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氏擦了眼泪,走过去把姚启珅揽在怀里,哄道:“你姐姐没事儿,她只是睡着了,她一会儿就会醒的。”
姚启珅不信,指着姚可清的后颈哭道:“姐姐流血了……姐姐疼……”
廖氏看到姚可清的脖子上被摔碎的花瓶碎片割了个口子,口子上渗出来的血已经结痂了,暗红的血痂在白皙的皮肤显得格外刺目,“你姐姐怕疼,所以就睡着了,睡着了她就不疼了,你要是再哭,就把她吵醒了,她醒了就又会疼了……”
“真……真的……的吗”姚启珅显然也不想姐姐疼。
“真的,是真的!”廖氏忙答是。许是廖氏说的真切,姚启珅又不愿意相信姐姐会出事,就慢慢止了哭声,身子一抽一抽的,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姚可清。
众人等的心急如焚,总算是看见气喘吁吁的太医被管家领进来了,方俊忙拉开众人,请太医上前,太医轻轻的在姚可清的左肩捏了捏,叹了口气道:“是琵琶骨骨裂了!”
林氏一听,两眼一黑晕了过去,方老爷子忙扶住她,问太医:“严重吗?”
太医一边示意人小心翼翼的将姚可清扶到榻上去,一边道:“若说骨裂了,倒是挺严重的;不过,好在骨头没断开,还连着,否则就……”太医没说完,众人却是听懂了,太医的意思是还有的治,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在方老爷子怀里悠悠转醒的林氏一听这话,忙道:“不管要用什么药,太医只管开来就是。”
太医道:“药倒不是什么问题,现在还是请闲杂人等出去吧!老夫有话要说!”
方老爷子忙遣了众人出去,姚启珅却死活不愿意,见太医没反对,只好留下他,太医见人都出去了,只剩下方老爷子夫妻了,开口道:“她这伤势是要正骨的,只是这男女有别,我虽是个老头子了,但这还是不合礼数……”太医本是想着医者父母心,想给她正骨的,但又想着方家是清贵之家,最注重名声了,如今方家女儿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知他们会不会不愿意自己给她正骨,一时拿不定主意。
听了太医的话,林氏毫不迟疑的道:“这名声哪有孩子的命重要,再说才多大点儿孩子,哪有那么多规矩。”
方老爷子也道:“太医的考虑是对的,只是咱们怎能坐视儿孙受伤却不管呢?没的为了死的规矩,却要活人跟着受罪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者这里就只有我们几人,谁也不会说出去的不是?”
方老爷子的最后两个字带着压迫感,听得太医心底一颤,忙敛神万分小心给姚可清正骨,上了药之后,就用夹板将她的肩膀牢牢的固定了。
太医开了内服加外用的方子,临走前再三吩咐道:“这伤了骨头的,就最好不要随便挪动的好,最好卧床一两个月,这样有利于骨头的愈合。”
林氏自是十分信太医的话,趁着姚可清晕迷,让人将她小心翼翼的挪到了自己院子里的暖阁里,便吩咐人煎药的去煎药,准备吃食的去准备吃食。
这是外面有人通传朱氏来了,林氏才想起来,刚刚一忙,就把这号人给忘了。
45、夜审
朱氏前一刻还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幸运,跟廖氏聊得也很是投机,后一刻就开始觉得自己怎么会如此倒霉,带着孩子们去舅舅家拜年也能出事,而廖氏也撇下她跑了,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廖氏,却被告知方老夫人要留外孙女和外孙在家住一阵子,可是是她带着两个好好的孩子出门的,回家却一个也带不回去,这让她怎么跟老夫人交待呀?只得匆匆忙忙的去见林氏。
“方老夫人,您看这……”朱氏很是为难的开口说道。
林氏却仿佛没见到她眼里的为难之色,“太医说了,清姐儿这伤得在床上躺上两三个月,千万不能移动,否则这骨头可就长歪了!”林氏直接把太医说的“最好卧床一到两个月”转变成“在床上躺上两三个月,千万不能移动”,林氏本来就想留下外孙女和外孙在家住几日的,现在姚可清受了伤,她就更不可能同意朱氏把姚可清姐弟带走。
“既然清姐儿是不能挪动,那就让珅哥儿跟我回去吧!”朱氏想着怎么着也得带回去一个,否则她可要姚老夫人一顿排头了。
“珅哥儿不愿跟清姐儿分开,到现在,他都还在清姐儿床前守着呢!我们也都劝不动他的,他若是愿意跟你回去,我们绝不拦着!”林氏想着姚启珅哭的那么凄惨的模样就觉得心酸,两只眼都肿成桃儿一样了,也不肯去歇着,非得守着他姐姐,要等她醒过来,林氏心底又为这两个孩子感情这么好,感到高兴。
朱氏闻言语塞,姚启珅怎么可能愿意一个人跟她回去,可是方老夫人这边又说不通,权衡再三,她还是决定,宁愿回去吃姚老夫人一顿挂落,也不能得罪方家。想清楚如何取舍之后,朱氏只好起身告辞,“既然如此,那晚辈就先回府了,清姐儿和珅哥儿就留在府上吧!至于清姐儿和珅哥儿往常用惯了的随身伺候的人,我明儿一早就送过来!”
林氏也觉得还是用惯的人伺候才舒心,也就没拒绝朱氏的提议,刚送走了朱氏,就见梅嬷嬷一脸兴奋的进来说:“醒了,小小姐醒了!”林氏忙往暖阁去了。
姚可清醒来的时候还是觉得肩膀疼的很,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低头一看就现自己的肩膀已经上了夹板,就知道肯定伤了骨头了,正要开口叫人时,就听见一个嘶哑的声音叫了声“姐姐”。
姚启珅看着姚可清突然动了动,然后睁开了眼睛,顿时高兴的叫了起来,叫完之后才现因为自己刚刚哭了太久了,嗓子已经哑掉了,见姐姐惊诧的看着自己,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珅儿……”看着姚启珅肿着的双眼,还有他嘶哑的声音,姚可清瞬间哽噎了。
“姐姐,是不是很疼?”姚启珅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指了指她的肩膀问道。
“不疼!”姚可清见姚启珅一脸不相信就只好说道:“刚开始是很疼的,但是现在不怎么疼了!就是不能动,觉得有些不习惯!”
听到这话姚启珅就信了,正要说话时,林氏就进来了,“可怜的孩子,好好的,竟让你遭了这份罪!你且好好躺着,外祖母自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外祖母,二表哥也不是故意的!”姚可清虽没有想要为方牧羽求情的意思,但是也没有把方牧羽的小动作说出来,她不愿外祖家因自己而闹矛盾。而且,现在她越是为方牧羽开脱,方牧羽最后受的惩罚就会越重,善解人意的被害者自然更让产生好感,而且方牧羽既然胆敢动手害人,他就该接受惩罚。
“好孩子,你不用为他求情,你大表哥都说了,上次在你们家,他就暗算过珅哥儿的,这回绝不能轻饶了他!”林氏一想起方牧临告诉她的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原来方牧羽早就跟姚启珅有过节了,他能暗算他一次,就不能有第二次吗?焉知这一次不是他从中做的手脚了?若不是姚可清舍身挡了这一下,姚启珅只怕凶多吉少了!
姚可清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大表哥也真是会挑时候,在这节骨眼上说出这种事,岂不是让外祖父和外祖母怒上加怒了?可见大表哥今天也被气坏了,如此二表哥今天怕是要吃苦头了,不过以他那性子,早点儿吃个教训,以后若是能改了性子,对他也是件好事。于是姚可清适可而止。
林氏看着姚可清喝了药,又用了些粥,就仍旧留下姚启珅陪着她,自己带了梅嬷嬷往方老爷子的书房去了。
方老爷子的书房里,方牧羽正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方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沉着目光看着他,方大老爷方俊也一副既气又恨的表情站在方老爷子的左边,廖氏站在方俊的后面半步的地方,见方老夫人进来,方老爷子没说话,方俊和廖氏躬身请了安,就又没话了,林氏在方老爷子身边站定,梅嬷嬷忙搬了把椅子过来,扶着林氏坐下后就悄悄退下去了。
林氏在心里默默地算了算,想着方牧羽跪得也有一个多个时辰了,又看了看那沉着脸的父子二人,只好开口道:“羽哥儿,你可知错?”
“孙儿知错了!”方牧羽虽被赵姨娘教唆的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眼高手低的,但是人却不是个傻的,这种时候哪里是硬气的时候,还是赶紧认错要紧。
“你错在哪里了!”林氏接着问道。
“孙儿错在不该跟兄弟之间玩闹失了分寸,使得表妹受伤。”方牧羽想了想回答道。
“是吗?”林氏以为他是真心认错,却没想到他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
方牧羽咬牙道:“孙儿错在不该因为兄弟姐妹之间的几句玩笑话,就当了真。孙儿不是有意的,孙儿只是一时气糊涂了!”
却绝口不提他推姚启珅的那一下,他以为没人看见,所以只要他自己不承认就行了,毕竟过失伤人和蓄意害人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好一个气糊涂了!”方俊一拍桌子,“你一个气糊涂了就能所有的事儿揭过去?你表妹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呢!你一个气糊涂了,她就能好起来?”
林氏对方牧羽也有些失望,原本只是不待见他的姨娘,没想到连这个孩子都是这样一副秉性,做错了事却不敢承认。
看见父亲怒,方牧羽有些害怕,“儿子……儿子只是不小心,儿子不是故意的。”方牧羽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话,就是不说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了,或许他认为自己根本就没错。
方俊气的正要甩他一巴掌,却被方老爷子制止了,“羽哥儿,既然你不知道你错在哪里了,那我现在就一条一条的告诉你!
你第一条错处是不承认自己的错误。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表妹今日因你而受伤是铁铮铮的事实,而你却再三推卸,拒不承认,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跟兄弟之间玩闹失了分寸’?是谁失的分寸呀?‘只是一时气糊涂了’?又是谁气的你呀?明明是自己的错,却不肯承认,反要拿了旁的理由来替自己开脱。
你第二条错处是心胸狭窄。亲哥哥画的比你好,你就容不下了,受不了了,非要闹出点儿事儿来才甘心!明明是自己技不如人,你不知道努力上进,反而怪别人瞧不起你,你也不瞧瞧你哪里有值得人瞧得起的地方了!心胸这般狭窄,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你第三条错处是心狠手辣,不顾骨肉亲情。年前在姚家的事儿,你还记不记得?只是因为别人抢了你的风头,你就要下手报复回去,你那般咄咄逼人,别人都不计较,你反而记恨上别人了,要对自己的亲表弟下手!你还有没有人性了?啊?”
说到这里,方老爷子拍案而起,吓得方牧羽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听方老爷子的话,分明是猜到是方牧羽做了手脚,才使得姚可清受伤的。
方俊忙上前给方老爷子顺气,“这个逆子就让儿子来管教就是了,父亲还是保重身子要紧。”
方老爷子看了眼方俊道:“你忠厚有余,灵活不足,这种事让你处理,你处理不来的。他,你又不是没教训过,可是也没见他改过。羽哥儿这样的性子,你不一次性的给他吃够了教训,他就不会长记性!以后还会一犯再犯,接二连三的犯错!”
“父亲教训的是!”因为方牧羽,方俊也跟着被教训了。
方老爷子看了眼瘫坐在地上的方牧羽,问道:“我刚刚说的你都认不认?”方老爷子见他不答话,又问道:“难道我说错了,我错怪你了?”说到这里,方老爷子的口气已经有些不悦了,他没想到到现在他还不认错。
方牧羽低着头想了良久,突然抬头看向方俊,“父亲,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方俊一愣,“什么问题?”
方牧羽问道:“我究竟是不是你儿子?”
方俊大怒,“你这逆子,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的出口?”
方牧羽冷笑一声,跪直了身子,“既然我是父亲的儿子,那为什么父亲眼里从来都只有大哥,无论什么事,父亲第一个想到的总是大哥,然后才会是我,我就像个影子一样跟在大哥身后,在外人面前,父亲也只提起大哥,就好像您从来没有过我这么儿子一样。既然这样,您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难道我生下来就是要被您忽视的吗?就因为我是庶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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