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我做怪梦,是因为那个祝由术师对我下了咒术?”
谢映点头:“你若再发现别的异状,及时写信告知我。”
谢映这样说了,顾南瓷再不情愿,也找不到留下的借口。然而,她仍旧担心……便道:“谢映,你自己要万事多留个心,即使对你身边看似最亲密的人。”
“我知道。”谢映道:“老师身体不如从前了。师姐此次回魏州后,多回家陪陪他罢。”
顾南瓷沉默后答好。她想了想,终究还是不放心,道:“谢映,你有没有想过,禧贞公主对那个带走过她的颜凤钦,未必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谢映眼中掠过一丝不悦,看向顾南瓷的目光带着探究,他慢慢道:“南瓷,或许我没有正式告诉过你,禧贞公主是我今生认定的妻子。我不喜欢听到任何人说她的不是,尤其是我的亲人。”
听到谢映亲口说出朱伊会是他的妻子,顾南瓷心里抽痛了一下。一个是妻子,一个是亲人么?顾南瓷低下了头,谢映毫不犹豫维护朱伊的口吻,和那个梦里何其相似。
谢映没再多说什么,和容霆一起将顾南瓷送到京城郊后,再送出了百里开外,就如去接她时一般。这一去一来,便用去了整天。
朱伊三姐妹待在公主府没有出门,因着有说不完的话,倒也觉得一天很快就过了。
朱凝回房后,容霆还未归来,她身边的傅嬷嬷已按她的习惯备好热水,请她去净室。
朱凝不让人伺候,褪去衣物,身子慢慢泡入水中。
她低下头,正好看到雪白的胸脯上痕迹点点,有的是被吸出来的,有的是因揉捏造成,她的肌肤细嫩,而那人高大伟健,在床上又野蛮……
朱凝闭上眼,将容霆昨夜俯在她身上的画面驱出脑海。
朱凝如常沐浴完,却不似往常般身着中衣,倒上床就先睡了。而是穿着外裳,静静坐在书案旁一张六角椅里。她的手搭在扶手上,就这般坐着,等着容霆回府。
“阿凝。”容霆一进屋,就迫不及待来到朱凝面前。
朱凝穿了身藕荷色珠光缎的蝴蝶襟长褂,衣裳上的暗银水纹似有光泽缓缓流动,那一张脸在烛光下明净恬静,圣洁如天人玉像,美得让容霆心颤。
容霆不得不承认,这个才是真正的朱凝。
是元祐七年三月一日,他从辽西回京第一次见到朱凝时,那个身着朝服,仪态万方端坐在丹陛高台,让他痴迷向往的永安公主。
那天起,容霆就觉得他的魂被吸走了。之后,他暗中调查了朱凝的所有事,更是抓住每个进宫,每次秋狩的机会,只为能多看看朱凝。日也思,夜也想,除了朱凝,再也没有女人能入他的眼。
今天一整日的时间,容霆都用去送顾南瓷启程了,他根本无从探知朱凝恢复神智后,对他这个人,对他们的婚姻是怎样一种看法,心中实在忐忑。也因此,他没有像平时那样,一回家就抱住她。
“阿凝?”容霆又叫了一声。
朱凝抬起头道:“南瓷姑娘怎走得这样急?我还说今日好好款待感谢她一番。”
见朱凝语气平静,容霆松了口气,道:“是阿映安排的,他有自己的考量。”
朱凝轻唔了声,过了一会儿,道:“容霆,谢谢你这半年多来细心照顾我。”
“阿凝说这个做什么。我是你的丈夫,照顾你是应该的。”容霆伸手想摸摸朱凝的头,想起这个不是喜欢被他摸头表扬的阿凝,将手缩回来。
“容霆,我想和离。”
悦耳的女声很轻,在这样安静的夜里却很清晰,每一个字都能让人听得很清楚。然而容霆还是花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朱凝说了什么。
朱凝的目光落在容霆脸上,其实她在嫁给容霆以前,从没有认真看过他。
容霆从前就追求过她,而她拒绝了,她并不喜欢容霆。她喜欢的是那种斯文尔雅,君子如珩的男人。而容霆,虽然五官生得俊美,但他身上的粗犷悍气,闲时吊儿郎当的做派,都非是她所欣赏的。
朱凝的手从扶手上收到膝上,慢慢收拢。这个人乘着她不清醒时娶了她,婚后,在生活上虽然对她照料得周到,但男女之事上,却十分放浪形骸,还多次诱骗她用手给他……甚至……
变傻时的她什么也不懂,还觉得他在跟她做游戏,甚至和他玩得很开心……但清醒的朱凝,自然不可能做那般在她心中青楼女子才会做的事。
朱凝的手越握越紧,容霆明知她不喜欢他,还是要让她如此。无非是觉得已经嫁给他了,捏圆搓扁都由得他。
容霆过了很久才道:“是因为阮谕么?”
他想过朱凝或许会骂他,打他,哪怕不理睬他一段时间,一个月,几个月,不管多久他都等。但是他没有想过,她会要求和离。一点机会也不再给。
朱凝微微一怔,道:“不是。”
屋内的空气似是凝固,让容霆说话有点艰难:“和我继续生活,就让公主这样难以忍受?公主对我们的这个家,就一丝一毫的留恋也没有?”
家?朱凝抬眼看一眼男人,没有说话。为这一个字,她心里突然悸动又难过。
“我明白了。”容霆道:“如果公主想,那就和离吧。”他看一眼朱凝,很快转身走掉了。
而和容霆一起回来的谢映,自然是钻进了朱伊的房间里。
有别于姐姐的彷徨,朱伊这个时候倒是很开心。
她的头靠在谢映肩膀,道:“……这样是不是不大好啊,师姐刚治好了大姐,立即就让她走了。也不让我们再好好谢谢人家?我觉得这事你处理得着实欠妥。”
谢映都不用看朱伊那副小样,只听她这假兮兮的语气,就知道她在故作大度。他沉吟道:“伊伊说得有理,那我现在去把师姐追回来?”
“不准。”朱伊立即环抱住男人的腰:“走了就走了,哪有追回来的。”朱伊也知道自己自私,但是哪个女子对爱人不自私,她就是自私。谢映是她一个人的,别的任何女人接近他,她都不高兴。
谢映似笑非笑看她:“伊伊怎么反复无常的,你到底要我怎样?我不大明白。”
朱伊觉得她现下有点难以自圆其说,决定用别的方法转移他的注意力,把这事抹过去。想了想,就道:“谢映,你闭上眼睛。”
谢映也不问为什么,果然听话闭了眼,随即就感到朱伊将他推倒在床上,女孩柔软的躯体趴到他身上,与他严严实实贴合。
朱伊捧着男人的脸,低头将自己的嘴唇压上他的唇。谢映身上的肌肉都是硬的,但嘴唇格外柔软,嘴里有种竹露般清爽的气味,她特别特别喜欢。
她伸出舌尖,舔弄描绘着他的薄唇,又带着暗示意味地去顶他的齿列。这是朱伊第一次主动深吻,谢映立即就领会了,让她的小舌头先溜进了他口中,勾缠住他的舌头,像他对她做的那样吮吸戏弄。
谢映发出一声闷哼,他本来就是想逗逗朱伊,没想到还有这待遇。抬起手紧扣住朱伊的脑后,翻身将她压到身下。
……
虽说朱凝决定与容霆和离,但皇帝又怎么可能同意。
容霆不日便要派往辽州,朱凝自然是安安心心,老老实实跟着容霆,最好还给容家生个大胖小子,才能让皇帝放心。
因而,第二日朱凝回宫,承受的是皇帝的勃然怒气。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长女,恨不得她依然痴傻,从未清醒。
朱凝沉默,她向来通透,也知道向皇帝提出与容霆和离是她轻率了。虽然浑浑噩噩了整整七年,但有些事,她不会忘记的,容家一直深受皇帝器重。
父女正在沉默,有内侍进来禀报道:“皇上,雍南王抵京,现在宫外候见。”
各藩朝见的正式时间其实是在二月一日。但因各藩离京皆是路途遥远,未免途中发生各种意外错过大典,都是提前启程,因此早到二十来日实属正常。
皇帝转过头,若有所思看向面色明显有变的朱凝。
第91章
皇帝道:“永安, 朕今日就明白告诉你,你非但不能和离, 还得回去把容霆给朕哄好了。”
“你以前一直是朕最为骄傲的女儿。自己回去好生反省, 今日你来找朕,是有多糊涂。退下罢。”
朱凝不用回府反省,在当场便已想好。身为公主, 本就身负拉拢重臣,稳固邦交的责任。别说皇帝将她嫁给容霆,哪怕是要她嫁去异族番邦, 她也得嫁。的确是她糊涂了。
朱凝离开后,皇帝又召见朱伊,命她去公主府住几日,好生开导朱凝。
朱凝不料这样快就闹得连妹妹也知晓,倒是有些尴尬。
她问:“伊伊, 是谁告诉你我过去和阮谕的事?父皇?还是……谢映?”
朱伊昨日就在朱凝的逼问下招认了她与谢映的关系, 便老实答道:“谢映。”她又问:“大姐,你不恨阮谕吗?他在你受伤之后另娶他人。”
朱凝没说恨不恨,只道:“阮谕身为一方诸侯,自然不可能娶个痴傻的女子做王妃, 即使这个人是公主。”
朱伊道:“阮谕不可能。那容霆身为成国公府世子的长子, 以后也是要袭爵的,他就可以么?这说明什么,说明姐夫对大姐的感情比阮谕要真挚深厚得多。”
“伊伊,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向容霆提出和离, 真的不是因为阮谕。我从未想过还要与阮谕在一起。”
“那是为什么啊?”察觉到朱凝的情绪起伏变大,朱伊轻轻环住朱凝的肩,让她靠着自己。
朱伊其实能理解姐姐的不安和失落,就像若换成是她,痴傻了几年醒来,发现谢映背弃了她,与别的女子成亲生子,而自己却嫁了一个此前并不爱的男人。心中会是何等的天翻地覆。
朱凝因妹妹的动作心中一暖,也紧紧抱着对方,把她当成自己的依靠。朱凝的母妃早在她十四岁那年就已过世,除了朱伊,她的确也没有别人可以倾吐。
但她这妹妹毕竟尚未嫁人,有些话她实是不好开口。
她不说话,朱伊却道:“大姐,其实你是喜欢姐夫的,你和他成亲以后,每天多开心啊。原本你最喜欢黏着我,后来你却变成最喜欢黏姐夫,我都醋了。”
朱凝摸摸朱伊的脑袋道:“痴傻时的开心和喜欢,怎能算得真?”
“怎么不算,那也是你。大姐怎能不承认自己呢?无论神智恢复得如何,但你对姐夫产生的感情始终存在的啊。”
朱凝没有说话。
“其实,姐,要想知道你喜不喜欢姐夫很简单,你能接受他去找别的女人吗?”朱伊问:“你设想一下,姐夫像对你一样,对别的姑娘好,跟别的姑娘亲热,你能接受吗?”
朱伊感觉到朱凝紧绷的身体,就知道她的想法了。朱伊不解道:“你心里明明有姐夫,为什么要提出跟他和离?”
朱凝也不知该怎样告诉朱伊,她现下矛盾和复杂的心情。有一些事,是她没法对任何人开口的。
阮谕也对她很好过。
她曾被不知谁派去的太监按进绸缎湖里,险些窒息而亡,是阮谕救了她。这样一个容貌气质都符合她心中对男子幻想的男人,又以救她的方式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在她心里留下印记是必然的。
救她之后,他温柔地关怀她,见了她那样狼狈的样子,还掏出自己的手帕为她擦掉脸上的的水珠。之后的见面便是在宫宴上,阮谕成熟睿智的谈吐,谦谦君子的风度,更是引来了朱凝的倾心注目。
更何况私下见面时,阮谕含情脉脉的眼神,从隐晦的撩拨,到渐渐强势的行为,就像一个猎人,一点一点地将她捕捉入网。
情窦初开的小朱凝哪里抵抗得了,一颗心都系到了对方身上。
曾经她有多喜欢阮谕,现在她就有多排斥和抗拒男人。所以,她真的没有想过再回阮谕的怀抱。她只是想一个人,不再与任何男人有牵扯。但显然,她的父皇并不容许。
天气仍有些冷,朱伊和朱凝用过晚膳,依旧待在屋里。不一会儿,有人在外求见,朱凝让人进来,却是长年跟在容霆身边的沈安。
他给朱伊姐妹行了礼,向朱凝道:“公主,我家公子让小的过来取一样东西,并叫小的转禀公主,他的东西就不专程过来搬了,公主可命人随意处置。”
随意处置,也就是要扔要烧都行?朱伊注意到这沈安对容霆称的是“我家公子”,而非“驸马”,这代表容霆那边也决意斩断和朱凝的关系……
朱伊能想到的,朱凝自然也能想到,明明是她要的结果,她心头却似被人用手拧紧。
待沈安从书柜里取出一个木匣子要带走,朱伊问他:“我姐夫人呢?他在哪儿?”
沈安微愣,道:“公子在前厅。”
朱伊提脚就往外走,任朱凝叫也叫不住。她跑得太快,穿过整个后院到了前厅找到容霆时,还在急剧喘气。
朱伊一怔,没想到只是过一天,容霆看着就憔悴这样多,可见极为伤神。她问:“姐夫,你要搬出公主府?”
容霆看看朱伊,因为谢映和朱凝的关系,他对朱伊向来喜爱,自然不会给她冷脸,却也只嗯了一声。
朱伊略思索,道:“姐夫,我和大姐一会儿要出门逛花灯。你陪着我们行吗?”
容霆皱眉:“我待会儿有别的事。正月里街上人太多,你们就不要出去了。”
朱伊道:“可我们今年一次也没看过灯。”又道:“姐夫有事那就算了……我让容萧跟着便是。”
容霆微微抿起唇,心头十分烦躁。他想到上次容萧陪着朱伊出门,朱伊被掳之事。无论他现在有多想避开朱凝,他也没有办法置朱凝和朱伊的安危不顾,得亲自跟着二人才放心。
朱伊回到后院,拉着朱凝陪她上街看花灯。走到公主府的大门口,果然见容霆等在外面。朱伊低头笑了笑,她就知道姐夫放心不下大姐。
正月的京城大街上,花灯如海,百戏纷呈,无一处不熙攘热闹。
青秀池有家叫做“春风林”的酒楼,不是多奢华的地方,胜在幽静。平时来此的以文人居多,但今晚坐在这酒楼雅室的人,每一个都足以影响天下时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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