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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屹脸色缓了下，缠了他一路的电灯泡，好歹是一个会看人眼色的电灯泡。谢屹这才和乔微入座，期间和周围的熟人点头打个招呼。有看出他们关系的，眼睛微眯，也不说话，继续吃自己的。谢屹低头点菜，乔微安静地坐在对面打量谢老师。
谢屹撩眼皮。
乔微身子前倾：“所以你为什么拒绝《见妖》这个剧？”
“哐！”
谢屹手一抖，菜单掉了地。他慌张地弯下腰捡菜单，出了一手汗。而乔微还在认真地等着他：“是因为讨厌我，不想跟我同框么？谢老师，你说实话呀。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你不是说你的过去绝不隐瞒我么？”
谢屹大脑空白，思维混乱。硬着头皮，谢屹喉咙干涩：“……和你无关。”
“那是为什么不接这个戏呢？郑遇是你老朋友不会坑你，编剧说角色为你量身打造。制作团队请的电影级别，宣传团队请的业内顶尖。这个剧是冲着年度热剧的目标去的。我实在想不通如果不是因为当时讨厌我的话，谢老师你能因为什么原因拒绝这样的剧？”
谢屹挤出一个理由：“……因为我是个区别对待、思想觉悟低、有优越感的人。”
谢屹：“我歧视没有内涵的言情偶像剧。”
乔微：谢老师再这么胡说八道我就要撒泼了！
第38章 11
吃饭吃得很憋屈。
乔微总算后知后觉， 总算明白为何有段时间，她一提谢屹， 胡姐和张助理就用同情目光看她。进组后乔微偶然听到男主原型是谢屹， 她也只是奇怪剧组既然请了自己为什么没有请谢屹， 她以为是谢屹还在退圈状态、不想回来拍戏的原因。毕竟投资公司老板是郑遇，谢老师怎么都应该给好基友面子吧？
谢屹不是不给老基友面子， 他是不想见乔微啊。
谢屹看乔姑娘咬着筷子、腮帮微鼓如偷食的小松鼠。长卷发散扎脑后，乔姑娘脸颊被灯光照上一层细绒般柔和发亮的光。她越吃越心塞，腮帮越来越鼓，谢屹的心就跳得越来越厉害。谢屹僵着脊背，压力很大。他那时不想跟乔微同框，真的不是讨厌……而是另一种复杂的感情。
这甚至要追溯到他们初吻的那一晚。
谢屹心里藏着许多小秘密， 他一个人常常在背地里偷乐， 他不太想跟人剖析自己精彩的如长征六万里的心里路程。哪怕是小乔。精彩的心里世界，自己一个人悄悄开心多好啊。谢屹咳嗽一声，想换种委婉方式跟女朋友说话。却见乔微抬起脸，眼皮下耷， 充满怨念地望他一眼。
小姑娘的怨妇脸一点也不难看， 反而因为她唇红肤白、眸子清黑， 呈现一种甜甜的美感，酿着酒般醇美。
谢屹眉目微弯， 被乔微萌得心尖发痒，他表情控制不住地放松、舒缓，透着愉悦。
乔微：这日子没法过了。
乔小姐“啪”地放下了手里筷子， 她想做出生气的样子，又怕动作太大惊动了周围食客。乔姑娘瞪谢屹一眼，憋屈地戴上帽子背上包包，站起来出去了。很快谢屹追了出来，两人在商业步行街一前一后。谢屹咳嗽：“不是说不算账以前的事么？你说话不算数？”
乔微憋了半天，停下步，转身严肃看他。乔微情绪最激烈的时候也没有气势，因为她怕打扰周围人。她呼气，吹得脸颊上贴着的卷曲发丝飞扬。乔微满脸挂着“不开心”：“被人讨厌，我不能事后算账，我连事后生气的权利都没有了么？！”
谢屹被她萌一脸：“有有有。”
乔微这才微满意，脸上带了点儿笑意。但她很快想起自己在生气，不能跟谢屹摆笑脸。乔微刻意板着脸，妍丽好看的唇珠微微上翘，她睫毛如蛾翅展飞，眼眸清水一般洗尽铅华，映着夜灯绚烂的光。
繁星落水，亮如银河。谢屹在她的美貌中恍了一恍，听乔微说：“我要跟你分手……”
谢屹脸色微白，手指屈起。
乔微把话说完：“三天！”
谢屹脸色恢复如常：他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分手时就规定了时间，还用“天”做计量单位。他心里酥了一片，看着乔微的眼神微软。谢屹的眼睛多水、含情，配着泪痣，二者常有勾魂摄魄的威力。乔微一下子挡住眼，拒绝看他那种勾人的深情目光。谢屹还想再挽救一把，他的小女朋友已经挡着脸快步走进了人群。而谢屹在原地乐半天，他脑补了小乔萌萌哒的样子，低下头偷笑。
乔微回酒店沐浴后，翻出手机，看到不管是微信还是短信还是电话，谢屹都没有打一个。谢老师这么直男风、这么没有觉悟，她说不联系他就不联系。乔微嘟着嘴去玩了一会儿网游，这次没有煞神挡路，她偷偷地升了好几个排位，这才神清气爽。躺到床上的乔微打算睡前玩会儿微博，而她的大号从来没有小号有趣。
小号的粉丝投稿中，可以看到好多明星的八卦。
乔微例行清了清粉后，才开始翻粉丝投稿。她从众多投稿中扒拉出一条，这位粉丝事业心重——她吐槽她的爱豆每天都在养老风，工作一点都不积极，多年前退圈退得不顾粉丝挽留，现在回来除了当过两次嘉宾艹热度，也没干过别的事。粉丝怨念颇重，字字血泪，被她爱豆坑的一脸血。可她连窥屏的地方都找不到……因为她爱豆离开圈的时候，没注册微博。
乔微囧囧的：这位粉丝码打得这么薄，一看就是说的谢老师！
乔微想了片刻，想谢屹的不上道，再想这位粉丝的不容易。她决定自己要在背后做点小动作，悄悄骂一骂谢屹。于是乔微用“我家男神有点浪”这个号，发了谢屹的这个黑料。而如她所猜，码打得这么薄，粉丝们全猜出了这是在说谁。大家顿时有了共同语言，都在吐槽谢屹：“说起来都是泪。我高中时可迷谢屹了，那时候我们全校男女生都喜欢他。就是他不经营粉丝，我追星追得好累……累就算了，他还一声不吭说退就退了！现在说回又回了！果然是不在乎粉丝的吧！”
“小谢老师走的实力派，又不是偶像派。粉丝有没有人家都不关心，人家只演戏的。”
“重点就是演戏啊！我事业粉啊！当年我刚从前蒸煮那里脱坑，看到谢屹好欣慰，以为终于粉了一个爱事业的爱豆。爱豆他有资源有实力有大导缘还有美颜，看上去一片光明啊！结果谢屹把大好前程作成现在这个样子！”
……
叽里呱啦，呱啦叽里。
谢屹有毒！
他当年从电视小生出道，圈了全国粉。现在谢屹国民度这么高，全靠当年的热度。全国观众都认识他，都对他宽容。他在演艺圈顺风顺水，电视剧收视率高，他把奖收了个遍后，去电影圈混。他第一部 电影就因为脸足够立体，而被大导看中。全国观众看着他……看着他退圈了。
全国观众懵逼：“……”
看大家都这么不满意，乔姑娘就满意了。第二天她起来第一时间看手机，手机依然悄无声息。乔姑娘心塞地握着手机发呆，突然一通电话响起。乔微以为是谢屹，她声音高扬：“嗯！”
手机那头：“嗯什么嗯啊？过个年就膨胀了啊。打个电话还‘嗯’上了哈哈！怎么样，剧组待得还习惯吧？”
原来是张助理。
乔微失望地叹口气。张助理回家过年后，又跟她申请陪女朋友旅游。年后工作不多，乔微拒绝了胡莹的招新助理的主意，给张助理放假。乔微都快忘了张助理，张助理提着行李箱、意气风发地回来了。
虽然现在跟谢屹置气，但乔微心里还是向着谢屹：张助理回来后，天天围着她。想跟谢老师谈恋爱，就很不方便了啊。张助理回来干什么呢？谢老师现在在剧组帮忙，什么杂活也干，还能找到机会跟她玩……
乔微说：“我再给你放假，你去浪一把好不好？”
张助理：“……！”
他声音紧绷地问：“浪到什么时候？”
乔微：“浪到我拍戏结束？”
张助理一算，这不得半年多么？乔微该不会要抛弃他选新助理吧？张助理危机意识上来，开始祥林嫂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念叨：“小乔啊，哥跟你这么多年，看你从一个小丫头长到现在独当一面。哥还想看你更风光，哥不想退休……”
乔微讪讪地没好意思说真正原因，无奈挂了电话。
张助理有了危机意识后，真以为乔微想换别的助理。他回来后立刻来到剧组，事无巨细地照顾乔微。张助理当然也诧异地发现谢屹居然在剧组，而且剧组人员说不清楚谢屹到底是来帮什么忙。张助理疑惑了一下就放开此事，他的重点还是照顾乔微。如此一来，谢屹原本可能有机会凑过来跟乔微说话打破僵局，现在张助理这个电灯泡存在感那么强，谢屹连靠近的机会都不多。
这么拍了两天后，天下了大雨。导演哈哈大笑，因为剧本里有大雨的戏。如果老天不下雨，他们还得自己洒水。省了一笔开销，导演心情很好地呼吁剧组人继续拍。化妆师给言思上了妆，言思就苦着脸去吊威亚、在天上飞来飞去了。
其他演员都坐在棚子里看大雨滂沱，言思一个人在泥水里折腾。
乔小姐美滋滋地喝口果汁，这么大的雨，她不用跟言思一样吊威亚折腾。这出戏拍的是男妖和人间其他妖大战，而女主？女主她在网吧找妖怪的资料。一会儿乔微补拍一段网吧的戏，在雨里喊一喊就可以了。
乔微眯着眼惬意看戏时，见一个人披着雨衣从外进了棚子。看到青年的侧脸，乔微立马扭了脸不看。谢屹脱下雨衣，把场记要的一摞资料放好。他放眼看一眼棚子里稀稀拉拉的人：这场戏需要出场的人不多，大多演员没有过来，女主还在开心地喝果汁……受折腾的只有言思小鲜肉一个。
谢屹走过去，坐到了乔微身边。乔微感觉到旁边的人坐下，她心里一凛。张助理跟剧组人员出去买盒饭，她身边没人，谢屹就这么坐下了。
乔微憋了半天，只听到呲呲呲声。她忍不住眼睛轻瞄，瞥向旁边的青年。谢屹他拿着一长条小纸片，在擦他鞋子齿痕上沾的泥点。他刚从外面回来，鞋子上当然全是泥。谢屹完全无法忍受这种污垢，他坐在女朋友身边，也不知道把握机会，他全心全意地在擦自己的鞋。
就那种强迫症一样的擦法。
旁边递来了一张纸。
谢屹抬头，看到女朋友表情微妙的面孔。谢屹接过纸，发现不对劲，他低头看一眼手里的“纸”，再看向他那个女朋友。乔微一脸为难，这会儿不再扮哑巴不跟他说话了，她同情地看着他：“给你一块钱，你去买瓶水擦鞋吧。”
谢屹手里握着的，赫然是被乔微塞过来的一元人民币。
谢屹顿囧。
乔微振振有词地解释：“给你一块钱，是陌生人我也给的，你别多想！你要是我男朋友，我现在就给你发红包让你去买新鞋了！”
谢屹肩膀轻耸，欲言又止。乔微给他钱后，站起来就要坐去旁边。没想到谢屹跟着她站起来，拽了一下她的手臂。谢屹低着头，面容肃然。他一严肃，乔微就紧张。乔微往后小退一步，见谢老师眼神变化几次，纠结半天后做了决定：“你跟我过来，我告诉你我拒绝《见妖》的真正原因。”
乔微还在惧怕他的严肃：“……我不过去！”
谢屹语重心长语气沧桑：“是碗狗粮。”
张助理撑着伞进来，看到乔微哒哒哒地追谢屹离开。他张嘴要喊小乔，被旁边人踹了一脚。张助理怒而回头，看到是剧组请来做编剧的知名言情作家。编剧这一踹，张助理再扭头，那两人已经不在棚子里了。
第39章
到处在下雨，初春通常细雨如绵，能等到像今天这么大的雨，剧组非常不容易。雨声大如闷雷，走出棚子，隔着玻璃窗看外面。窗户没关实，冷风斜雨飞入，半只手臂都是凉而麻的。影视拍摄地下雨时总比平常人少，到处稀稀拉拉的，看着有些无端的冷清。乔微跟着谢屹左拐右拐，撑伞到了没人拍戏的古装房檐下。芭蕉叶翠绿欲滴，乔微扭过脸，看谢屹正望着她。
乔微勇敢地瞪回去。
谢屹撑不住，唇角上扬，露出一个要笑不笑的弧度。雨声滴滴答答，让两人的处境显得几分清新。谢屹拳头放到唇下干咳一声，他随意找点话题：“雨下得挺大啊……”
乔微抬下巴：“不想听你转话题。狗粮是什么？没有我就走了。”
谢屹一滞，被她故意的“冷面无情”打败。可乔微自以为凶，她的眼睛还是水光潋滟，楚楚动人。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分明在说“哄我吧”“跟我说话吧”“别让我寂寞”。谢屹侧过脸，悄悄抿了下唇：他女朋友的演技，确实没救了。
撒个泼都像卖萌。
谢屹回过头来，眉目清冷，面容严峻，唬住了乔微。谢屹变脸如喝水般自然，他睫毛下垂，眼睛中光华收敛。乔微沉浸在谢屹的大压力下，看他终于提了之前的话题：“我当初不接《见妖》，既不是歧视言情剧，也不是不想拍电视，更不是讨厌你。我是因为，不敢看你的眼睛。”
乔微睫毛轻轻颤了下，飞快上掀。她唇翕动两下：“听不懂。”
什么叫“不敢看你的眼睛”？她眼睛怎么了？多漂亮啊。大家都说她眼睛波光粼粼，这么好看的眼睛，为什么不看？
这种事情，语言难以解释。谢屹不多费口舌，他后背微弓，弯下腰，手撑在膝上。他从平视的角度，与脊背挺直站着的乔微对望。一时间，四目相对，彼此眼中皆是对方的影子。眼睛一错不错，睫毛一眨不眨，就像是玩“木头人”的游戏一样。
就像是当初《厉害了我的团》录节目中那个撑过一分钟的对视游戏。
雨声哗哗响在耳边，窗下的芭蕉叶子被雨溅得“滴答滴答”，清风带着泥土香扑来又离去。他（她）的眼睛是璞玉，是净土，隔离人声，隔离外界，让全世界的雨水都绕远。雨声时大时小，影视拍摄地的人声时远时近，但风声雨声，统统无关。
沉默的对视，一目一眉，一唇一鼻。近距离下的凝视，双目不动下，心里的距离好像瞬间拉近。
“轰——！”
天有闷雷声。
乔微的眼睛极细微地缩了下，她的心里也响起了闷雷。闷雷声阵阵，她看着谢屹的眼睛，忽然就想起了一些事：真人秀做游戏时，谢屹为什么总是输；他为什么一和她对视，就容易出状况。他为什么总躲着她；他为什么不说话；他为什么……在更早之前，同学聚会还没结束就回A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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