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赞礼官高低抑扬的嗓音引导下,谢映与朱伊行完礼节,各执彩球绸带的一端,被送入了洞房。
朱伊坐在由全福老人为她铺好的大红锦褥上,谢映从漆金盘里取出如意头喜秤,轻轻一挑,他与跟进新房的众多女眷便看到了少女泛着酡红的面颊。
厚重的衣料令朱伊的身段不至于太打眼,但那脸蛋着实得天独厚,连公主朝冠上的一片灿烂和吉服上金纹彩缕的凤穿牡丹,也不过是失色陪衬。
第一次见到朱伊的人回神后全在心里道:难怪了,能叫世子这般上心。也有两个知道穆老王妃并不喜这孙媳妇儿之事的夫人,露出了微妙神色。
朱伊见到一屋子不认识的女眷,难免微微紧张,她迅速扫了一眼谢映。幸而有他在。
谢映今日身着正红底殷绣缭金的吉服,腰间扎着一指宽的同色宝带,垂绶玉环,黑发以玉螭冠束起,整个人身如楚峰,修长峻挺。
朱伊从未看过谢映穿红色,如此灼烈,让他看起来比平时风华愈盛,压迫感更强。
待婢女呈上了合卺玉杯,谢映先取了一杯递给朱伊,再端起自己的,两人抬起手臂交错而过,一同饮下杯中清酒,无需言语,默契的动作和交汇的视线已道尽彼此爱意。
喝过合卺酒后的朱伊,心中充斥着圆满静好的感觉,好歹是没有波折地嫁给了他。
正殿中大张筵宴,宾客如潮,谢映自然还得先去宴宾。他离开时意味深长地低声道:“伊伊,等我。”
朱伊反应一下他的意思,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众人退出去后,朱伊这才得了闲打量周围的陈设,只见屋内十分敞阔,布置得颇有古雅画意,靠右一边设有女儿家的璃镜梳妆台、百花璧柜等一看就是女子所用家具,便拿不准了。问:“陶扇,这里是谢映的房间改做的新房么?”
陶扇明白朱伊想问的是什么,很多上流贵族虽结为夫妻,但其实都是各有一处院子,并非夜夜同眠。不过世子显然没打算与公主分房住,便道:“这正是世子所住的睦业堂。世子是因为公主要入进来,特意更换的一部分陈设。”
朱伊放下了心,她一点也不想和谢映分开住。
绵风便问朱伊:“公主现下可要沐浴?”
朱伊答好。
她已沐浴更衣,龙凤喜烛也燃了起来,谢映却还没有回来。
朱伊知道魏州有名望的人士今日几乎都来相贺,以谢映的身份,虽不至于一一接见,但也不可能太早脱身。酒应该是会喝不少了。
便赶紧问陶扇醒酒汤可准备好了?听闻已有,才放下心来。
热闹的宴席之间,却并非所有人都带着笑容。至少朱黛是没有。
而谢邵,虽然在接待客人时,面上带着笑意,但眼睛里却一分笑意也没有。
所有人耳边全是恭贺谢映和朱伊的声音:“福缔良缘”“鸾凤和鸣”诸如此类……
朱伊安静坐在床边等着谢映,终于,外面传来了动静。
第111章
一听就是一大群人。
伴随着“世子慢些”“世子小心足下”等声音越来越近, 朱伊不免皱眉, 谢映这是喝得有多醉。她站起身来。
以妻子的身份等着他,当然和以往感觉不同。
纵然送谢映回房的人多,却没人敢闹他的洞房。尤其大家都看得明白, 世子可是半分也不想被耽搁良辰春宵。
说起来世子也二十有二了, 身边连个女人也没有,到如今才终于成亲。大家都是男人,自是能理解他的急迫, 便纷纷向谢映告辞。
朱伊就见谢映被沈星流扶进了屋。他穿正红色太好看。不止女色误人,郎艳更是能惑人, 令朱伊呼吸有一瞬紊乱。
无需谢映示意, 沈星流就保持着垂首的姿势退了出去。
朱伊惟恐谢映摔倒, 立即上前搀扶。醒酒汤和热水这时也呈过来了。喝完朱伊亲手端给他的汤, 谢映便将目光落在他的妻子身上。
朱伊沐浴后换上的这一身仍是谢映叫人备好的大红喜袍。按照习俗, 在过子夜前, 新娘都要穿红色。
被谢映这样盯着打量, 朱伊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的裙幅。
她这喜袍的面料不似凤褂的挺括厚硬, 光滑柔韧, 触感倒是极佳, 就是尺寸不对,制得太紧了些。
喜袍的衣料紧贴着她身体的每一寸起伏而起伏。将女孩的丰挺的胸,圆润的臀勾勒得无比鲜明。朱伊先前穿上时就很不习惯, 便叫了绵风给她拿了个樱红绣银鹿眠花的湖绸披风罩上。
谢映的目光很快收起, 他只看着她的面容, 道:“伊伊,我醉了。”
“我知道。”朱伊知道宿醉的痛苦,颇为心疼。她将谢映按在椅子上坐着,从鎏金盆里拧起雪白棉帕,轻轻擦拭男人的额头,脸,下巴。又重拧一把给他擦脖子。
谢映轻阖着眼,享受着他新婚的小妻子给他的体贴,突然道:“都出去。”这当然是在命令房里所有的婢女和婆子。闻言,大家都心领神会地迅速退出。
朱伊就见谢映站起身问她:“伊伊看过我们的新房了么?”
她道:“先前去净室的时候,看到你说的池子了。”她不料对方在梅花汤馆的随口一句,竟还真记着了。
他牵起她的手:“那我陪伊伊去别处看看。”
“你醉了就赶紧歇着吧。明日看也不迟。”
男人却道:“就想带着伊伊今晚看。”朱伊懒得与喝醉酒的人讲道理,只得由着他。
整个正堂,都摆放着转青玉鹭鸶落地多枝灯,每一间屋都灯火通明。
谢映拉着朱伊穿过待客的明间,先去了东暖阁。春天到了,东暖阁布置得正合季节,案头是粉色花觚,冰黄冠架,榻上是三蓝鳞云纹的卧席,大明窗外还搭着云母片的半透明雨棚,仿佛让春光也落入屋内。
继续往东,则是为她设的书房,珐琅面的书案上放着书帖,宝砚笔海,还有一套印章石头。多宝阁和书架则空出许多地方,似乎留着让她自己摆东西。
大略看过,再一起返回夫妻两人在西边的寝间。
寝间西边的透雕翠玉十二幅槅扇后面,是合围的夹纱花影壁柜,柜中放置朱伊的四时衣物,而最吸引人注意的,则是柜间一座落地的紫檀连理枝雕花座嵌的璃镜。
镜子跟谢映一般高,让朱伊看清了里面的自己。
谢映靠坐在为朱伊准备的铺着流苏织彩毯的美人榻上,任她打量完四周才道:“伊伊,我醉了,你帮我更衣可好?”
朱伊自是答好,坐到了他的身旁。她便问:“怎么看都是女孩子住的地方。你的书房和衣物呢?”
“我书房东西太多,和伊伊共用不下,就挪到了前面的谯水阁办公,伊伊要来找我,出门拐个弯就到了。我的衣裳也放在那边。”他抚上她的腰,特意强调:“但是……我每晚是一定回伊伊这儿的。”
“谁问你这个了。”她的口是心非道。
谢映也不点破,只是笑。
朱伊知道,这都是为了让她住得更宽绰,但其实房间已有这样大了,哪用得着。便道:“那你当季的衣裳可以搬过来啊。这样多的柜子,我哪里用得完,我给你留出地方。”
谢映想了想,道:“好。”他便看着朱伊那双白嫩的小手解下他腰带,放置一旁,然后叫他站起来,掐着他的衣襟,为他褪去新郎袍。
她的目光这时无意地滑过谢映两腿间,看到那白色中裤里的鼓囊囊一团,赶紧移开眼。
男人却在她头顶却发出了轻笑:“都好多次了,还是这样害羞。”
朱伊抬起头注视他,这才发现谢映的双眸如若寒星,亮得惊人,压根没有醉酒后的恍惚。
谢映将女孩拥入怀中,道:“伊伊终于是我的妻子了。”他当然没喝醉,傻缺才千杯不醉。
朱伊嗯了一声,抬起手臂回抱着他。
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儿,谢映将她缓缓转向面朝镜子的方向,两人看着镜中紧紧相贴的男女,他俯身在她耳旁道:“伊伊,你今天可真美。”
被谢映身体的炽热温度侵袭,又被完全阳刚的气息笼罩,朱伊身体轻颤起来,她的红唇微微张开,呼吸艰难地看着男人的手伸到她胸前,扯开她披风的系带。
樱红的披风滑落在两人脚边。她穿着这贴身衣裙的模样终于落入谢映眼中,他欣赏了好一阵,才伸手又扯开她的前襟,露出一片霜雪似的肌肤,映在镜中,犹如有光华流动。
朱伊的脸瞬间绯红,别开了脸不看镜中的靡丽景象,她发出微弱的抗议:“你再别看我了。”
“伊伊这样美,不让我看,实在是暴殄天物。”男人柔声说完,将她的一双纤薄肩头也从衣衫里剥出。
朱伊从没有看过自己衣衫半褪的娇艳模样,臊得一时无声,偏偏他还要说:“伊伊,看到了吗,你平时就是这样引诱夫君的。”
说着抽掉她腰间的素红软缎带。
朱伊见自己的整个喜袍都被除去,干脆转过身,扑进他怀里,这样就不用看那样陌生的自己。
谢映见她实在害羞得厉害,笑了笑,便不再要她看镜子,而是将她打横抱起,一边吻着,一边压到了旁边的美人榻上。
她身上被他铁铸似的强健身躯压得发疼,正要推他,他已发现将她压得太紧,离开了她一些,道:“伊伊,你是我的。”
朱伊不知他为何突然来这样一句,她的身心早就交给他,现下更是名分也有了,是真正的夫妻。她自然是他的。便回应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但她却感觉到今晚的谢映格外兴奋,总觉得他不会轻易让她歇下。
男人的手在她细腻柔滑的肌肤游移,少女的身体早就牢牢记住这个唯一与它肌肤相亲的男子,在对方有意的挑弄厮磨下,很快就软作一团。
朱伊轻蹙着眉的表情,还有她的小嘴一开一合发出的糯软嘤咛,让谢映的欲望如搭上了满弦弓的箭,不得不发,顷刻也不能再忍。
他便握住她柳条似的腰肢,像只饿久了的猛兽,迫不及待地……
……
第112章
朱伊侧卧在艳红的锦褥间, 恍然失神, 无力动弹,如开得正盛却被人摧折的一朵雪白睡莲。
谢映在花橱那边对她任意妄为一通,好不容易等他释放, 却又被他抱到两人的喜床上。
这架十二柱的花梨喜床制得牢实宽大, 正好让男人继续未尽的兴头。他还啃着她的肩引导道:“伊伊,以前我们在一起总是怕被别人知晓,如今是天经地义。”
的确是天经地义。朱伊连从前也很少拒绝他, 何况是现在。
但对方实在太不知节制,她不知又被谢映缠了多久, 终于从沉重的倦意中捶打他的肩, 制止道:“不要了, 明早还要认亲。下次好不好?”
女孩的力气对谢映来说跟被羽毛挠差不多, 他盯着朱伊说话的表情, 她祈求的样子太委屈了点, 眼眶泛红, 是被他欺负得啜泣后的结果。但她越是这个样子求他, 令他只想更狠地操她。
强压下心底的邪念, 谢映道:“好。”
朱伊刚舒了口气, 却听他又自诩体贴地道:“不过伊伊放心,我已命人通知大家,明日巳时二刻才行认亲礼, 你不用担心会起早。”
朱伊一怔, 巳时二刻?那都日上三竿, 礼后就该用午膳了罢。她与谢映为何起那样晚,简直令人遐想……
谢映一看朱伊的神情就笑了,他知道她在想什么,道:“不用担心,我们是新婚,他们都能体谅。”
那岂非全家人都知道他们晚上有多放诞了。她终于忍不住瞪他:“这种要求,你也好意思向长辈提出?”
“这有何不好意思。”他捏了捏她的脸,声音低哑得撩人,道:“伊伊,现在不比从前,我们行房可是叫敦伦。我若不与妻子行房,这才是违逆伦常。”
她的脸红了一红。他总有歪理,她也总说不过,便自顾别开了脸,淡淡道:“我要沐浴。”
朱伊这是生气了。谢映笑道:“好。”
见他伸手过来,她有点怕他对于她而言过盛的欲望,又补充道:“我要陶扇帮我洗,不要你。”
谢映眼中笑意加深,朱伊的警惕是对的,他的确是还想在池子再来一回。不过来日方才,这个面皮薄的小东西都已经生气了,他便依着她,道:“好。”
两人便一前一后去沐浴,等谢映重新回到寝房,朱伊已经耐不住汹涌的困意,睡得相当沉了。
他在寝间门口,听一个嬷嬷低声道:“公主的元帕已交给老王妃验过了。”
谢映嗯一声以示知晓。按说是不该给公主验身的,但如今皇室名存实亡,公主也端不起高高在上的派头了。
尤其是以朱伊的样貌,若没有那个东西,难保不会被编排出“仗着公主身份,婚前与多个男人有染”的流言,虽然他也可以再压下去,但那样的话,他宁愿从一开始就没有听到过。
谢映进屋上了床,将裹着锦被滚到床围最里面熟睡的女孩挪出来,在她额角印下一吻,将人紧紧箍进怀里。
……
谢映如今虽退守魏州,但任何有心天下,或者说关注时局的人,都不可能因他的暂退而将其稍微忘却。
因此,谢映的一举一动,仍然是众人关心的焦点。各方的探子,都想方设法地涌入魏州打听消息。就像谢映同样派出了探子到敌人的地界上打探一样。
更何况是他成亲这样的大事,受到的关注当然不止在魏州。无需他本人宣扬,早就被信鸽,被骏马,以风驰电掣之速,传向了四面八方。
颜玉儿砸了满屋的东西,玉器瓷瓶,像不是真物似的往地面摔。她脸上是一种沉默的阴郁,奉旨娶朱伊……好个奉旨成婚。
谢映逼她吃下去的毒的确解了,所以,她也不知她那晚所中的媚药是谢映掺在了那颗解药丸子里,还是她正好那晚去见阮谕时,对方下给她的。
但颜玉儿坚持向父兄道,是阮谕给她下的药。她恨谢映,但是她舍不得他轻易地死了,总有一天,她要他跪着求她与他好。
颜玉儿忽然勾唇笑了笑,出了房门,穿过浓郁的月色,往颜凤钦的院子去了。她给颜凤钦送了一张朱伊的半裸画,还有一坛子天香醉,不知道他受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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