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只犹豫了一阵,方道着:“以免夫妻间闹僵了,闹得生分了便不好了···”
秦玉楼闻言,面上倒是没有多少情绪,只脑海中却是忽而闪现出一副画面,便是那日夜里,丈夫大醉酒后,眼中的那抹猜忌与疏离····
秦玉楼沉吟了片刻,方抬眼瞧着芳菲,淡淡的问着:“定是顾妈妈教你的这番话罢···”
芳菲闻言,脸微微一红,只结结巴巴道:“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姑娘的眼···”
顿了顿,又忙道着:“虽顾妈妈有些话奴婢虽并不大认同,但···有的却是极为有理的,譬如那最后一句···”
秦玉楼闻言则若有所思了一阵。
而此时,怡红馆二楼的包厢内。
一排十二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花枝招展的站成两排,陆游歪在椅子上,一脸油腔滑调的直笑眯眯的冲着对面的戚修道:“这些个可都是怡红馆最出挑的姑娘们,来,表哥,弟弟且让你先挑!”
戚修:“···”
第99章
戚修冷着脸坐着岿然不动。
陆游倒也并不意外。
只翘着个二郎腿歪在椅子上。
手中握着只白玉壶往一边嘴里倒了口茶, 一边熟练的冲着前头一排姑娘们吊儿郎当的点着下巴挑拣道:“你, 你,不对,是你, 对,就你们俩, 过来, 我这位哥哥长这么大可是打头一回逛窑子,今儿个定要通通将你们看家的本领都给我使出来,都给我好好伺候着, 若是伺候的好,小爷定有重赏——”
话音将落, 便往桌上随手放置了一锭金子。
只见那两位被点的姑娘顿时两眼冒光。
随即纷纷一脸欣喜的主动上前,一人坐到了戚修一边,作势便要往他身上搂靠上去。
结果戚修冷眼一扫。
那眼神许是过于凌厉。
二人顿时只有几分忌惮, 只得同时悻悻地收了回。
不过这青楼里的姑娘向来机灵, 各种各样的客人可见多了,对这样的场面倒还是能够应付。
少顷, 只见一人忙拿着团扇替他扇着风。
另外一人则殷切的倒了杯酒递了过去。
结果戚修由始至终板着张脸正襟危坐, 眼都没抬一下。
那倒茶的姑娘倒也不恼,只径自端着酒杯自个慢慢的抿了一口。
嘴上却直笑吟吟的道着:“哟, 这位爷倒是好生有趣,但凡到了咱们这怡红馆都是前来寻乐子的,瞧瞧这位爷, 这脸黑的,又如何能寻到乐子玩的松快···”
对面的陆游许是头一回瞧见戚修面临此情形,顿时瞧得直乐呵大笑。
当下,便也挑了个姑娘直接搂在了怀里。
将其他姑娘们都打发下去后,又熟稔的接了那姑娘亲手喂的酒砸吧尝了一口。
陆游方笑眯眯的道着:“都说了人今儿个是打头一遭来,至于能不能玩的松快,自然是要看诸位姐姐们的本事了···”
他历来会来事儿,说着,自个倒是与几位姑娘们率先调笑了起来。
墨玉守在外头听了,后背直冒冷汗。
难以想象自家主子在里头是怎样一副脸色。
当即,不由有些后悔起来,这个游少爷,怎么好似比以往还要更加不靠谱了。
一时,又想着,若是被府里的那些人晓得竟是他唆使着最后将少爷领到这青楼里来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死了。
墨玉守在外头心里头一阵叫苦不迭。
果然,不多时,只见对面的戚修冷眼瞧着,可瞧着瞧着只见眼底慢慢的冒起了寒光。
片刻后,只忽而嗖地一下立起了身子,冷冷的扫了对面的陆游一眼,道:“明日便送信给姨丈,下月便回你的福建去——”
只不知恼的是陆游这一身放浪形骸,还是擅自将他领到了这里。
说罢,转身作势便要离去。
陆游闻言顿时弹簧似的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了。
只一连“哎哎”了几声,学着近来学到的一口半洋不土的京片子,又稍稍混合着些许福建口音,赶忙冲着戚修道着:“别介别介,咱不闹了,不闹了,办正事儿总行了罢···”
而那戚修好似未曾听见似的,头也不回的直径走到了门口,打开门便要离去。
俨然片刻不愿逗留。
陆游登时犹如打了霜的茄子,又气又乐又蔫。
倒还是方才倒酒的那位姑娘见了,只忽而笑吟吟的不紧不慢的道着:“哟,瞧瞧这位爷的脾气大的,今儿个瞧着倒不像是过来寻欢作乐的,既然不是来玩乐的,那便让我好生猜猜,莫不是前来···取经的?”
话音将落,只见方打开门正要离去的背影顿时一顿。
陆游见状,登时一脸赞叹着:“哟,这位是千蕙姑娘吧,千蕙姑娘果然好眼力···”
那唤作千蕙的姑娘倒是轻声笑着,道:“做咱们这一行的,旁的不好不打紧,可唯独这眼力不好那可是要丢了饭碗的···”
说话间只抬眼往门口的方位瞧了一眼,不紧不慢道着:“那便再让我猜上一猜,这自古能够烦扰人心的无非便是那几样,而今令这位爷如此烦扰的怕该是···哪位姑娘家罢···”
千蕙笑吟吟的道着。
陆游悄悄给千蕙姑娘竖起了大拇指。
这下只冷眼往门口瞅了一眼,身子便又慢悠悠的歪回了椅子上,方才脸上的紧张便又悉数消失个干净了。
只懒洋洋的歪在椅子上,一脸得意直笑眯眯的道着:“看来,今儿个倒是找对地方了···”
而戚修闻言,身子微微绷紧了。
立在门口犹豫片刻后,只冷着张脸一言不发的又重新坐了回去。
这回却是一把将屋子里所有人都给遣散出去了,便是连陆游也未能幸免。
唯独留下了千蕙姑娘一人。
而这夜戚修归来时,秦玉楼早已洗漱完毕。
这会子在屋子里正用夜点,按着这一段时日的规律,每每临歇前,须得用上一碗点心垫垫肚子方才入睡。
因着在此之前,屋子里的丫鬟们早已不知派人到院子外查看过几遭了。
眼下,戚修方一回来,守在院门口的桃红便忙不迭往扭头直往院里颠颠跑着前去通风报信,院里的燕兰便又跑到了正房去禀告。
是以,这人还未进院子,秦玉楼便已得了风声了。
秦玉楼还没开口,只听闻那芳菲一个劲的问着世子吃酒了没,情绪如何,与往日相比有何异样,絮絮叨叨的询问了一遭,待一一确认后,方才放下心。
秦玉楼听了莞尔。
只脸上的笑容在戚修进来时,倒是适时止住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
只见戚修身着一身藏蓝色祥瑞华服,身长如玉,长手长脚的跨进来,整个屋子里都显得有几分压迫感。
秦玉楼瞧了片刻,只微微垂了眼,手中捏着小瓷勺在碗里搅了一阵,正要打发人前去伺候。
却见那戚修瞧了她一眼,只眼明手快的摆了摆手道:“不用了·····”
见秦玉楼正在用夜点,便也扭头对候在一旁的芳菲吩咐了一声:“也给我来一碗···”
芳菲听了顿时愣了一阵,随即立马欢快的道了声:“是,世子爷,奴婢这便去···”
说着只与归昕二人一人重新将托盘端了过来,重新拿了一副碗筷,一人赶紧打发人去厨房,将夜里秦玉楼特意叫留的几碟素菜及面点点心吩咐人端了过来。
戚修在秦玉楼身旁坐了下来。
秦玉楼瞧了他一眼,只当做没瞧见似的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搅着碗里的白胖圆子。
这是特意吩咐厨房做的汤圆,白乎乎的,瞧着圆润可爱。
最近胃口奇怪得紧,老是突发奇想,想到什么,便想要吃什么,可一旦过了时辰,便又不爱吃了。
这不昨儿个便想到了这白胖园子,结果今儿个做出来后便又彻底没了胃口。
秦玉楼只百无聊奈的搅和了一阵,正意兴阑珊想让人撤下去之际,却见手中的小瓷勺被人一把给夺了过去。
秦玉楼一抬眼,便见丈夫竟一手端着碗,一手举着勺子递到了她的嘴边,直直的盯着她,嘴上却下意识的道了句:“好好(念一声)吃——”
秦玉楼:“···”
秦玉楼只以为自己听错了,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现如今她还在生气来着,他不说上几句软话便罢了,竟还像没事儿人似的,这是指责上了么?
指责她不好好用饭?
没个正行么?
秦玉楼登时气乐了,然纵使心里有气,嘴上忍不住想回几句,可偏偏此时又不想与此人说话。
只装作没听见没瞧见似的,别开了脸。
戚修举了一阵,良久,只忽而低声道了句:“你不吃,那我吃——”
说罢,竟夺了秦玉楼的碗勺,自个一勺一勺闷声吃了起来。
秦玉楼嘴角微抽,只有些难以置信的瞧了戚修一眼。
结果,芳菲吩咐厨房端了夜点送进来的时候,便瞧见世子爷将自家姑娘的夜点都一口不剩的吃完了,芳菲顿时直目瞪口呆道着:“世子爷,您怎么能跟小少爷抢食,这一顿是特意为夫人肚子的小少爷备下的···”
“···”
戚修闻言只瞧了芳菲一眼,又扭过头来瞧了秦玉楼一眼,方默默地将碗筷放下了。
秦玉楼赞赏的看了芳菲一眼,顿时觉得心里头解气不少。
便由着归昕扶着起身,朝着戚修福了福身子,微微浅笑道:“夫君慢慢用,肚里的小家伙要歇着了,妾便且先去安寝了···”
“等等——”
哪知戚修忽而也随着秦玉楼起身,竟走到秦玉楼跟前,只忽而一把弯着腰,小心翼翼的将秦玉楼给打横着抱了起来。
随即,又轻手轻脚的将她搁置在了床榻上,甚至还关怀细致的替她将被子盖好并掖好了,末了,又只坐在床榻一侧垂眼瞧了她一阵,方对她轻声道着:“你好好歇着,我且先去沐浴了···”
声音竟然难得有些温柔。
屋里的芳菲几个瞧见了只瞪大了眼,片刻后,方挤眉弄眼,极有眼色的退下了。
秦玉楼亦是呆了一阵,只觉得这日活见了鬼似的,这丈夫自打这一遭回来,只觉得活像变了个人似的。
以至于待戚修起身之际,秦玉楼竟鬼使神差的拉了他一把,忍不住喃喃的问着:“夫君···今日怎么了···”
戚修瞧了她片刻,默着犹豫了一阵,方低声道着:“千蕙姑娘说夫人不理为夫,是因为夫人心里受委屈了,为夫觉得此话有理···夫人放心,为夫···为夫往后定会好好待夫人的···”
秦玉楼听了呆愣了好半晌,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千蕙姑娘···是谁?”
戚修面色顿时一阵古怪,犹豫一阵少顷,依然选择如实相告之:“千蕙姑娘是怡红馆里头的···姑娘···”
秦玉楼:“···”
第100章
于是, 秦玉楼待戚修自然是越发不待见了。
这种表现主要体现在:见面的时候,终于不会再继续对着他遥遥福身行礼了,也不会时不时对着他微微浅笑···及假笑了, 更加不会他每说一句,都千篇一律的回着“夫君说的极是”了。
戚修只觉得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难熬的日子总算是过去了···一小截。
尽管现如今妻子每每对着他总是冷眼相待,尽管现如今妻子每每见了他甚至还要瞪上一两眼,戚修却觉得怎么的也始终要好过之前的“相敬如宾”。
他确实是有些怕了。
便是在皇上面前, 他都可以做到岿然不动、面不改色,可唯独到了妻子这里···
其实千蕙姑娘那晚对他只说了四个字:死缠烂打。
她说哄女人这一招百试不爽。
关键是舍不舍得低下脸面。
可是戚修尚且有几分自知之明,这四个字, 他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譬如,当他试着用“缠”, 要缠着亲手喂食妻子时, 妻子方一拒绝, 他便彻底没撤了。
直至看着妻子气呼呼的脸,这才顿时心生了一计。
便是妻子恼他, 气他、憎他, 只要能偶尔正常的与他说说话,也是好的,即便是气话。
于是, 这几日秦玉楼是气得脑瓜子直疼,可冷眼瞧着,戚修的心情却好似一日好过一日了。
夫妻间有的私密之事儿, 偶尔是不便与丫鬟们多透露的,譬如丈夫去窑子找姑娘。
秦玉楼如何好四处瞎嚷嚷。
以至于,介于这几日戚修表现得十分好,既细致耐心,又温柔体贴,导致跟前几个丫鬟对戚修彻底改观了,竟集体叛变了。
尽管他的温柔体贴,仅仅只是终于不再镇日绷着脸了,而他的细致耐心,仅仅只是用饭时,偶尔替她添一两次菜,她起身行动之际,偶尔道一声“夫人当心”,皆是些微不足道的不起眼的小事儿。
可偏偏大家伙儿心里受用,竟纷纷觉得她们家姑娘委实不该老给世子脸色瞧。
唯有归昕小声的替秦玉楼辩解了一句,道着:“我···我听说有喜之人会时常喜怒无常,咱们···咱们也委实该多体谅体谅夫人,毕竟夫人有时也是不受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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