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垂头不语的少女,宋子清心中一种莫名的情绪不断滋生出新的藤蔓,一丝一缕,在他的心房里摇曳生姿,回荡着久久不息的悸动。宋子清不由伸出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心脏的跳动,很快,很快...就像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拿起枪杀人的时候,不...比那更快。
窗口微弱的月光照在她纤长的脖颈,肤白如玉,像上等的生宣,带着隐隐的透明感。向上是同样粉白透明的耳垂,挂着细细的珍珠耳坠,在纤长的脖颈上轻轻晃动着。
陡然间,宋子清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太过放肆了些,迅转过头去。心里有一种他无法控制的情绪四处乱窜,让他感到陌生而又熟悉。
或许是宋子清刚刚的目光太过炽烈,姚可清也感觉到了,但姚可清却没有那个勇气跟她对视,只好埋着头装作不知。心里却在想是不是他在怀疑自己,自己一个十一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怎么会知道这些呢?自己要不要解释一下呢?只是该怎么解释呢?会不会越解释越糟糕?
两个心思各异的人相对无言,许久之后,宋子清才意识到夜已经深了,而他自己还在别人的闺房里。本来他以为姚家别院是没人的,只是他翻墙进来没走几步就现不对劲了,院子里有人,但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只好避开下人,小心得在院子里躲着,最后就躲到了姚可清的卧房里。
“我要走了,打扰你休息了!”纵然心里不舍,宋子清却不得不离开,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姚可清摇摇头,“不碍事的!现在走安全了吗?”
少女的关心让宋子清心里一暖,“嗯!差不多了!”
宋子清站起身往屋后的窗户走去,姚可清也跟着站了起来,她突然间想起自己房间里的窗户都锁好了,那他是怎么进来的呀?
仿佛听到了姚可清的疑惑,宋子清取下窗户上栓子递给姚可清,“我拿刀把窗户撬开的!”
摸着手里的栓子,上面有浅浅的刀痕,看着宋子清悄无声息的推开窗户,然后又利落的翻了出去,姚可清见他动作自然,想来腰腹的伤并不碍事,这才真的放下心来!
出了屋子,宋子清看着立在窗户边的姚可清,想了半天,终究只说出了三个字,“我走了!”
姚可清点点头,但是却并不见宋子清走,便疑惑的看了一眼。
“你去睡吧!你睡了我再走!”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温柔。
姚可清愣了愣,还是依言关了窗户,却并没有去睡,而是就站在窗户旁。过了会儿,姚可清打开窗户,却现宋子清还在原地。
两人似乎都有些不好意思,一个男人站在自己窗外,等着自己睡了再走,这叫怎么回事?姚可清是一个戒心很重的人,她必须确定了自己的安全才能放心入睡。
最后还是姚可清打破了沉默,“你先走吧,你不走我睡不着!”
199、对策
不过这话落在宋子清耳朵里却是另一个意思了,她是在关心自己,自己怎么忍心拂了她的心意呢!“好!”
话音一落,宋子清便点点头转身走了,看着宋子清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姚可清这才放心的关了窗户,又上了锁,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后才熄灯上床睡觉。
窗户关上不久之后,房间里的灯灭了,又过了许久,宋子清从竹林里走出来,看了眼关上的窗户,这才真的施展身形快离开。
趁着夜色的掩护,宋子清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天还未亮,他直接去了外书房。听说儿子回来了,一直担心并未睡熟的宋传宏立即起身。
外间已经亮了灯,宋传宏一出来就看见儿子脸色严峻的站在书桌前,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东西没有追回来?”
“嗯!”宋子清答道,“不过已经已经不重要了,他们的目的不是这个!”
这句话成功的平息了宋传宏因为东西没追回来而升起的怒火,“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军事布防图!他们偷这个就是为了让我们制新的军事布防图!我跟他们交手过,他们应该是瓦刺派来的人!”想到这个,宋子清又不由的记起腹部的伤来。
“你受伤了?”看到宋子清拿手按了一下腹部,宋传宏这才注意到宋子清黑色的外衣在右下腹的位置破了一处,而破的位置的颜色比周围要深一些,那是血迹。
“一点小伤,已经包扎过了!”宋子清意识到自己不由自主的摸了自己的伤口,不着痕迹的移开手,继续起之前的话题来,“他们费劲心思就是为了让我们制新的军事布防图,这说明他们想窃取我们的军事布防图,但是他们又无法拿到旧的图,所以才想让我们制新的!我记得北境的军事布防图是去年我们班师回朝之前就制好的,所以并没有通过兵部。如果此次我们要更改军事布防图的话,却不得不通过兵部!”
“兵部有奸细!”宋传宏大惊失色,对于战乱连年的大华,兵部是个十分重要的地方,兵部的每一个官员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没想到竟然会有奸细。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虽然只是猜测,但宋子清的心里已经肯定了,“他们想要悄悄的偷走我们的军事布防图,怕是想打我们一个出其不意!”
“哼!食君之禄,却不忠君之事,让我抓住这奸细,定要将他千刀万剐!”宋传宏武将出身,生平最恨的就是通敌叛国,将士们在前线卖命拼杀,而有的人却为了自己的一点儿蝇头小利就不顾万千百姓的死活,不顾国家的安危,想到这个,宋传宏的心情就无法平复。
“要抓住奸细,法子也很简单,还可以一举两得!”
“哦?什么法子?”宋传宏立即来了兴趣。
“他们不是想要我们制新的军事布防图吗?那就制好了!”
“你是想将计就计?”宋传宏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嗯!”宋子清点头,“新图会经哪些人手,哪些人就有嫌疑,悄悄派人监视这些人的行动,总会抓住他们的把柄!但知道了谁是奸细之后不要打草惊蛇,就让他将新的布防图送出去,而且我们不妨还可以透露一些假的信息给他。瓦刺得到这些之后肯定会在动战争,到时候我们诱敌深入,将敌军一举歼灭!”
宋传宏赞许的点了点头,“此法甚妙!等收拾了瓦刺再处置奸细也不迟!”
回到自己的房间,宋子清不由的翻出那枚“维清辑熙”的印章来,这是不是也算是一种缘分呢?
宋子清并不是十二三岁的毛头小子,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心里的那种情绪叫做喜欢。他以为他已经足够的冷静自持了,他以为他会冷心冷肺一辈子,可是这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闯进他心扉的少女在他心里点燃一簇火苗,让他的心生出阵阵暖意。
一睁眼,她精致眉眼便浮现在他的眼前,她的一颦一笑,一词一语,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他记的如此深刻,仿佛是刻在骨子里一般,难以忘记。
从她的手里夺过剪刀的时候,她微凉的手指从他手心里划过,轻颤的眼睫下水样的眸子里交织着震惊与不安,那短短的一刹那间留给他永恒的悸动。
只不过跟她见过几面而已,可是却有一种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的熟悉感。揽月楼前的背影,姚家客院里斗篷下露出了那双手,元宵节二楼窗扉下灿若星辰的眼眸,安国公府里那洞悉一切的声音,枫树林里淡漠理智的神情,还有昨晚她留在自己腰腹的伤口,原来他已经认识她那么久了。
她纯洁如初冬的第一场雪,可是...他却配不上她,肮脏如自己,有什么资格去喜欢她!宋子清眼里闪过痛苦的神色,手里的印章握了又握,终究还是锁回暗盒里去了——就当是最后的想念吧!
可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控制的就是感情了,喜欢上一个人很容易,可是忘记一个人却很难。有时候你想忘记,可是偏偏却记得更劳。冷静理智如宋子清,有一天他也会现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和心里疯长的思念。
姚可清是被桂圆叫醒的,“小姐,该起了!如今在别院里,每天早上都要去给老夫人问安的!”
姚可清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她睡了不到两个时辰,此时正困顿的很。
姚可清青黑的眼圈,苍白的脸色吓了桂圆一跳,“小姐,你怎么了?可有哪里不舒服?”说着就拿手背去试姚可清额头的温度,又试了试自己的温度,感觉没什么差别才松了口气。
姚可清不过是被昨天晚上一闹没睡好,抬头看见桔子正一脸紧张担忧的看着自己,姚可清悄悄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桔子的神情才松懈下来。
收拾好自己,来到花满堂的时候除了姚可柔没来,其他人都来了,虽然姚可清来的有些晚了,但因为姚可柔没来,老夫人也不好责备姚可清,不然待会儿若是不责备姚可柔怕是要被人说偏心了。
200、不适
“祖母...”姚可柔带着哭腔进来了,草草行了礼就扑到老夫人怀里,“你看,好多虫子,闹了我一夜!”
老夫人顺着姚可柔卷起的袖子往上看,细嫩的胳膊上分布着十来个小红点,顿时万分心疼,“怎么被咬的这样厉害?没点驱蚊香吗?”
后半句是问丫头的,绿果立即答道,“点了,只是荷花坞靠近水边,蚊虫太厉害了,奴婢打了一夜的扇赶蚊子,不想小姐还是被咬了!”
闻言老夫人也不好责罚丫头们没伺候好了,“不是早让你住绿芜院的嘛,非要去住什么荷花坞,这下后悔了吧!”
姚可柔确实后悔了,往座下的几姐妹脸上一扫,姚可容,姚可怡和姚可梦精神饱满,昨晚显然是睡的很好,但是姚可清的脸色却略显苍白,“二姐昨晚是不是也被蚊子咬的睡不着?不然脸色怎么这么差?”
姚可清心知姚可柔不过是被蚊子咬的心里不平,若是还有一个被咬的,也能叫她心里平衡些,而且自己现在脸色苍白也需要一个借口好掩饰过去。“是呀!靠近水边,蚊子就是多!”
果然,姚可柔的脸色好多了,“祖母,驱蚊香根本没有用,你看...”
老夫人爱怜的抚着姚可柔的胳膊,“要不你就搬来西跨院住吧!别住那劳什子的荷花坞了!”
姚可柔又不太乐意,荷花坞地方宽敞明亮,西跨院又小又挤,采光也没东跨院好,让她住的还不如庶出的姚可梦,她才不干呢!
老夫人叹了口气,只好吩咐丫头道,“待会儿找李嬷嬷拿些驱蚊药,到了傍晚,把门窗都关紧,然后把药香点着,一个时辰之后再打开门窗透气。不过这药香药性大,对人不好,点着的时候屋子千万不要进人!”
伺候姚可柔的两个丫头忙点头应下,这个法子姚可柔勉强接受了,又看见李嬷嬷带了人上来摆碗筷,知道要吃早食了,也就不多话了。
众人刚放下碗筷,就有人来回报,“有个自称是成王府别院管事的婆子求见?”
老夫人一愣忙道,“快请进来!”虽然只是一个婆子,但却是成王府的,万万怠慢不得。
姚可清却不由的皱眉,端阳节那帕子最后的定夺是苗彩蝶身边的丫头起了思春之心,不愿随苗彩蝶陪嫁到成王府去,所以妄图借苗彩蝶的名义陷害苗大夫人,使她们母女反目,毁了与成王府的婚约。
想来苗彩蝶是把苗大夫人气狠了,苗大夫人不惜以抹黑苗彩蝶名声的法子来惩治她,不过这之后苗彩蝶确实老实了,直到出嫁都没再出过门了。而且因为那条帕子缘故,据说原本还算盛大的婚宴也被取消了,一顶小轿就把她抬进了成王府。
算一算到现在她也不过出嫁了半个月,成王府与姚家非亲非故的,不会贸然给姚家下帖子,只怕多是苗彩蝶的主意,难道她还不死心,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姚可清昨夜不过浅浅的睡了一小会儿,此时正困的厉害,哪有心思去跟苗彩蝶斗智斗勇,便冲桔子使了个眼色。
姚可清刚刚拿手肘支起下颌,桔子就小声惊呼道,“小姐,你怎么了?可是头疼了?”虽说是小声,但也足够周围的人听见了。
果然众人立刻看了过来,“清姐儿这是怎么了?可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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