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岳峦宣布完他的决定直接摔门走了。
尤琪懵了。
宁檬也懵了。
第92章 早在两年前
宁檬满心懵地把更加懵的尤琪扶到沙发上坐下。
尤琪已经懵到都不知道哭了。
宁檬抓回自己的理智, 也抓回分析能力:“琪琪,我只让你帮忙联系何岳峦,其他什么事也没对你多说,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细节的?”
尤琪眼睛瞪得空空的, 看着宁檬, 说:“是陈晓依给我打电话,告诉我的!她说何岳峦根本就不是有心帮钦和的, 他一开始就是利用我跟你关系好,以此打消了钦和方面的戒心,好让双勋有时间筹措资金!”
宁檬耳朵里嗡的一声。果然是她推想的那样。
想到陈晓依,宁檬不得不感叹, 原来人不要脸起来是不分职业身份的,高知女白领一样龌龊得起来, 为了抢男人一样豁得出脸干得出骚扰正宫的事。
宁檬对尤琪说:“你干吗接陈晓依的电话,她不管说什么,都肯定是没安什么好心的!”
尤琪的泪腺恢复了知觉,大颗大颗地眼泪开始顺着脸颊滚落。
她哭着说:“可就算她没安好心, 现在不也证实了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何岳峦他就是利用我啊!他利用了我, 还要和我分手,檬檬,我该怎么办啊?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啊?”
宁檬叹口气把尤琪搂在怀里安慰她。
这个时候她什么也没法说。她没法告诉尤琪,你就是傻,即便是真的你也不能受陈晓依挑唆就这么着了她的道和何岳峦闹翻了, 你这样压不住事,就是让见不得你们好的陈晓依称心如意啊。
可是现在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义。尤琪应该更早学会看透这些人心险恶的,她应该更坚决点把尤琪从无菌温室里拽出来经经风雨。
她安慰着尤琪:“你先别着急难过,等大家都冷静下来,我再陪你和何岳峦好好谈一谈。你和他之间的事,不要和仁和保险与钦和股份的事混在一起掺着谈,你也别说钦和的事他是不是利用你了,这都是工作上的事,这些事都与你无关,这些事我会从工作角度找何岳峦单独去谈。”
宁檬煮了点粥,求着逼着地让尤琪吃了点,又费了九牛二虎的劲儿才把她哄睡了。
她揉着肩膀打算歇一下的时候,接到苏维然打来的电话。
两人聊了聊这一天里发生的各种事,宁檬满心唏嘘。这一天她所经历的起伏波折似乎比之前的小半生都辗转坎坷。
宁檬无限感慨与自责:“尤琪最无辜,是我把她扯进了这场无妄之灾。她就该待在大后方,职场上这么血雨腥风,我不该拉她进来。”
苏维然在电话那边宽慰她:“这并不是你的错,真正拉尤琪进来的不是你,是你提到的那个陈晓依,你不要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叹口气后,宁檬咬咬牙根:“其实说到底,都是何岳峦的错,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源自于他的背信弃义!如果不是他,陆天行不会垂危,尤琪也不会无端经受他的责骂与分手!”
苏维然对她情绪浓烈的评判有些不以为然:“宁檬,我能理解相对于何岳峦,你在情感上更倾斜向你的闺蜜以及,你的前老板。可是商场如战场,战场上从来都讲的是兵不厌诈,何岳峦有可能是使诈了,但你也不能因此就说何岳峦是错,人各有立场,站在自己立场为己方谋求利益有时必然要牺牲掉对手方的利益。”
宁檬很惊讶于苏维然的理论,她真的无法认同他的说法。
就算兵不厌诈,诈也要诈得有些底线吧?诈可以基于智谋,但绝不能立足于背信弃义,不然跟不择手段坑蒙拐骗有什么区别?推崇这种没底线的“兵不厌诈”,社会秩序早晚会乱套的!
宁檬和苏维然心平气和地辩论了一番。她说了一堆,结果被苏维然一句话就轻飘飘地堵回来了。
“宁檬,你还是太天真了。等你在资本市场再磨砺五年,你到时就会和我持一样的观点了。”顿了顿,苏维然又说,“其实分手对尤琪也未必不是好事,早点发现彼此不合适早点散,也是及时止损了。她现在和何岳峦散了不比互相耽误一辈子青春再散更好吗?你告诉尤琪,让她学的坚强点。”
宁檬觉得有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分手事件也是刚刚才发生,何岳峦和尤琪两个人都是在气头上话赶话赶出的这两个字,其实事情还没走到最坏最不可挽回的那一步,可苏维然却已经在唱衰何岳峦与尤琪一定会分手、然后他站在一个无关痛痒的第三人角度让尤琪学会坚强。
宁檬发现自己和苏维然的聊天总也走不到同一条频道上。她无论说什么,苏维然都有的是似是而非的大道理等在那准备反驳;而苏维然说的,又往往是完全背离她想听到的。这世上两个人相处的最差状态,恐怕就是他们现在这样,人人自说自话了吧。
宁檬心烦意乱,不想再听苏维然讲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简短地又聊了两句便把电话过渡到了尾声。苏维然临挂电话前还问宁檬:“用不用我过去陪陪你?”
宁檬说:“不用了,我在尤琪这里呢。我这两天就留在这陪陪她。”
宁檬放下电话后,食不知味地喝了碗凉粥。走回卧室,很好,尤琪还在昏睡,没有醒。突来的伤心与剧恸耗干了她的体力。
宁檬给尤琪掖了掖被子。尤琪睡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她睡不着,怕吵到尤琪,干脆走出房间,走到客厅的窗前,坐在飘窗上向外看。
天已经黑透。虽然已经是春天,但冬末的凉气还流连在人的手心和脚掌上不肯走。
宁檬搓搓冰凉的手与脚。她没有开空调。冷比暖更能让她思路清晰地思考问题。
她坐在飘窗上,看着窗外的黑,心渐渐静下来,人也陷入到思考中。
一个白天,她亲身经历了三场灾难。钦和将被要约收购,陆天行中风垂危,尤琪被何岳峦咆哮分手。
她以为这样高强度的情绪耗费会让自己在夜深人静一人独处的时候崩溃掉。可是居然没有。她的思路居然前所未有格外地清晰。
她想可能她是要崩溃来的,可是她的潜意识里知道,现在陆既明垮了,尤琪也垮了,这场连锁事件中只剩下她了,她必须替他们保持最后的清醒。
她开始回想何岳峦对尤琪突然发作的这通怨气。
她现在居然很清晰地记得何岳峦说的每一个字。他说:你还懂不懂应该在人前给我留面子?算了,你不懂!你只懂我应该无条件无时无刻地宠你惯着你,你什么时候想过要给我留点面子?!
对照着这些发泄,宁檬回想着之前何岳峦对尤琪的种种宠溺。她开始打起哆嗦。
原来何岳峦之前那么宠兮兮地对尤琪说话时,心里不知道有多为他自己不甘。
他可能语气越宠溺,心里其实越厌恶不堪。原来依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成就,他一直都是心有怨气和心怀不甘的,但他把怨气和不甘藏得那么深,藏在每一句宠兮兮的语气后面。
或者说每当他表现出一副宠宠的样子,其实那正是他在心有怨气和心怀不甘的时刻。
宁檬后背打起寒颤。她感到有些可怕。她不想承认自己的推断是真的,但她也再没有勇气去回想何岳峦对尤琪的那种宠兮兮的样子。
宁檬的思绪继续飘远回溯,一直回溯到尤琪与何岳峦刚回国的时候。
她恍然忆起了那次他们一起吃饭时的情形。
席间她问何岳峦,回国后打算在哪里高就。
何岳峦当时回答她说:还没想好呢。
尤琪嘴快心直,在一旁说:“你不是说想去那家要收个上市公司壳子的公司吗?”(31章)
宁檬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很禁得住时间的考验,她现在居然清清楚楚记得当时何岳峦脸上是什么样的神情。
那时何岳峦有点无奈有点尴尬又有点宠地拍拍尤琪的头,说:“还没定呢,和宁檬说了就算了,自己人,出去之后就不要这么嘴快了。”
宁檬抱住肩膀,咂摸着当初尤琪和何岳峦各自说的这两句话。
何岳峦当时脸上是那么一副宠宠的样子,现在想,说不定当时他其实是心生埋怨的——他埋怨尤琪嘴快。而他埋怨尤琪嘴快的点,应该不是他去哪家公司——他去了哪家公司,等他一任职,到时谁都会知道;所以他其实想掩饰的是他去那家公司的目的——
——他要去那家,打算收个上市公司壳子的公司。
上市公司壳子。
宁檬忽然浑身都发起抖。
或许尤琪当时说得不够准确,把那家被觊觎着的上市大公司叫成了壳子。可是宁檬却什么都明白了。
所以这场股权大战背后的真正大boss,原来并不是双勋,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仁和保险!
这场惊天的阴谋并不是始于双勋和陆天行私下达成了某种约定,那约定其实只是个导火索,是引诱陆天行去踏进一早就为他设计好了的陷阱的诱饵!
现在想,仁和保险应该是不想担人前的风险与恶名,而把双勋顶了出去。
双勋下场吸筹的资金里,想必有一部分一定与仁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双勋后面资金也是真的供给不上了,仁和才会亲自下场又收了那2%的股票。
而后仁和拖住钦和,让双勋继续筹措资金在二级市场买进了那关键的1%股票。这部分资金应该又是仁和通过千丝万缕的关系——一种类似洗钱从而查不到资金来源与去向的关系,帮助了双勋。而这样的关系处理起来,需要时间。这就是钦和被麻痹掉了戒心之后,所等待的那段时间。
原来这场阴谋,那么早就已经计划好了!早在两年前,就有人在处心积虑谋划这一切了!
而这么深的一场阴谋,这足足谋划了两年之久的阴谋,它背后真正的大boss,居然是何岳峦!
宁檬紧紧抱住自己肩膀,可还是制止不了自己发抖。
她抖得骨头都要散了架子,她从心里往外地发冷。
第93章 不知道的上
宁檬坐在窗前。她的记忆像受了刺激之后产生了应激反应, 平时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想、想了也无论如何想不起来的那些过去的细节,在此时此刻全都像高清电影回放一样,幕幕鲜明, 帧帧清晰。她神奇地回想起那顿饭上何岳峦对她说的每一句话。
何岳峦曾问她:你会选择薪水一般其他收入多的公司, 还是薪水多其他收入少的公司?
那个其他收入就是灰色收入。
她当时的回答是:我会在两个工作中, 选择更合规合法的那个。
她的记忆中开始打起了强光。强光让记忆里接下来的每个画面都高清得过分起来——她能回想起何岳峦当时说了长长的一段话。
当时她给出回答后,何岳峦摇摇头, 笑着说:宁檬啊,你太死板了,资本运作讲究的是灵活。其实不是除了合规合法之外就是违规违法的,在合规合法之外违规违法之内还是有一片空隙的, 这片空隙里可以灵活地做很多事,虽然这个地带风险最大, 但也往往赚得最多。投资嘛,风险和收益本来就是成正比的。
那时她刚开始做项目,以为这段话只是一个资本市场里的老油条的经验之谈。可是现在再回头审视这段话,宁檬发现那里面其实早早在透露着何岳峦的不择手段和一颗向财的心, 以及, 他已经在法律边缘开始游走做准备了, 为了吃掉那家已经被他盯上的大上市公司。
宁檬指尖抖着,心也抖着。
足足两年。
再处心积虑的算计,也不过如此了。
这样的一个何岳峦,她是不是应该劝劝尤琪,算了吧, 就这样分了也挺好的。
第二天是星期五,宁檬请了假,连着星期六星期天,她陪了尤琪三天。
期间宁檬企图打电话找到何岳峦,有些事不论公的私的都是需要面对面讲清楚的。但她的拨号每一通都是徒劳无功,何岳峦的手机号反馈回来的始终是“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的提示音。
那边宁檬一直联系不上何岳峦,这边尤琪的情绪也一直不太稳定。几天来尤琪常常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发呆,三种状态反复交替,从早一直交替到晚。
她对何岳峦那天的那通分手狠话始终无法置信,对几天来何岳峦一走了之无音无信的态度也同样接受无能。她不断回忆当年何岳峦追求她时倾尽心意的点点滴滴,每一次回忆后回到现实来,对比着何岳峦摔门离开前的那翻话,对比他这几天躲她如洪水猛兽的态度,尤琪就会一次比一次肝肠寸断。
宁檬站在局外,却有着和局内人感同身受的难过。当物是人非时,从前的记忆越美好清甜,如今它就越如刀剜心。
宁檬很担心尤琪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发呆的状态——她是真的担心尤琪这样下去会精神分裂。
尤琪和她不一样,毕业之后就冲进职场浪潮里,跟着各色人物翻腾起伏。尤琪从来也没有真正地接触过社会,她从一毕业就被何岳峦豢养起来,她没有经历过磨难挫折,因此也就没什么承受能力。
而就是这样没有承受能力的她,一旦承受,却要直接去承受天塌下来般的巨大痛苦。
宁檬小心地陪在尤琪身边,在她三种变换的状态中用不同的方式开解劝导她。她企图让尤琪明白,何岳峦不是她们认为的何岳峦了,他野心大手腕黑做事狠,其实他真不算是个可以好好托付终身的良人。
尤琪却哭得更凶了,问宁檬:你说这些有证据吗?就算有证据,不是你说工作上的事不要我管,我只管过日子就行了吗?那你为什么又跟我说这些?
宁檬叹口气不再说话了。被分手的尤琪已经陷入承受不起分手的肝肠寸断中了,她不想听事实,她想听的是她和何岳峦还能重修旧好、他那天对她说的那些话只是气话,一切都只是个误会。
陷入恋情中的人都是叫不醒的装睡者,宁檬焦虑而无奈。
到了第三天,起床后尤琪的状态似乎好了一点。
宁檬起身打算去煮早餐的时候,接到了一通她意想不到的电话。
——陈晓依给她打电话。
宁檬心头火一下窜到嗓子眼。这专门破坏别人幸福为己任的女人真堪称“三儿”界的英勇典范了,宁檬很无语这女人到现在居然还有脸皮打电话给自己。
骂骂她出个气也好。
宁檬握着手机走到其他房间,关了门,确定尤琪听不到后接通了电话。
陈晓依没有丝毫作恶后该有的心虚,直接对宁檬说:“可以聊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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