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宁檬也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她这套言论是从看过的言情小说里推理总结出来的。说这番话时她的心态是有点戏谑的。陆既明一个见惯声色场所的大男人居然在她一个初吻都没交代出去的人面前装纯情,她想不戏谑都难。
宁檬看到自己的话一说完,陆既明的脸居然涨红了。
不知道他是酒精上头了,还是想着她说的那画面酒字去掉变成了精上头了。
陆既明涨红了脸,喷着气说:“你少涮我!我看你也是胡咧咧的!你赶紧的,劳动合同快到期了吧?快点收拾收拾回既明资本来,你看我这都乱成什么样了!”
陆既明就这么生硬地一下把话题拐到了让宁檬回既明资本上去了,以掩饰自己的脸红原因是因气涨红的,与纯情无关。
他这岔打得笔直笔直的硬,让宁檬忍不住想要开下嘲讽:“陆老板您至于吗?我多少次把您从声色场所里接出来送回家,您什么场面没见过,这会怎么就把您给纯情成这样了?”
而让她意外的是,她这句话居然把陆既明给惹毛了。她终于知道喝了酒后变身乖男的陆既明也是会毛的。
变毛的陆既明毫无征兆地抬起双臂扣在宁檬双肩,一把把她抵在她身后的墙壁上,他整个人跟着往前一凑,头一低,有点狰狞有点挑衅地问:“我至于什么样?不就是这样吗,有什么难的!?”
这一连串动作发生后的五秒钟里,宁檬完全是懵怔怔的。
她的背抵在墙壁上,她抬起头,她看清了陆既明的脸。
他两只手像两块烙铁一样,热辣辣地嵌在她肩膀上的骨缝里。他们从未离得如此的近,近到彼此呼吸在对方脸上扑面吹拂。感应灯灭了。他在骤来的黑暗中猛然不见后,又如剪影般渐渐浮现在她放大了的瞳孔中。
黑暗里,他们对视着,无目的也无意义般。
一瞬间世界无比的静,她听不到其他声音。一瞬间耳朵里又特别的吵,心跳顺着脉搏的鼓动送进耳膜里。
静和吵的矛盾交织里,宁檬忘记了挣扎。
于是陆既明遵从她的胡说八道——她要是挣扎拒绝你,你就抱一抱得了,别太过分。她要是不挣扎拒绝,你干脆就亲上去。
于是等全世界的各种细琐喧嚣声重新回到宁檬耳中的时候,她看到陆既明的头在向自己压过来,他的嘴在对着她的嘴发起攻击。
宁檬惊得差点脑溢血,两手猛地撑在陆既明胸口,千钧一发时奋力隔开他到一臂远的距离。
宁檬看到陆既明双眼睁得很大,眼神直勾勾的,和一切喝了酒的人该有的反应迟缓的那种直一样。他多情的眼角在跳,跳得宁檬想蒙住它。宁檬能感觉到抵在掌心下面的心跳像被安置了高频起搏器一样,跳得一下连一下的快,快到从点已经连成了线。
宁檬在这片连成线的心跳里彻底回了神,她运足了力一把推开陆既明,一股无名的火,恼羞成怒地从她心头往头顶冲。
“陆既明你神经病啊?你干嘛要拿我做试验?”
感应灯被她喊亮了,灯光下,人心里的一切龌龊都开始真相大白起来。灯光更点燃了宁檬的羞恼与愤怒。她不光气对方,她隐隐地也气着自己。
她实在得发泄掉这股羞怒的情绪,不然她今晚要被憋死的。
于是她抬腿在陆既明脚上狠狠一跺,陆既明疼得哎哟一声矮下身去。宁檬从他旁边愤然一跃推开铁门走出楼梯间。
她太生气了,以至于都没有看到铁门外一直站着个看戏的人。
她开了门进了屋,被怒气饱涨得硬挺的驱壳在关了门后一下泄了气。她软塌塌地靠在门上,心跳又钻进了耳朵里。
她开始发抖。
她好生气。
陆既明那个王八蛋凭什么拿她做试验?
宁檬在心里告诉自己,陆既明如果以后再有这样轻浮的举动,哪怕是喝过酒神智不清造成的,也要不客气地呼过去一巴掌,呼醒他,提醒他好好做人,别作孽。
宁檬恼羞成怒地离开了,一直蹲在铁门后看戏的曾宇航走进楼梯间。
陆既明又坐到了台阶上,脱了鞋,揉着脚,苦兮兮地笑着问:“有烟吗?”
曾宇航和他并着肩地也坐了下来。
“烟救不了你,迷路的蠢驴。”他拒绝给陆既明提供烟火,“我陪你聊会天吧。”
陆既明笑嘻嘻地:“我聊不了多久了,等下我得赶去看看阿梦,她吃的安眠药药劲快过了。大过年的,她醒了发现就自己一个人,太可怜了。”
感应灯灭了。曾宇航咳嗽一声,在重新到来的明亮里皱着眉训诫陆既明:“明明你说你丫是不是有病?明知道梦姐她一片药就睡俩小时你也折腾一趟跑回来。”
陆既明嬉皮笑脸地:“我不是为了回来看看你吗。”
曾宇航不背这个被硬扣过来的高帽子:“去你大爷的!你特么为了看谁回来的我不知道?还得偿所愿的‘是你啊’,贱不贱死了!明明,我说你丫到底想什么呢?”
陆既明两手插进头发里,指缝夹着发丝往外揪:“我心疼梦姐。本来能陪着她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我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可我还是忍不住想回来看一眼。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曾宇航冷笑一声:“你都不知道你怎么了,我怎么知道?”
陆既明也笑,笑得像个傻逼一样:“阿梦她现在需要我。她这次被伤得太严重了,谁都不信任,连我也往外推,可总得有个人看着她吃药吧。我得陪着她,不然她的症状只会越来越严重。”
曾宇航瞥着陆既明:“你跟我说这些干嘛?解释给我听还是解释给你自己听呢?”
顿了顿,他点了两根烟,一根自己抽,另一根插进了陆既明嘴里。
他吐着烟对陆既明说:“明明,有些事别人帮不了你,你好自为之吧。新年快乐,这一年希望你一切顺顺利利,能让你自己和身边人都幸福起来。”
陆既明夹着烟眯着眼狠狠地吸了一口。
他咳嗽一声,说:“借你吉言了。”
第74章 借酒行了凶
元旦过后, 2015年初,宁檬主导投资的之之科技在钱菲带领的券商团队的运作下,正式开启被上市公司收购的事宜。
上市公司将以发行股票方式对之之科技进行收购。收购完成后上市公司将成为之之科技的控股股东, 同时之之科技的股东比如宁檬投进去的有限合伙, 也将持有上市公司股份。未来等收购完成后股票过了锁定期, 有限合伙便可以将上市公司股票脱手套现完成退出。宁檬初步估算了一下,结合上市公司未来发展情况, 公司股价不会太低,这单投资到最后会赚回很丰厚的一笔回报。她对未来充满期待。
一切并购事宜在钱菲所带领的券商团队有条不紊的运作下高效地进行着。宁檬作为之之科技投后管理的主要负责人,同时作为之之科技的董事,要和余大义一起, 代表之之科技同上市公司斡旋诸多事宜。她感觉自己在项目中又得到了飞快成长。
从这次合作中,宁檬感受到了钱菲的魄力与才干。这个并购项目, 假如是别人恐怕得做一年还多,但钱菲就能把工作进程缩短一半。别人指定的时间进度表,每个步骤永远也不会按计划完成,永远都在拖后。但钱菲的时间进度表绝不会这样。她对时间的把控到了说一不二的地步, 她说五天完成的事情, 最多就五天, 绝对不会拖到第六天去。
宁檬本来觉得自己的进步很大,应该可以勉强挤进钱菲那个高度了。可几次工作上的接触下来,她明确意识到自己和钱菲的差距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她得要继续不断努力才行。
1月21日,银监会在官网上发布了一条消息, 宣布银监会监管构架将进行改革。官网同时发布了银监会最新的组织架构图。架构图中,出现了一个新设立的部门银行业普惠金融工作部,部门的职能是牵头推进银行业普惠金融工作。
这个部门其实就是P2P金融的监管部门。它的出现结束了P2P金融没有明确监管机构的时代,也标志着P2P金融结束了散兵游勇的转态开始转向正规军。
坊间都在说,监管部门确定后,针对P2P金融的监管细则也即将出台。此后P2P金融洗牌将会加剧,一些操作不合规、实力不佳、缺乏竞争力的P2P平台将被淘汰掉。
由着这些,石英私下里和宁檬一起讨论过陆既明的P2P平台来来贷。
自从元旦那天陆既明那没头没脑的一推,宁檬就不是很想搭理陆既明,平时除非避免不了的公事不得不说话,其余时间她是能有多远就躲陆既明多远,真正的眼不见才能心不烦。
她其实是不想谈起关于陆既明的任何话题的,但抵不住石英是愿意谈的。
石英说:“我总觉得陆总的那个P2P平台吧,有点悬。P2P金融看着是挺热,但潜在的各种风险也多。陆总之前对这一块其实也不是特别精通,也就是心一热就摸着石头过河地搞起来了。宁檬你知道陆总为了养他那个P2P平台和团队,往里面已经砸了多少钱吗?也就是他财大气粗,换成我等于之前十几二十年全白干了。这以后等监管细则出来了,一切越来越从严,陆总这P2P平台还能不能办下去都是两说。”
宁檬不知道陆既明具体已经砸了多少钱在那个平台上,但她知道肯定是不少的。
在推墙事件之前、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有这么尬兮兮的时候,她也跟陆既明小溜溜的讨论过——政府将要明确P2P的监管机构,也会出台相关监管细则,以后P2P行业的监管会越来越严格,甚至很多平台会因此关门。她问陆既明,这样会对他的平台有影响吗。
陆既明当时笑得很自信也很自大,放着狂言说:“监管越严才越好呢,越严对守法办事的人才越公平,否则总是那些投机倒把能钻空子的人在得好处。”
想着陆既明说这番话时的狂妄样子,宁檬觉得石英真是替一个不该她操心的人操了她用不着操的心。
“陆总的P2P平台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吧,”宁檬斟酌地回答着石英,“从种种方面看起来,陆总对他的平台还挺有信心的。”
但他到底是有信心还是盲目乐观,这还得需要时间来一点点验证。
不久后是春节,宁檬回老家好好陪父母过了个年。
三十儿那天快零点的时候宁檬和宁爸爸下楼去放鞭炮。放完还没回家她的手机就开始在棉衣口袋里震。
掏出来看,来电显示是陆既明。
宁檬想也没想地拒接了。
宁爸爸回头看她,哟了一声:“大过年的这是怎么了,我闺女怎么还撅上嘴了呢?檬檬爸爸告诉你吼,三十儿晚上可不能怄气,不然一怄得怄一年!一个人一年的气数就那么多,你把气都拿去怄了,那你这一年可就不会有什么好运气喽!”
宁檬被老爸的话讲得一个激灵跟着一个激灵的。她莫名地有了一种被自己老爸恐吓诅咒了的感觉。
于是当陆既明再一次打来电话,宁檬想起了老爸刚刚的那番“类恐吓”言论。为了这一年能有个好运气,她没敢再拒掉来电。
她不情不愿地把电话接起来,喂了一声。
陆既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那天我喝多了,翻篇不冷战了成吗?羊年快乐!”
他的声音有丝丝哑,很好脾气的一种哑。宁檬知道,他一定又喝了酒了。不喝酒的陆既明没有这样肯低头的好脾气。
宁檬叹了口气,礼尚往来回了声:“羊年快乐。”
宁檬是正月十一回的北京。大都市的年味儿散得总比家乡小城市快,宁檬回到北京的第二天就进入了紧张的工作状态。
正月十三,两会在北京召开。正月十五是星期天,不用上班。宁檬早上九点打开电视,准时收看总理的政府工作报告。总理在这份工作报告中,多次提到了“互联网 ”概念。
“互联网 ”这个概念其实在2012年11月就在民间被提出了,而它因为在2015年的两会上被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多次提起,从此被所有国人熟知,从此这概念在全国范围普及和火热,从此互联网行业也一再地掀起创业和投资的热潮。
在这一年的两会之后,热钱开始持续不断地流进新兴产业,而其中互联网行业稳稳地排名第一。
在大家蜂蛹涌向各类互联网行业开拓自己的投资版图时,陆既明和石英发现,早在一年前就开始布局互联网产业的宁檬,这个有着先见之明的宁檬,已经开始逐渐在她的投资版图中收获果实了。
2015年正月十五这一天,白天听完总理的政府工作报告后,一整天宁檬的心情都格外地好。她从那份工作报告里多次提及的“互联网 ”看到了自己所布局的投资事业,前景一片光明。
但她的好心情只持续到晚上十一点。
陆既明一通胡搅蛮缠的电话,戛然截断了她对未来一片美好前景的怡然自乐,让她的好心情一下子打了折扣。
陆既明的舌头在电话里听着有点大,讲话时舌尖好像总是不能给出一个及时的尾音。陆既明就这么拖着长声地开始借酒犯浑。
他对宁檬说:宁檬啊,你老板我喝多了,你快点来接我一下吧。
他说话时的笑嘻嘻劲儿,好像现在的他是两年前的他穿越过来的一样,所以他认为他还是她老板,她还是他秘书,中间的两年彼此不说陌路殊途也是天高各任鸟飞的时光仿佛是不存在的。
宁檬拒绝了陆既明的借酒发疯,明确且隆重地再一次提醒他:陆老板,宁檬这个人已经不是你秘书了,她没义务再去接你。你可以找你的好哥们曾宇航接你。
陆既明说:找了呀,他不来,他重色轻友呢。
宁檬表示那不如您拨打110试试看,也许能遇到个好心的警察叔叔开着警车把你带走。
宁檬怎么也想不到被拒绝了的陆既明会开始翻起回忆打煽情牌。
陆既明说:宁檬,你还记得你那次肠胃炎吐了我一身吗?就那样我都没急眼,我还把你送到医院陪你打吊瓶,还记得吗?(第十五章 )
宁檬怎么能不记得呢。那段回忆是她所有桎梏的开始。她曾经想过,如果人的一生可以有一次回到过去重新做抉择的机会,她一定义无反顾选择回到那天晚上,一定在陆既明赶到她楼下之前,自己打车去医院,从此断了他们之间这点牵连。
这点罪孽的牵连,让她此后的日子一直受着牵绊。
陆既明还在说:宁檬,你还记得的,对吧?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像一年多以前*市冬夜那个夜晚一样,祈求的,乖巧的,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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