天崩地裂的乌鲁克仿若上古时期的荒原,暴露在一片随时劈天裂地的混沌之中。他身边还有恩奇都,可那一瞬间只是觉得浑身发冷。
他有种预感,那个一直沮丧着的女神要消失了。
有些惊慌的王者冲向了她居住的宫殿,在一片金色的屏障外喊着她的名字。过了许久许久,就倒他以为时间尽头都要到来的时候,伊南娜才将他放了进去。
人身蛇尾的女神浑身是汗,手边放着那把让人闻风丧胆可以弑神的提亚马特,哭得像是水做的泪人。
终于,女神抱着他,像是要倾诉自己所有的委屈那样。
乌鲁克的人不爱她。
她知道自己应该不在意那些事情,可是她心中还是止不住地难过起来。金发的王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等她心绪慢慢地平静。她身上总是止不住地出着冷汗,头发贴在脸上,异常地狼狈。
“我还是能听到。”她有些失神,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还是好难过啊,吉尔。”
年轻的王也不知如何是好,他帮她擦掉了眼泪,还有他额头上的冷汗。伊南娜在旁边看着他们,最终叹了口气。
“我回去帮你问问看怎么弄掉这个所谓的赠礼。”安努神的女儿说:“等我。”
伊南娜消失了,而王为女神披上了温暖的外袍。他抱着她回到了宫殿,在温暖的火堆旁安静地让她依偎在自己怀里。
温暖的温度让女神得以放松些,而最后还是王低声地承认了什么。
“是我没有做好乌鲁克的王。”他说:“所以人们才会怨恨于你。”
他将她的手放在了掌心中:“这是我的错。”
那个窝在他怀里的人动了动。
“……不是的。”她说:“你做得很好了,吉尔。”
她吸了吸鼻子,拽住了王的前襟。
“只是我太过软弱了。”
没有什么处在高位的事物是不会被憎恨的,她应该早有这个准备。只是她走不出那个怪圈,总陷入了一种莫名的低谷。
与其做什么都被怨恨,不如什么都不管,就让你们见识一下神的雷霆雨露吧。
她那时候自暴自弃地这样想,甚至想着用提亚马特刺入自己的心脏。可是她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
她听到了吉尔伽美什在叫她的名字,突然之间就弥漫出了一种巨大的不舍。
可我这么软弱,你会厌恶这样的我吗。
女神几经犹豫,最终放下了手中的那把剑。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放入了巨大的双重审判中,无论哪一个都没有办法躲过——她想逃走,可是她也不知道如何逃走。
她干脆就想,如果一定要面对什么结局的话,逃避也是没有用的。
不如就这样面对吧。
“本王何时要求过你坚强了。”
王想了想,觉得很是不对:“你又在自说自话地给本王定了什么规矩。”
雪莱不想说话,但是下颌被吉尔伽美什抬了起来。
“你到底脑子里装了什么,才搞出了今天的动静。”
银发的女神把自己卷进了外袍里,拒绝说话。她现在裹着袍子,只剩了一个脑袋,看起来又好笑又可爱。
吉尔伽美什感觉自己差不多知道了些什么,有一点愤怒,又有一点……说不出来的柔软。
是不是这个人在心里,也有一点隐隐约约的胆怯。
害怕自己的不完美让他失望。
吉尔伽美什凑了过去,将她逼到了角落里。女神有一些紧张,但还没有张口,话便被一个深长细密的吻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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