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檬推推眼镜,不知道该搭点什么话,只是默默觉得她名字的存在感空前的高。
陆既明看看她又看看苏维然,飞快给出一个建议:“不如一起吃吧!”
他这建议一抛出,瞬间换来三个不同反应。
苏维然:“好啊!”欣然接受。
许思恬:“啊?哦……”意外,而后不情愿地接受。
宁檬:“那这顿饭是陆总要请客咯?”并没有排斥,并微笑问了个问题。
在得到陆既明“这是当然的”确切回答以后,宁檬很优雅地坐了下来,很矜持地翻开菜单,很不矜持地开始可着最贵的菜点……
苏维然看着她直笑。
陆既明看着她和他,一点都不笑。
许思恬看看他,再看看他和她,简直想哭了。
菜点完。一桌四个人,只有苏维然和陆既明在说话。
苏维然:“这位是?”苏维然指的是许思恬。
陆既明来不及出声,许思恬已经抢答:“他女朋友,许思恬,你好!”
苏维然回了句你好,然后看着陆既明瞪着许思恬,一脸你不要乱讲的嫌弃,而许思恬回以我又没乱说的挑衅神色。
宁檬在一旁老神在在地喝茶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是在苏维然提醒她“水是不是有点烫?”的时候感受到了舌苔果然有点被烫痛。
不一会菜陆续上来,陆既明就着夸菜味儿铺垫了一大堆话后,终于没忍住问了苏维然:“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苏维然笑,宁檬还是不说话。
陆既明有点来气,看着宁檬开始笑里藏刀地找茬:“你话不是挺多的么,怎么今天见我还不吱声了?”
宁檬回他一个假惺惺又有点皮的笑:“因为不知道我这个级别的直接跟陆总裁打招呼是不是有点僭越了?”
她说完陆既明直勾勾地瞪她。宁檬以为他要发火了,但没有。
陆既明:“你可真够记仇的。”他居然只说了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没发脾气,宁檬惊得筷子都要掉了。
一旁许思恬一直在紧张兮兮地瞄着她——具体来说是她的眼镜,好像很担心它会突然中邪从她脸上掉下来似的。
苏维然在一旁笑着搭陆既明的腔:“宁檬是我的小学妹,嫡亲的。”
“嫡亲的”三个字让宁檬吃进肚子里的蟹粉豆腐暖烘烘直拱泡泡。
陆既明一眉高一眉低,质疑的神色毫不掩饰地展露在高低眉间:“这么巧?”
苏维然笑答:“是啊,就这么巧,更巧的是我和我这小学妹的重逢还是拜陆总所赐呢!”
陆既明一脸懵,苏维然把那晚在酒吧重逢的事简单说了。陆既明从一脸懵变成一脸讪讪的。他已经反应过来苏维然一开始就知道他说的宁檬就是苏认识的那个宁檬了。他觉得苏维然很不够意思,居然套了他的话。
一旁许思恬开了口打趣:“呦嘿,陆既明,你这喝完酒都变红娘了!”
宁檬一口豆腐差点把自己呛死,苏维然抬手去拍她的背,想帮她缓解气管压力,结果他越拍,宁檬的脸涨得越红。
陆既明转头对许思恬没好气地进行思想教育:“你搁那瞎说什么呢,看把这一桌人除了你自己给尴尬的!”
许思恬一拍桌:“你骂我不是人?”
陆既明回想了一下自己刚说的话,发现那是个歧义句……
他不想解释了,转头去看快呛死的前秘书呛死了没有。
他转头的时候正逢宁檬咳得满眼满脸都是泪。宁檬想擦下眼睛,于是把眼镜摘了下来。
就在这个瞬间,许思恬豁地起了身,端起茶壶挡在宁檬面前给她倒茶。
“来来来,喝点水压一压!”
她把宁檬挡了个结结实实。
等她坐回去,宁檬已经不呛了,只有脸色还有一点红,眼镜也已经戴了回去。
许思恬默默松口气。
陆既明歪她一眼:你脑子没毛病吧?倒个水动作用得着那么夸张?没安什么好心吧你!
许思恬回歪过去他这一眼:关你什么事?你行你上啊,不行别逼逼!
宁檬抚着胸口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个人眉来眼去,有点感慨。
唉,男的帅女的美,连互相翻起白眼来都很养眼。
一顿饭坎坎坷坷地吃完,陆既明买了单。然后他扬着下巴对宁檬一点:“你跟我上楼一趟,有份文件你帮我给石总带回去”
宁檬很不想上去,但对方扛出了她老板来压她,她一时没找到拒绝的托辞。
倒是另外两个人前后开口给她解了这个围。
苏维然:“陆总太不好意思了,宁檬接下来的时间被我早早就预定好了,我们等下还约了人谈事情,恐怕她跟您上去一趟再下来有点来不及!”
他一边说着来不及,一边还应景地翻着手腕看了下表,以印证那样的话确实来不及。宁檬注意到他戴的是块百达翡丽,她认识那块表是因为她看过网上的一个帖子,某慈善机关人员就是戴着这块表去慰问受灾群众的,于是网友顺着新闻照片扒出来,这表从生产到出厂得需要五年时间,市价至少八十万以上。
宁檬有点咂舌,她的学长真是奢华得不动声色。她左手腕上戴的表还不到八十块……
苏维然话音刚落,许思恬的声音无缝响起:“陆既明你可真逗,你一个大老板,这点事还得亲力亲为?找你手底下人把文件快递给英姐不就得了!”
陆既明挑一挑眉,没再说什么。
这顿饭算是彻底吃完了。四个人起身,两两一伙开始互相客套地告辞。
陆既明和许思恬先转身走了。
宁檬看着前方施施然离开的俊男美女,觉得他们真是一对般配的璧人。她感慨地发出一声叹息。
苏维然顺着她的眼神看了看,问了声:“在感叹什么?”
宁檬有点不好意思地一笑:“没什么,就是觉得他们俩站一块真养眼。”
苏维然笑着一点头:“嗯,确实养眼。”顿了顿,他看向宁檬的脸,笑意加深,“不过可能他们看我们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感受呢!”
宁檬耳朵里轰的一声,炸开了一团热浪。
第28章 跑偏的审美
苏维然讲了那么撩人的一句话, 宁檬却意外发现自己并没有面红耳赤的害羞症状产生。
她用0.01秒飞快想了一下为什么会这样,然后她得出结论:因为她有自知之明。
“学长你快别逗我了,我长什么样我自己知道, 把我和你放在一起, 我明显要拉低我们这组的颜值水平的!”
因为太有自知之明, 因为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重,于是不敢去承那拐着弯夸她好看的话, 于是连害羞的余地都没有了。宁檬为自己的自知之明感到有点忧伤。
苏维然还是笑得儒雅笑得风采怡人:“你不是靠颜值这么肤浅的人。”
宁檬冲他叹气:“学长,你这等于是在间接说实话了。唉,其实我也顶想听有人能骂我一句:你别仗着好看就为所欲为,好看了不起啊?这是我所听过最动听的骂声了。其实我真想做一个肤浅的人啊哈哈!”
苏维然被她说得跟着哈哈笑起来。
“宁檬, 你这是自相矛盾,不想听我夸你长得好看, 反而想听别人骂你好看!”
宁檬反驳:“因为现在骂比夸更真实啊!”
苏维然摇摇头,表示自己辩不过她。然后他突然问了宁檬一个问题:“你真知道你自己摘了眼镜之后长什么样吗?”
宁檬被他问得一愣,而后答:“知道啊。”
苏维然略一沉吟,掏出手机:“时间还够用, 我们来做个小测验。”
他用手机从网上找了两张图片, 一张是八九十年代的人物挂历, 挂历上的模特有典型的那个年代的审美特点:大圆脸盘,浓眉大眼,嘴唇饱满。
另一张图上是个巴掌脸小美女,瓜子脸,樱桃嘴, 眉眼水媚媚长睫毛茸茸,我见犹怜。
苏维然滑动图片问宁檬觉得哪张好看,宁檬毫不犹豫指了第一张。
苏维然眼底有种果然不出所料的释然。
他问宁檬:“为什么选第一个?”
宁檬毫不迟疑:“我奶奶说的,这种长相最圆满,有福气,好看!”
苏维然把图片滑到巴掌脸那张:“那这个呢?”
宁檬脸上有了点嫌弃的样子,那嫌弃中也包含着对她自己的那份:“瓜子脸太寡相了,不好看,没福气,不好看。”
苏维然哦了一声,收起手机。
苏维然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宁檬:“你上学时候是不是有个好闺蜜?”
宁檬眼睛一亮:“是的,她叫尤琪!”
苏维然:“你觉得她长得怎么样?”
宁檬斩钉截铁:“她必须是仙女啊!”
苏维然点点头。他记得尤琪长什么样,圆脸大眼睛,挺漂亮的,但要说成是仙女其实还不至于。
他又问宁檬:“那你觉得许思恬长得怎么样?”
宁檬给足了肯定:“非常漂亮了!但可能她在减肥吧?脸都削下去了。要是她的脸再圆一点,应该能美得感天动地的。”
至此,苏维然在心里有了确切定论。
他明白宁檬为什么总觉得自己长得丑了——她的审美全然被她奶奶带跑偏了。
宁檬先给石英打了个电话请假,说一个熟人要带她去看一个文化公司融资的项目。在说了这个熟人所在公司的名字以及熟人的职务后,石英欣然准了假,并告诉宁檬:好好和苏总相处,多向苏总学习,改天如果苏总方便可以邀请到公司来坐一坐。
收线以后宁檬有点小感慨。小姑娘们所处的世界看脸,她这个老姑娘所处的世界看的都是头衔。
苏维然说的文化公司很巧也在东方广场,从小南国走过去没有几步路,很快就到了。路上苏维然把文化公司的BP(商业计划书)发到宁檬微信上,宁檬一边乘电梯一边一目十行飞快地扫重点。
看得太认真,电梯叮的一声到了她也没察觉。是苏维然轻轻捏住了她胳膊肘把她带下的电梯。
苏维然就这么一路领着低头看BP的宁檬走到文化公司门口。
等宁檬收起手机,一抬头间,就看到苏维然正侧着头看她,嘴角淡淡地上翘着。
宁檬被他看得忽然有点想要退后一步把自己缩起来。虽然她的宏图大志之一是日后走到哪里都要成为人们眼中闪光的焦点;可现在,她还很菜,菜菜的她没有底气没有自信。
这会儿的她还很心虚自己成为了别人视线里的全部内容,她觉得自己还没有足够底气去承接这样一份全然的关注。
苏维然替她的心虚解了围,找了个话题打破尴尬,问她计划书看完了吗。宁檬赶紧说:“大致过完一遍了。”
苏维然微笑着说:“刚才好像看到你上学时候闷头钻研数学题的样子。真好啊,那时候。”
苏维然话尾里突现的感慨沧桑让宁檬一时语塞,内心原本平滑的表面上,也荡漾起了几缕多愁善感的小褶皱。
那时候。
充满遗憾的那时候。
谁也回不去了的那时候。
谁都无法回头重做选择的那时候。
从文化公司里出来,苏维然直接请宁檬到W座外的星巴克喝咖啡。边喝他边问:“你觉得这家公司怎么样?”
宁檬犹豫了一秒钟,最后决定实话实说:“……不是特别理想。”
苏维然问她原因。
宁檬组织了一下语言,说:“这家公司最大的资本就是号称自己手里有很多大ip,未来主要收益也是根据这些ip的后续开发估算的。但问题是,这些ip有好几部都是涉嫌抄袭的,且这些涉嫌抄袭的ip都被这家公司列为了重点开发项目。他们可能看重的是网上被抄袭话题炒起来的热度,但假如原作者准备好切实证据起诉抄袭者要求赔偿,那这几个ip其实都是有风险的。”
苏维然沉吟了一下,问:“原作者索赔的话,不是只针对抄袭的作者吗?开发影视的公司一般不会受到牵连吧。”
宁檬说:“除非影视公司能保证电影电视剧中没有用到被抄袭者的任何一句台词,否则一旦剧拍好了,被人爆出抄袭来,要么别播,想播的话就得改配音,但这样会造成说话和口型对不上的现象,观众会对此非常反感的,肯不肯买单还不一定。”
苏维然手指搭在咖啡杯沿敲了敲:“但也说不定会因为这些反感而带来天然的热度,对不对?”
这问题让宁檬有点噎。这噎住的感觉像小时候明知道老师讲错了答案却不敢直接告诉他,怕他失了面子。老师在她心里是神圣的,她不忍心看到老师失了面子。
宁檬在心里组装着合适的措词,不想自己的回答顶触到苏维然的面子:“这样说从逻辑上看倒也不算错,但这种负面的热度,还是不要了吧……有时候法律不审判的东西,道德会审判,用这种违背道德涉嫌抄袭的项目赚钱,是不是有点太,嗯……唯利是图了呢?”
苏维然点点头:“你说得对,这种负面热度炒得好还行,炒得不好确实会引火烧身。不过宁檬,有句话我想告诉你,在资本市场,大家的最终目的都是赚钱,所以唯利是图并不是错。”
宁檬被苏维然教育得语塞起来,她感觉有一肚子的话要反驳却又无从说起。她感觉对阳光下优雅品着咖啡的学长有种淡淡的失落和伤怀。她感觉资本市场把当年的亮眼少年笼罩得有了灰暗的影子,让他从谦谦学子苏学长变成了认为唯利是图是没有错的资本大鳄苏总。
在这种淡淡的伤怀中,宁檬做了最后一搏:“反正学长,如果是我,这个公司我不会投。”
宁檬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又遇到了陆既明。
但这次好像不是恰巧,看起来倒像是他专门在等她。
因为她一出电梯陆既明就迎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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