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往旁边一让,露出他们身后的玻璃栈道,以及栈道顶端的玻璃观景台。
林声晚立刻听到女孩们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你们以为只是这个?”陶元忠笑得含蓄,“还有那个。”
选手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只见山顶边缘,伸出一段长长的栈道,阳光下,有名脚上挂着绳子的游客正从栈道一端直直往下跳,这是——“蹦极?!”
女孩们一个个瞪大双眼,看看主持人,又看看那段蹦极栈道,心里的“????”几乎可以具现化。
“蹦极设备上会有摄像头,”主持人扯了扯系在下巴的草帽带子,笑意融融地补充道,“你们需要抽签选定自己所需要阐释的情绪。”顿了一会儿,她环顾一圈选手说,“对了,有恐高症的选手请站出来。”
有个林声晚不认识的女孩颤颤巍巍地向前迈一步,犹如一只受惊的小鹿,奈奈和颜悦色地一笑,“还有没有呢?这是最后的机会,不然,哪怕哭,也得哭着上去。”
又一个女孩走上前去,她的眼睛骨碌碌转动。
“没有了吗?”奈奈又问几声,没人出列,她对两个女孩笑道,“那么,你们可以回家了。”
这句话如同一个炸弹般,将选手们炸得七荤八素。
“没错,”奈奈收起笑容,脸隐在草帽下的阴影里,“你们被直接淘汰了,现在,请立刻回到宿舍,收拾你们的东西离开。”
听到她的话,几名助理上前,将想要抗议的两个女孩拉走,陶元忠这才解释道,“作为一名专业的演员,拍摄中出现问题,你需要积极和导演,和剧组沟通,恐高症、洁癖、过敏能当演员,但你不主动说,谁会知道呢?”
“我方才已经留出足够的时间给你们提意见,提问题,”奈奈说,“你们很听话,这很好,但是对于影响整个拍摄任务的情况,请一定要率先说明,如果刚才我不问那一句,她不提的话,等到真站上去,出什么事,我担待不起,节目组也担待不起。”
说着,刘哥拿出个签筒来,让她们每人从中抽一根,林声晚抽到的是“平静”。
平静?
喵喵喵?
抽到签后,选手们进入随行大货车换装化妆,林声晚分到的是一套红衣,白衣白裤打底,外罩一层红色罩衫,头发简单地挽成发髻,如瀑的黑发及臀。
正在大家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刘哥跟着摄影师溜进货车,随机找人问她们对于这次淘汰的感想,以便剪进节目里。
“从几百米高的悬崖上往下跳,”薛如云正好被抽到,“还要做出动作和表情,真是我从未想过的挑战。”
“恐高?我不恐高,”潘冷之被问到时绽开一朵笑花,“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风可能会把表情刮走形。”
她的话如此自信,让另一台车上的史蒂夫暗自点头。
刘哥离开后,大家的造型基本做好,姚甜甜身穿一身鹅黄蹦跶着走过来,“晚晚,你分到什么情绪啊?”
一旁的选手们竖起耳朵,林声晚倒不在意保密,反正迟早会知道,她坦然道出,“平静。”
“啥?平静地蹦极?”姚甜甜一愣,“这个好有难度的样子。”她的是“痛苦”,“大概是被人捅刀,推下悬崖的痛苦吧。”
两个女孩被淘汰后,现场还有八个选手,林声晚的顺序是第四个。
化上浓厚的妆容,穿着五颜六色古装的选手们与其他游客格格不入,不少来体验玻璃观景台的游客们大多投去好奇的目光,询问她们是哪个节目的,甚至还想拍张照片留念,被节目组工作成员客气地制止了,而当她们走上通往蹦极台的栈道,游客们的好奇心达到最顶点,工作人员不准跟上去,他们就倚着另一边的玻璃观景台上看。
“她们在干什么呢?”
“蹦极吧?”
“穿得真好看。”
从这边可以看到一个绿衣女孩走上蹦极台,工作人员正帮她系安全设备,在游客们紧张而期待的目光里,她闭上眼睛,深吸口气,朝下一跳。
“哇!”
“厉害!”
蹦极这种极限运动,很少见娇滴滴的女孩们上去玩,因此,当看到女孩们一个接一个往崖下跳时,不由得连连赞叹她们的勇气,手快的人早已发到网上,配着远远拍下来的图片佐证,大家都在猜测是什么节目,居然玩得那么大。
当第四个女孩出来的时候,游客们被震惊得麻木了,不过,还是有细心的人察觉到这个姑娘的不同之处。
前几个女孩,大多类似普通蹦极一般,以脸朝下的姿势,张开双臂,宛如大写的“T”,但第四个女孩,不知和工作人员交谈了什么,总之,她面对蹦极台,背对悬崖站着,山风飒飒,如天然的鼓风机吹拂她的红衣黑发。
就在游客们紧盯着她的时候,林声晚张开双臂,往后一倒,面朝天空,飘然而下。
“哇哦,光这个姿势就比刚才那几个好看多了,”游客们连忙按下快门键。
她的一双眼睛望着摄像头,又像望着遥不可及的远方。林声晚没有动用轻功,她能感受到自己在极速降落,风从两边吹拂她的长发,刮过她的衣衫,发出扑扑簌簌的声音。
正如她死前的场景。
“平静中隐藏着巨大的能量,”另一台车里,故意出难题的史蒂夫不得不发出感慨,“你看她的眼睛,想到什么?太极,禅,她眼睛里有生死,生死也无法触动她,这很有力量,很东方,很美。”
“我倒是没想到那么多,”奈奈摘下墨镜,别在领口,托着下巴看取景器,“刚才的几个女孩抽到大笑,后悔和流泪的时候,脸上表情有些失真,面部肌肉无意识地抖动,手指握成拳头,这是恐惧、山风和坠落的自然反应,但是她抽到平静,反而平静得连睫毛都没抖动一下,要不是亲眼看到她在蹦极,我还以为她在床上思考人生呢,单从这一点看,的确很厉害。”
“米国导演和观众会喜欢她的,”史蒂夫在小册子上勾上一笔,“她是个韵味十足的东方美人。”
不一会儿,林声晚被拉上蹦极台,穿过栈道,和其他选手们会和,助理刘哥往她手上塞一杯热奶茶,采访道,“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挺害怕的,”她握着暖暖的杯子说。
一点看不出来,刘哥鼓起腮帮子,“你觉得自己拍得怎么样?”
“还好吧,”她抿出朵小小的笑花。
简单采访完毕,林声晚找个塑料凳子和其他跳完的选手们坐下,远远地看着排在她后面一名选手被工作人员扶着走过来,刘哥上去采访,顺着风声能听到她颤抖的声线,“我没有恐高症,但我这辈子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害怕过。
没到半小时,选手们已全部“蹦极”,在大货车的影子里坐着休息,顶着草帽的主持人奈奈站在她们面前,“亲爱的,我们第二个项目是在玻璃栈道上拍摄硬照。”
“电视电影演员和话剧舞台剧演员不同,”演员陶元忠现身说法,“镜头感很重要,你要学会用余光感受镜头的位置,表情和肢体语言需要找好角度,在电视剧和电影的拍摄过程中,会有好几个摄影机和许多工作人员注视着你,要想在这些目光和镜头里保持演技,必须通过大量的练习,拍MV、广告甚至硬照是不错的选择。”
MV以四人为一组,在玻璃栈道以及玻璃观景台上拍摄,剧组预租两小时的场地,女孩们回货车补妆,抽签决定小组成员及道具,林声晚和薛如云、姚甜甜及另一个女孩为一组,她们分到一把琴,一把剑和一缕薄纱。
她们组率先拍摄,在摄影师的指导下,四个女孩走上刚擦干净的玻璃栈道,游客们早被工作人员劝到另一边,只能拍到模糊不清的侧影,玻璃栈道离崖底足有四百多米,是名副其实的“天空之路”,脚下全是透明的玻璃,她们踩在上面,感觉整个身体轻飘飘的。
摄影师指导她们在中间摆好造型,一身红衣的林声晚右手抚琴,薛如云挨着她的左边,姚甜甜手持薄纱躺在薛如云的大腿上,第四个女孩持剑跪在她们身后,她们的角色是好友。
“pose,摆pose,”摄影师叫道,“不要光傻愣愣地坐在那,动起你们的手臂,脸,眼神。”
“姚甜甜,你和其他三人完全没有眼神交流,你在想什么?别去管玻璃栈道,你不会掉下去的!”
“林声晚,保持这个姿势,对,完美!”
“薛如云,你的眼神再放出来一点,你现在在和朋友们玩闹,不是在表演弹琴,脸再柔和一些。”
在他的话语中,四人不断地变换姿势造型,直到摄影师完成拍摄,她们才松了口气。
两个小组和个人硬照拍好后,史蒂夫示意八个人走到玻璃观景台处留一张八人群照,便宣布今天的淘汰赛大功告成,“今天晚上,请大家聚在一楼110号会议室,我们将宣布淘汰结果。”
卸妆换上自己的衣服,选手们精疲力竭地坐缆车回到大巴上,车厢里一时安静异常,只听得到引擎发动的声音,姚甜甜从兜里翻出面膜,递给林声晚,她接过一张,学着甜甜敷在脸上。
突然,一个女声叫道,“网上出现我们的帖子了!海角论坛!”
脸上冰凉凉很舒服的林声晚闻声找出手机点开搜索引擎,搜索关键字“蹦极”“帝都”,果然跳出好几个帖子,车厢里一改方才的平静,变得热闹起来。
点击和回帖最多的那个帖子开门见山,说自己在石林峡谷玻璃观景台游玩时,正好碰到旁边蹦极台有人蹦极,远远地一看,居然是几个穿古装的女孩,仿佛下饺子一样往崖下跳,并附上照片几张,想问有没有网友知道这几个女孩为什么要这么干。
[我去,这节目组胆子真不小,排着队跳崖呢。]网友们猛地碰到这种不走寻常路的套路,倒真生出几分新奇感来,[玩得太嗨了吧。]
[恐高症表示不想说话。]
[照片上看身材挺好的,穿着古装,难道是某个剧组?]
[剧组不是有威亚吗?为什么要来蹦极?]
[厉害,不知道是哪个节目组,想看。]
[真有勇气,换我,给钱都不去。]
再一刷新,不知是选手中的谁回复了一句,“我是内部人士,悄悄透露一句,这个节目下周六播放,不用谢,我的名字叫雷锋。”
下周六开始播放的节目不多,有位神通广大的网友硬是从各大卫视播放时间表扒拉出最可疑的《聊斋选角比赛》,惹得其他网友们纷纷表示等节目开播要去一看究竟,也有怀疑是不是炒作的声音,但这年头还不时兴网上炒作,因此倒没多少人附和。
晚上,真人秀导演史蒂夫与其他导演们齐聚一堂,对淘汰赛的视频及硬照进行点评和评分,主持人奈奈负责网友投票部分。
蹦极视频争论的焦点在林声晚和潘冷之两人身上,史蒂夫虽然感慨于林声晚的优异表现,但他始终认为不能让节目在一开始就失去悬念,“林的网友投票指数过高,如果蹦极视频再拿第一,那本次淘汰赛就一点悬念都没有了。而且她的表现内敛,普通观众看不出她的演技,潘不同,她的泪水有层次,而且哭戏是演员演技的体现,我投潘一票。”
“但是她这里,头被风吹得偏一些,头发挡住镜头,这个小瑕疵比起林声晚就毫无说服力了,”剧组总导演严导慎重地提出,“除非把这段剪掉。”
为了比赛大局,评委们同意稍作修改,让潘冷之拿到这场的第一,当然,这段对话万万不能出现在电视上。
待到两个小组硬照出现在投影里,评委们不得不把票投给林声晚。
“差距太大,”史蒂夫叹息着说,“林的镜头感实在太好,她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一般人去照相馆拍照,面对镜头不免有些紧张,更何况在场足有几十名游客在另一边观看,尽管他们看不清楚,却足以对演员们造成影响,饶是灵气十足的潘冷之,在照片里也露出一分紧绷感——适当的紧张是好的,但她外露得有些过了。连她都是如此,更别提从未有过类似经验的其他选手。
而林声晚,她好像天生活在聚光灯下,在那么多人的视线里,她不但不紧张,反而如鱼得水一般超常发挥,她身体姿态轻松而不放松,头往左微偏,望向镜头。
“她本人有种气质,”摄影出身的严导慢慢地说,“看了她几张照片,大多有这种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与身俱来的,的,的荒凉,你们知道我看到这张好友聚会的照片想起了什么吗?”他念道,“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她应该演旧时代的剧,”严导紧盯着照片说,“演命运无常,命途多舛,演封建时代倍受磨难的贤妻良母,民国时期不知出路的学生歌女,或者演现代那些漂泊海外没有身份认同的移民……”
“她最适合演悲剧人物。”
“有故事的悲剧人物。”
※、第30章 直觉
在帝都上课的日子, 林声晚并未放松网上交流,她的帖子在海角论坛热度居高不下,连同许多衍生贴一起走红,还收到许多私信想要在帖子里打广告, 被她一一拒绝, 不管在哪个世界,群众都不喜欢太急功近利之人, 刚一走红就接广告, 会影响“声声慢”的公众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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