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郡王妃道:“你真是越来越糊涂。禧贞公主才嫁给世子多久,就算上了身,也不可能这样快就害喜。”
商蓉蓉道:“是是。我近来记性差得很。”她当然不会表现出自己是故意这样说。
平郡王妃朝连王妃笑道:“大嫂,阿映对公主可真是细致啊。”
连王妃慢慢瞥一眼商蓉蓉,收回视线道:“若你儿子能讨到公主这般容貌和性情的媳妇儿,也一样细致。”
这就是在说商蓉蓉的容貌和性情都差得远。商蓉蓉脸上青白不定,又不敢答话。
穆老王妃这时才道:“好了,接下来是表演水秋千了。你们都爱看的。”算是把这一茬揭过去。
而顾南瓷表面看起来与平素无异,心中实则已是起伏难定,朱伊的确是食多了江米令胃不适,但她的脉象,却已有了喜脉的迹象,只是因为受孕时间太短,胎儿才刚刚上身,若不是极擅长妇人科的大夫,几乎叫人难以把出和判定。
因此谢映虽先给朱伊把了脉,却没有发现……
在这段时间,天下局势几乎每天都在变化。这个端阳注定是个不平静的日子。
龙舟赛散后不久,魏州突然接到瓦刺南下的消息,瓦刺四王子领三万大军,由国师索兀塔监军,直扑魏州而来。
魏宁王召集参军府紧急议事。
原本的安排,是谢映过了端阳节就去晋州。只因两日之前,晋州来信称愿意归服魏州,请求魏州发兵帮助剿灭进攻晋州的流民‘玄楚军’。
但瓦刺选择这当口来犯,魏州只能改变计划,魏宁王提出让谢邵领兵去晋州,谢映带兵阻击瓦刺。
谁都知道瓦刺骑兵的凶悍顽强,比流民组成的玄楚军危险得多,但能得到的利益却比拿下晋州少。但大家也都知道谢映抗击瓦刺的经验丰富,扶风铁骑也只听从他的号令,有他在,取胜才更有希望。这个时候,魏州禁不起损兵折将。
而谢邵却道:“父王,不若我与阿映一同北上共抗瓦刺。晋州让盛擎带兵前去。”
盛骁看了看谢邵,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谢邵的这句话说得太漂亮,于大局,于兄弟之情,都照顾到。但是以谢映对谢邵的不信任,防他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让谢邵同行,掌握他的所有用兵计划。
如所有人猜想的一样,魏宁王没有同意。而谢映没有反驳魏宁王的意见,自然就是也不同意了。
参军府的灯这一晚亮到深夜,谢映回到渌石院时,朱伊已经睡熟了。
她迷糊中感觉到有人在亲自己,慢慢睁开眼看他:“这样晚才回来?”只这酥软的声音,便让谢映觉得难以割舍。
“嗯。”谢映抱着朱伊:“伊伊肚子还难受么?”他将手掌放在她腹部轻揉。
朱伊道:“回府的时候就已好了,师姐不愧是医术精绝。”
“那就好,继续睡吧。”
“嗯。”谢映都回来了,朱伊果然睡得更香甜。
谢映却根本不想入睡,他低头看着身旁双眸紧闭的小姑娘,觉得怎样也看不够。他这一趟出去,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了。
手指在朱伊的脸颊轻轻游走,也不知看了她多久,谢映却突然动手解起了她的中衣。新婚之际便要分开那样久,他不想让她再睡,只想要她,让她好好记住今晚,等他回来。
他刚进去就撞得她在睡梦中低声一呼,朱伊在昏昏沉沉中反应了好一会儿,睁开了眼,才意识到男人在对她做什么。
成亲以来,谢映与她的房事极其频繁。她思想上也算习惯他随时的需索了。但这样明明都叫她睡了,却半夜突然地将她弄醒,还真的是头一次。
“你…慢些……”娇吟渐渐成了断断续续的颤声抽泣,弥散在安静的屋宇里。
等他完了事,直接就是天快亮了,朱伊这时才听谢映告诉她,他要出征。朱伊无力地躺在他怀里,怔怔道:“立即就出发,这样快?”
谢映颔首。戍防兵力有限,军情刻不容缓。
朱伊便又问:“我哥去么?”
“韩允嵘不去,他留在参军府。”自然是因为朱伊,谢映才将韩允嵘留在魏原城。
“谢映,我想和你一起去。”她却突然道。
“不行。”谢映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先不提朱伊突然从府里消失会引起外头如何的非议。更重要的是这次战役,可不会如之前湖州平寇那次的仿佛演练似的轻松。
从前与瓦刺作战,谢映都有所保留。怕被皇帝来一出“狡兔死走狗烹。”但现在,只有把瓦刺打得彻底没有还击之力,魏州才能无后顾之忧地攻打天下。因此,这次战争铁定是史无前例地激烈。
第118章
“真不能带我去吗?我可以扮成男人, 做你的侍卫。”朱伊用祈求的目光看他。
“不能。”谢映最受不了朱伊这样的眼神,摸摸她的头顶。打仗不是儿戏,他拼杀的时候哪里能顾全她。
“可是, 我舍不得你。”朱伊的一句话, 令谢映想要抚慰她的话停在口中。
他将她抱高了些, 吻了吻她的眼睛:“我也舍不得伊伊。”
两人依偎了一会儿, 朱伊见跟随无望, 只得道:“那你要保护好自己。等你回来我要检查的,你身上绝不能有伤。否则, 我就不让你……碰我。”她觉得这应该是谢映最不能接受的事了。
谢映眼中带笑,小东西居然学会拿这个来威胁他了。道:“这个伊伊说了可不算数。”他嘴唇贴她耳后,用充满暗示的语调道:“等我回来了你第二天就别想下床。”
朱伊的脸瞬间红透, 她觉得自己也是犯蠢, 居然主动跟他提这种话。便开始问别的:“那你要去多久?”魏州和瓦刺相邻, 倒是不用花费长途奔袭的路途时间。
“尽快。”谢映不敢随便承诺时间,怕她等不到失望。
朱伊想追问大致时间, 但转念一想,战场上瞬息万变, 谢映跟她保证了又如何。
“唉。”她低叹道:“我们都还没有娃娃呢。”
“不必心急。”现在没有孩子倒是好事, 省得他更加不放心。谢映道:“照我说, 就算过三年再考虑生孩子的事也无妨。”
朱伊一听急了:“若是三年无所出, 你知道别人会怎样议论我吗?祖母和母亲说不定还会让你纳妾。”
“伊伊, 我的意思是, 多久生孩子都没关系。”谢映搂着她道:“不是真要你三年后才生, 我也不会纳妾。这点你只管放心。”
朱伊看着对方的眼睛,点点头。
谢映随即唤来绵风,让她为朱伊穿戴,他则去了北院向长辈辞行。
魏宁王和连王妃都在穆老王妃处等着谢映,他目光缓缓掠过三人,那目光有若实质,有一种叫人压迫的力量。
他最后看着穆老王妃,道:“祖母,孙儿为谢家出战瓦刺,除了牵念诸位长者,最记挂的便是我的妻子朱伊。我不在的这段日子,还请祖母代我照看好她。”
谢映没有再提“公主”二字,而是称“我的妻子”。穆老王妃听懂谢映的意思了,平时尊朱伊为公主,是为了给她体面。但公主到底是皇家的人,而妻子,则是他的人。谢映是在强调这个。
公主不过是表面的尊荣,在魏州,在王府,到底所有人真正敬畏的是谢映,而非朱氏王朝。
“若是有人胆敢冒犯我的妻子,还请祖母直接将其发落。否则,就算祖母心慈,不予发落,我回来之后也定要十倍、百倍奉还。”谢映语气最后已有些阴恻恻之感。
饶是穆老王妃这把年纪见多识广,脊背也有些发寒。这个十倍、百倍奉还,到底是说给谁听的,大家心里都明白。为个女人威吓长者,实在太过了些。魏宁王脸涨得通红,差点当场骂人。
穆老王妃喝住魏宁王,牵了牵嘴角笑道:“那是自然,阿映只管放心的去。禧贞如此讨人喜欢,我和你母亲都会看顾好她。”
谢映颔首:“有祖母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再回到渌石院,日头高悬,朱伊已更好衣等着他。谢映牵了朱伊的手,来到渌石院前院。
看到宽阔庭院里排列整齐的士兵队伍,朱伊微微一愣。看到韩允嵘站在队伍最前,更是愣住。
谢映对朱伊道:“这是我从枢锐营选调的六百精兵。从今日起,他们就都是你的部下,分两批在渌石院轮值。”
韩允嵘上前两步行了抱拳礼,道:“奉世子之命,韩允嵘率枢锐营六百人,随时听候世子妃调遣。”后面诸人亦齐声划一道:“我等听从世子妃调遣!”
朱伊这才反应过来,诧异看向谢映:“他们……听我指挥?”
谢映道:“没错。他们不必听从父王和参军府的指令,只听世子妃一人的命令。”
朱伊怔怔看了谢映一会儿,这才意识到,他到底有多不放心她。便想着安他心,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等你回来。”
谢映没有允许朱伊出城为他送行。
到了军中,谢映眉宇间的温柔调笑尽皆褪去,余的全是刀锋舔血的冷厉,还有长久统御强兵养出的沉肃威仪。与在朱伊面前已是另一个人了。他治下极为严谨,绝不会在众将士面前流露一丁点的优柔,动摇军心。
他将对他的小姑娘的柔情眷念压在心底,点兵往北出发。
……
谢映临行前的有意敲打自然是管用的。虽然不知能管用到几时,至少最近几天,朱伊是平静无波地过了,她几乎每天在王府药堂里学药理,这日清晨,朱伊总觉得要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心里怦怦直跳。
果然预感成真。近午时,她与韩允嵘正在前院说话,有人来报:“外面有人求见,说是公主的姨母。”
“我的姨母?”朱伊与韩允嵘对视一眼。她道:“难道是母妃?但她都是自称我娘,怎的突然改口称姨母。”
韩允嵘略思索,道:“让她进来罢。”
过了一阵,一个妇人被带进来,脸上妆容淡淡,身上的锦衣与发簪都是普通素雅的样式,看着实在不是彤贵妃的风格,但那张脸,却着实是朱伊熟悉的。
“母妃,真的是您!我还以为……”朱伊惊喜道:“您还活着,太好了。”只有经历过生死一瞬的威胁,才会更明白生命的可贵。对从小抚养她长大的姨妈,尽管对方的心思不纯,朱伊却无法因此忘记养育之恩。
“伊伊,你果然在这儿!”彤贵妃握住朱伊的手臂:“阿黎呢,阿黎是不是与你在一起?”
朱伊点头:“母妃放心,阿黎现在很好。”
彤贵妃闻言放心了,警惕看向一旁的韩允嵘,朝朱伊道:“让这个人出去,姨母有话对你说。”
韩允嵘皱了皱眉,朱伊一看哥哥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愿出去,便道:“母妃,他是我的人,不是谢映的。有话都可以当着他的面说。”
彤贵妃一听,以为韩允嵘是朱伊死心塌地的裙下之臣,便道:“伊伊,快,去带上阿黎,跟我走。”
朱伊微怔,她还以为彤贵妃不远千里来到魏州,是来投奔她的。她道:“跟你走?去哪里?母妃,这……恐怕是不行。”
韩允嵘道:“世子妃已嫁给世子,怎能离开魏宁王府。”
“伊伊,你不想见你的爹吗?也就是我的姐夫。我这次死里逃生,为了来魏州找你与阿黎,经历颇多,但最意外的收获,居然是让我遇见了姐夫,也就是你的生父裴卿让啊!”
朱伊和韩允嵘闻言都有一瞬僵滞,朱伊问:“母妃,你这话是何意?我爹不是早就葬身在榕峰了么?”
“我也是这样以为……所以,我当时还以为遇见了鬼……”彤贵妃脸上有种异样的光彩:“但姐夫他真的没有死。你也听说了现在声名赫赫的玄楚军吧,首领就是姐夫啊。不然你以为除了姐夫,还有谁能让一支流民军对上地方军未尝一败。”
玄楚军……韩允嵘皱眉,正是打得晋州节节溃败,让晋州求助魏州的玄楚军?谢映出征那日,谢邵也已领兵出发。
朱伊也是想到了这个,那岂非谢邵会对上她爹?可是……朱伊道:“如果我爹还活着,那他为何这样多年没来找过我?”
“因为在他受重伤的时候,被老雍南王关起来了。而今阮家入主京城,叫人将他也带进京,他才抓住机会死里逃生。”
朱伊和韩允嵘都彻底沉默下来……如果彤贵妃说的是真,岂非他们的父亲这十多年一直过着牢狱生活,受着活罪。
朱伊缓缓转头看向韩允嵘,她不知该不该信彤贵妃的话。
韩允嵘也看着朱伊,深深呼吸一下,道:“裴将军扶回京的只有衣冠冢,是有可能的。世子妃就见一见罢。”朱伊与韩允嵘对视,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如果真是裴卿让,应该能认出他这个分别时已六岁多的儿子。
朱伊道:“那,裴将军如今在哪里?晋州?”
彤贵妃道:“不,就在离王府不远的一家酒楼。”
她如此说,朱伊两兄妹自然要去见一见。
乘着马车来到一家普通的酒楼,朱伊低着头跟着彤贵妃上了二楼。在门口却看见一道身影,微愣道:“容萧?”
“容萧拜见公主。”见容萧行礼,朱伊忙免礼,她看了看对方,清秀的面容熟悉依旧,但她总觉得容萧跟以前有哪里不一样了。以前少年的气质是清澈的,但现在,朱伊总觉得容萧身上越来越像隔着沉重雾气,叫她看不懂。
韩允嵘则看着容萧皱了皱眉,容萧身上的气息比之前浑厚了许多,可见功力突飞猛进,进速这样快,怕不是走的正路子。
朱伊是看不出这些的,只问容萧:“你没有跟容家军在一起?”
“嗯。我现在跟着裴将军。”
朱伊疑惑道:“你为何认识他?”
“公主忘记了,我曾经为你联络过裴将军的老部下么?是他们主动联系我。”容萧注视着朱伊。那个时候,还没有谢映,也没有颜凤钦。他是唯一一个可以接触朱伊的外男,也是她最信任的男人,所以她让他帮忙调查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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