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着填坑补位的情绪是,无语。
“暂时的领导”……他的抢回秘书梦居然还在做。
他心中还真是有股劲,较不赢就不肯泯灭。
一上午很快过去,到了午饭时间。
企业的人事秘书过来颤颤巍巍地敲了敲那扇敞着关不上的门,很怕使大了劲会震下门顶灰来,谦恭地开口:“陆总,董事长临时被市里领导叫去了,不能陪您一起吃午饭了,让我跟您说声万分抱歉!还有就是,您中午想吃点什么?”
陆既明:“一般都是吃什么?”
人事秘书看看宁檬,谨慎地说:“……食堂。”
陆既明皱眉。
人事秘书赶紧说:“一般项目人员来了吃食堂,但您不用,董事长嘱咐我带您出去外边吃,务必吃好!”
陆既明简直快被这个蠢透了的人事秘书气死了。带他出去吃饭捎带着也把宁檬带出去,也就是多一个人多一双筷子的事,难道多的宁檬这张嘴还能吃破产这个公司吗?
一共就两个人,还要把阶级分化得如此明显,他很服气这个企业。节能节得连价值观都变得狭窄了。
他不想搭理人事秘书,转回头问宁檬:“你中午想吃什么?”
宁檬推推眼镜,一副事不关己的淡定:“那就吃食堂好了,快点吃完也能快点回来看资料。”
陆既明最后选择跟宁檬一起吃企业食堂。
但他刚进食堂就后悔了,随后从拿托盘到盛饭菜到找地方打算坐下前,他一路越来越后悔。
把托盘端到空位后,他怎么都不肯坐。
他人高马大地杵在那,长得好身材棒穿得也板正,很必然地吸引了前来吃饭的所有女员工的燥热视线。
宁檬是真的佩服陆既明,对别人的打量能如此视而不见。他的这份“你们爱看就看,关老子屁事”的劲儿很有几分放荡也很有几分瞎浪。这得是个多自信自恋的人啊。
她就做不到。别人看她她就想问句你瞅啥。然后她也会跟着低头瞅瞅自己,从上到下的审视,是不是扣子掉了,是不是拉链没拉,是不是裙子穿拧了本该在中间的拉锁跑到左边或右边去了。
她有时真想从陆既明那打劫点自信。
宁檬知道陆既明为什么不肯坐。在他身边那三年让她清楚知道这位前老板有多矫情能作。
他是打从心眼里觉得椅子上不配个真皮套,坐下去那就是在污损以及侮辱他高贵的腚。
宁檬二话没说,像从前老妈子秘书那样,轻车熟路地掏出面巾纸,一连抽了四张,起身到对面,上下左右地把纸铺在塑料座位上,然后坐回去,对陆既明说:“好了,您可赶紧坐下吧。”
她的动作纯熟而一气呵成,让陆既明无限怀念从前有个万能秘书的美好时光。
他带着怀念和一点由怀念衍生出来的幽怨,一屁股坐在四张面巾纸铺开的座位上,开始从杵在地上发愣,变成坐下以后愤怒地瞪着餐盘发愣。
陆既明脸上有毫不掩饰的嫌弃:“这是人吃的饭菜?这能吃?这是猪食吧!”
宁檬很想抽他。猪得罪你了?猪很可爱好吗。
她觉得她要是不做点什么,陆既明能把那盘饭菜瞪馊了然后把自己活活饿死。
于是她噗的一声笑了。
笑声果然吸引陆既明抬头:“你笑什么呢?”他音调很不好地问,那是一个起高音开喷前的节奏。
宁檬一点不怵他“我可就要生气开喷了”的模样,说:“没什么,就是看你一副不动筷子还等着点什么的样子,想起一个笑话。”
陆既明挤着眉毛没好气地问:“什么笑话?”
宁檬讲给他听。
“有那么爷俩,都是酒鬼。有一天醉醺醺的爹带着同样醉醺醺的儿子去买酒,两个人一起担着一桶酒回家。路上爹不小心绊了一下,卡倒了,酒桶里的酒洒了一地。摔倒在地的爹反应特快,也不起来了,就势趴在地上就开始嘬淌了一地的酒。儿子有点傻反应慢,站那不动,就一直看着。爹很生气,百忙中抽出嘴吼他儿子:你个傻货跟那傻等什么呢还不过来趴着一起嘬?怎么的,还等着你妈来给你炒俩菜下酒啊?”
宁檬一讲完陆既明就哈哈笑出了驴叫声。
笑完他抄起筷子隔空点着宁檬:“你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占我便宜,说瞪眼等的是儿子傻货!”
宁檬小翻一个白眼。他倒也不傻,还听出来了。她拿起筷子吃饭,吃得喷香喷香的。
陆既明缩回用来隔空对人指指点点的道具筷子,没放回餐盘,下意识地握在手里,下意识地做和宁檬一样的事开始吃他说的猪食,然后嚼着菜抬头问:“还有吗?”
宁檬受到他驴叫一样的笑声的启发,又想起一个笑话,于是又给陆既明讲了。
“有个人,非常爱唱歌,也认为自己唱歌非常好听。因为他只要一唱歌,他邻居就会哭,他觉得是自己的歌声打动了邻居。有天他唱完邻居又哭了,哭得特伤心,他忍不住有点得意,就过去聊骚,问是不是我唱得太感人了不然咋给你哭成这样?邻居一边抹眼泪一边伤心地告诉他:大哥是这样的,我原来养了一头大叫驴,我和它感情贼好,后来它自己走丢了。现在你一唱歌我就想起我那头大叫驴,你俩声简直太像了!”
陆既明又哈哈哈地笑出了驴叫声,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笑声吸引了多少围观眼神,更没发现自己笑着笑着已经被宁檬吃饭的动作带得噎进去半盘子的饭菜了。
他嚼饭嚼得很愉悦,问宁檬:“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这么会讲笑话呢?”
宁檬半低着头,伸出食指推推鼻梁上眼镜正中,那动作和微博上的表情“真相没那么简单”一模一样。
她推着眼镜,说:“我的事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陆既明愣了下,再一低头,变得更愣了:餐盘子居然已经光了。
他在他笑出的驴叫声里,跟随着宁檬的动作居然不知不觉把整盘饭菜都打扫干净了……
陆既明放下筷子,问宁檬要了张面巾纸,很装逼地像在用高级绸缎帕子似的,印了印吃油了的嘴角,然后说:“嗯,想不到你的笑话还挺下饭,让我连这么糟糠的东西都吃进去了。”
宁檬又半低着头推推眼镜。
——呵呵,我下饭的本事多了,还不信治不了你不吃食堂的臭毛病了。
晚上结束一天的尽调,从节能企业走出来后宁檬和陆既明分道扬镳。她回了快捷宾馆,曾宇航开车把陆既明接回了五星酒店。
陆既明觉得白天过得很快很充实,可是晚上却变得让他无聊得想打人。
他问曾宇航白天都干嘛了,在当地采风了吗,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曾宇航眼睛一亮,眼珠子里都快冒出心形泡泡了:“我真打听到一个好玩的地方!”
陆既明赶紧问:“哪?”
曾宇航挤眉弄眼,简直像有个流氓要从他身体躯壳里跳出来:“洗澡堂子!能泡澡!有人给搓!还能奶浴!!最重要是奶浴完还有二人转看!可荤了!”
陆既明一口水喷出来:“艹!”
曾宇航看他的反应,有点失望:“以为你会惊喜以及意外呢,切。”
陆既明擦干净被自己喷湿的嘴巴子,用脚踹旁边沙发上摊着的曾宇航:“起来!”
葛大爷瘫的曾宇航被踹得很叽歪:“干嘛?!”
陆既明:“还跟这躺尸?不蹉跎光阴吗?赶紧起来!搓澡听二人转去!”
曾宇航:“………………”你特码刚才明明很嫌弃的样子啊!
搓完一个香喷喷的澡回到酒店,时间依然还早,八点还不到。陆既明还是觉得抓心挠肝地无聊。
于是曾宇航陪他到楼下的夜总会去喝酒唱歌。唱了十几分钟,陆既明就觉得够了。一点乐趣都没有,还是觉得无聊得要死。
他拖着曾宇航回了房间,在房间床上沙发上甚至地上无聊得直打滚。
他怎么都觉得无聊。
曾宇航受不了了,对着在沙发上摊成葛大爷的陆既明翻着白眼说:“瞧瞧你这无聊样,快愁死我了,要不咱回北京得了!”
陆既明挺起上半身,用力说不:“我不!我白天不无聊,一点都不!宁檬好玩着呢!我就晚上无聊!”
他突然腾地从沙发前站起来:“要不我把她叫过来咱仨斗地主吧!”
曾宇航差点从老板椅上摔下来:“艹!明明你丫就是个吃饱了撑的大傻逼!”
陆既明真给宁檬打了电话,很笔直地一点弯都没打地告诉宁檬让她赶紧搬过来一起斗地主大家好度过这无聊的漫漫长夜。
宁檬回给他的答案就一个字儿:不。
放下手机陆既明就急眼了,开始摔摔打打地把东西往行李箱里扔。
扔差不多了,他扭头对曾宇航愤怒地一吼:“走!”
曾宇航瞬间一脸开心:“回北京吗?”终于要解放了!
陆既明拉出行李箱拉杆,咬牙切齿:“走!去快捷酒店!”
曾宇航:“………………”
他真的忍不住要骂人了!!
“艹!陆既明你丫就是有病!”
第34章 当我死了吗
曾宇航嘴不住声不歇地嚷了一路自己怎么这么命苦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被陆既明开着路虎轰着油拉到了宁檬下榻的快捷酒店。
把车子熄了火,陆既明转头对曾宇航开喷:“闭嘴!再逼逼没完你回北京吧,看我告不告诉你爸你已经回去了, 看他折不折腾你去和他战友闺女处对象!”
曾宇航吵吵没完的气焰立马熄了, 换成委屈不甘地嘟囔:“都是天涯沦落人, 你也被你爹逼着相亲,你特么还害我, 你也不怕老天爷罚你一辈子冰清玉洁处男身!”
陆既明一脚把曾宇航踹下了车。
“再咒我不能失身我直接爆你菊花!”
曾宇航被这大牲口吓得直到走进快捷酒店都一路若有似无地两手朝后做着护住自己美臀的动作。
陆既明问快捷酒店前台,这里最贵的套间什么样。前台骄傲地回答说:“那可豪华了!里面给配个麻将桌还有扑克牌呢!”
陆既明当即拍板:“就要这样的,两间!”
等领了门卡进了房间,陆既明有点脑袋疼。
床单上飘着一股消毒水的味儿, 地上不是地毯,是看上去永远擦不干净的劣质地板, 每走一步都好像有块口香糖在粘着鞋底。
办公桌,皮椅子?不存在的,只有墙边架起的一排木板以及在木板前配了两把折叠椅。
在屋子最角落,倒是真的有个麻将桌。
但那麻将桌的“豪华”程度有点催人泪下, 陆既明呆呆地看了它半晌, 心情越来越沉重。他发现他想错了它, 它根本不是自动的。
陆既明有点后悔了。
他站在屋子正中央,扭头问曾宇航:“你觉得这里是人住的地方吗?”
曾宇航斩钉截铁:“当然不是!但正好你不是人,你就一大牲口!”
陆既明来气了,为了让曾宇航也不好过,他当即拍板决定就住这了。
曾宇航一脸苦叽叽地回了隔壁自己房间放东西。
放了东西本来他以为可以玩会手机就睡觉的, 万万没想到隔壁折腾了一晚上的大牲口还不打算放过他。
陆既明直接冲进他的房间下命令:“把你屋这长城砌好等着,我叫宁檬去。”
曾宇航:“凭啥在我屋?”
陆既明:“因为我不喜欢在我屋。”
曾宇航:“……”他心里有句妈卖批已经讲了。
他坐到麻将桌前不情不愿地开始码牌,边码边嫌弃表态:“干嘛还跑一趟啊,你打电话叫她过来不就得了,蠢,不嫌费劲!”
陆既明一下就炸了:“那特么也得我能用电话叫得动吧?!!”
吼完他晃着愤怒的膀子就出了门。曾宇航笑得像头被喂了兴奋剂的大叫驴。
“哈哈哈哈哈哈该!”
宁檬在房间里看企业资料的时候,门上传来了被人敲打的声音。
那声音的急促莽撞和无规律显示着敲门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根据那声音宁檬第一时间想到了陆既明。随即她连忙甩跑这个念头。陆既明那矫情又挑拣大的厮是绝对不会来住这既不富丽也不堂皇的快捷酒店的。
可她刚排除了这个可能性,上帝就伸出一只无聊的手啪啪打在了她脸上。
——门口处清清楚楚地传来了陆既明的叫门声:“宁檬,开门,你开门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屋,快点开门啊!”
宁檬:“……”
她几乎情不自禁地为陆既明的叫门声在耳朵里配上了一副雪姨找傅文佩的鼓点。
然后她忍不住喷了,连陆既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的惊讶都顾不上酝酿了。
她起身开门,问陆总有何贵干。
陆既明对她的淡定非常不满,说你都不惊讶我为什么出现在这?
宁檬于是做着一副你让我惊讶那我就惊讶一下好了的样子问,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呀?
陆既明特来气她这不走心的反应,觉得自己赋有勇气、牺牲享受、奔向草芥、体验民生的苦心被轻视了。
于是他只能自己给自己助威,自己给自己叫好,自己确认自己是条弃富奔穷的好汉。他没好气地叫阵宁檬:“我搬这住了,你服不服?!”
宁檬表示:“……………………”
——您住哪说到底跟我有一毛钱关系吗?!
但为了让陆既明停歇他在走廊里的咆哮,停止他对其他房客造成噪音干扰,宁檬只好上道地给出陆既明想要的表演:“哦?陆总厉害了!来住快捷酒店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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