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激动,口里蹦出的全是洋文,哇啦哇啦,拉着南师傅就是说了一大通。
虽然听不懂,不过看他的表情跟急切的肢体动作也能猜出他在表达什么。
一见着伤患,元琅无暇顾及别的了,只因为这棕色卷毛小哥已经深度昏迷过去,嘴唇乌黑,脸色泛青,被咬的那个手臂,一整只手浮肿厉害,比起另外正常的那只,大了不止两倍。
上面青筋毕露,如同凸起入侵的老树根,手背上被咬的两个血洞已经溃烂,周围的皮肉跟腐烂了一般,泛起恶臭味。
距离二狗离开到南师傅把元琅带过来,不过短短的十分钟不到,蛇毒扩散的速度就十分的迅速。
幸亏南师傅当机立断,不然不等把人送到医院,在半路上,依照蛇毒扩散的速度,只怕就会挺不住的。
“医生来了吗?”李腊月急的都快疯掉了。
元琅小心的在病患肿胀的胳膊上按压了几下,一按便留下几个凹陷的小坑,久久不能回复。
“你干什么?”这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小伙,瞪圆了眼睛,对上前乱动手动脚的女孩大吼一声。
本就急躁的心情,怒火一下就涌到了头顶,要不是周围见势不好的围观群众将他拉住,只怕他要扑上前将元琅给扯开了。
其中一个拉人的男人就有大哈,他死死的将这个洋鬼子按住,大声的呵斥道:“该我们问你想干什么才对,你想对谢大夫干什么?想动手动脚还得问过我们才行。”
“这些外国洋鬼子就没一个好的,没看到谢大夫在帮你朋友吗?”
大哈快速的一顿乱骂,李腊月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只是,过了会,他挣扎的动作幅度慢慢减小,最后彻底安静下来,不可思议的张大着嘴巴。
哦,no,这个小女孩竟然就是医生,简直太神奇了,她有满十六岁吗?
元琅已经对旁边的事情充耳不闻,神情严肃,脸色紧绷。
这次遇见的这起病例绝对是她所遇见过最棘手的一起,没有之一,她其实很紧张,因为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挽救回躺在地上的外国小伙子的性命。
“七叶莲捣碎敷到他伤口。”
元琅冷静的说了这么句话,然后补充道:“要新鲜的。”
南师傅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转身跑到柜台后的内间里,将还没来得及炮制的七叶莲全部按照元琅的吩咐弄成泥。
幸亏这里是药铺,最不缺的就是中草药。
“有银针吗?”此刻元琅手上动作飞快的将味道并不好闻的草药将伤患的那只恐怖的手臂涂得又满又厚,她的脑子飞速的运转,不断的回忆脑海中王老笔记中记载的遇见被毒蛇咬的病例处理的方法,可惜的是王老所遇病症与眼前之人并不相似。”
元琅脑门上豆大的汗水一颗颗直往外冒,心里越慌,她脸上的表情反而越镇定。
不要着急,一定会有办法的。元琅又仔细的过了一遍王老笔记所记载的内容。
“山居人,或被蛇所伤,即以溺溺之,拭干,以艾灸之效”
对了,可以用针灸...那套针法差点被她遗漏掉。
“银针?你是想用针灸治疗?”
南师傅虽然学艺不精,但眼见力还是有的,元琅的话一出,他便猜到了这位小大夫的用意。
只是他并不看好,瞧着地上的人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在他看来恐怕是回天乏术了,这位小大夫估计也只会白忙活一场。
虽然这般想,南师傅还是迅速的想了一番,“我师傅倒是传了一套银针给我,只不过一直没用过...也不知道还能找出来不,我去找找。”
“找到了……”南师傅快步把一个粗麻布袋在元琅手边的板凳上铺展开。
粗粗细细共十八根银针,排列得整整齐齐别插在粗麻布上。
银针的成色并不太好,看起来晦涩暗沉,不过对现在来说也是聊胜于无,能用就成。
“准备白酒”
南师傅俨然成了给元琅打下手的小厮。
☆、第二百十八章 你亵渎了这个职业
? 年轻貌美的女子素手飞转,手指间银光毕显。
年长者垂手而立与其左右,时刻待命。
这么一副怪异的景象却无人觉得违和。
418中心医院的唐致一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奇怪的场景。
据说中了蛇毒的人,肿胀的胳膊被人抬起,上面插满了银针,一个年轻姑娘食指与中指间还夹了一根,就势要往病人的头顶上插,唐致简直要被气爆了脾气。
这不是胡闹嘛....
唐致怒气冲冲,大声吼叫道:“住手...”
跟着在后面的二狗还有几位护士也紧跟其后进了门。
二狗抬头看了眼,虽然在插针的女人他不认识,但南师傅他还是相信的,赶紧从后面拉了唐致一把,“唐医生,这个...应该是谢大夫在给那洋鬼子在治疗呢。”
唐致怒气不仅未消,反而烧得更加的旺盛,“你们这是不把人命当回事,有见过往人身上插针治疗蛇毒的吗?”
他边说着,边就要上前将乱来的元琅弄开。
南师傅见势不好,把人给拦住,现在最是关键的时刻,谢大夫可不能分心。
被二狗叫过来的救护车上的跟车医生的话元琅是听到了,但她神色未变,神情凝重的把最后一针插到白龙马的头顶,慢慢的捻压向下。
大功告成,松下手时,一直稳健的手垂在腿前时还不由自主的微微发抖。元琅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拉出来的一样,前胸后背的衣服完全被汗滲湿。
元琅刚转头想要开口说话,南师傅也拦不住的医生,沉着脸飞奔上前,一把将挡在前面的元琅给推开。
只是下一秒,他便噤了声,指着病患愣愣的说不出话。
二狗连忙上前将站立不稳的元琅给扶了起来,撇了洋毛鬼子一眼,也是睁大了眼睛,一副震惊的表情。
一直守在边上的李腊月此刻连连惊呼出声,“天啊,上帝,这绝对是神迹...太不可思议了...”
李腊月捂着嘴跪倒在地,右手往胸前划着十字。
门口的一群围观群众也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元琅早有所料,这效果比她所想的还要好。
只见白龙马泛着乌青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消退,那只插满了银针的胳膊逐渐消肿,纠结粗壮的青筋也有所回落,手背上被咬的血洞,慢慢的往外一点一点渗漏出黑色恶臭血液。
一切都是往好的发展。
甚至一直昏迷不醒的白龙马也颤抖着眼皮,有了醒来的预兆。
“shit...”
谁都没料到,一睁开眼的棕发卷毛洋鬼子,看到自己像针靶子一样的胳膊会反应这么大。
元琅也被他突然的动作给吓了一跳。
白龙马猛的一弹,长满汗毛的另外一只大手一挥,插在他乌黑胳膊上的银针全部被他扯了出来,掉落在地。
“这是什么鬼东西...”
元琅看清他的动作后,暗呼一声,“糟糕”
胳膊上有所消退的乌黑肿胀立马又蔓延开,甚至比之前还要更加严重,白龙马的脸色也从白到青,再到灰,透着一股死气。
刚才还有力大喊大叫的洋鬼子,白眼一翻,双腿一软,直接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李腊月还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神色,直到朋友摔到在地,身体不时抽搐两下。
“医生,他怎么会这样?赶紧救他...拜托...”
元琅心中有气,冷眼看着,并未动作,不带感情的推了一把旁边穿白大褂的医生,“诶,你愣着干嘛,赶紧急救啊。”
“哦哦...”唐致呆滞的赶紧将皮管子把白龙马的胳膊处扎紧,以免毒液经静脉跟淋巴回落入心。
“过来帮忙。”
唐致跟几个护士,小心的尽量不移动伤患的身体将人抬起往外移动。
回过神来的李腊月却拦着急救的医护人员不让走,他跑到元琅跟前,连指带画的,把掉落在地上的银针捡起来塞到元琅手里,“医生,你再把针插回去...”
元琅接过银针,却是把针给插回了粗麻布上,“我不是医生,现在专业的急救医生来了,你该做的是,送你朋友去医院。”
“别耽误了,晚点,你朋友就救不了了。”
二狗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挺有眼色的就将李腊月往外推,“救护车在外面等着呢...”
李腊月瞧着年纪轻轻的医生脸上坚决不为所动的神色,虽然气愤,却无可奈何。
“你在亵渎这个职业....”
元琅不过淡淡的抬眼,说道:“可我现在还只是学生。”
等上了救护车的时候,唐致人还是懵的,他刚才怎么就傻愣愣的照着一个小姑娘的指令做事了呢,那个姑娘还只是个学生,他不由回想,自己像对方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干什么呢?混吃混喝?他今天总算是见着了,天才是个什么样的呢。
“谢大夫幸苦了...”
热闹没得瞧了,围观的群众不仅没走,反而进一步的将元琅团团围住。
“谢大夫,你下午还会诊吗?我老婆身体有些毛病,想找你看看...”
“谢大夫,你看我,晚间盗汗厉害,要吃点什么才好呢...”
“谢大夫...”
“谢大夫....”
“谢大夫,她忙了这么久了,也累了,大家都体谅一下啊...”南师傅跟二狗合力,好言好语的劝了好一会,才将这些人给劝走。
元琅也松了口气,“谢谢你们了...”
二狗兴奋的蹿到元琅跟前,“你好厉害啊,刚才那个是针灸吗?效果好神奇啊...”
“你怎么没给那全身是毛的洋鬼子治了呢,按之前的效果,不是把针给插上就好了吗?”
这个问题问得让南师傅皱了下眉,“二狗...”
二狗却被自己的好奇心给挠得心痒痒的,装作没瞧见,听见南师傅不赞同的神色。
元琅扯了下嘴皮,“治病救人应该是医生的职责,白衣天使嘛...”
“我还是学生呢。”
所以她当然能按照自己的心意,选择救或不救咯。
她今天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当大夫的最讨厌不听话的,胡乱来的病人了。她可不想劳心劳肺的再来一次。
一套针法下来是很耗费心神的,更何况,旁边还有医护人员在场呢,也不用担心人死掉。
二狗还想再问,但元琅累了这么久,却不想再说了,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第二百十九章 跟着我学吧
? 出了南华药铺,元琅也没再回小麦家,不然下午估计也脱不开身了。
想起上次徐爸爸给自己说的,徐老爷子想让自己空闲的时候过去一趟的事情,打算趁着今天过去看看。
华西药铺离这里有些距离,座落在中心地带的一个别致的小小四合院中。
旁边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这边却是清净幽谧,闹中取静。
这一看就知道,这里的房子十分的昂贵,也并不是有钱便能买到的,能在这里建一座四合院作中药铺,也算是徐老爷子身份的体现。
四合院的外头的牌匾上用金砂描写着“华西中药铺”几个繁体字,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淡淡地草药香。
院子里的格局弯曲有趣,亭台翠竹,游鱼绿荷,一点没药铺的模样,要不是鼻息处的那点药香,反而会让人觉得是误入了富贵人家的别致小院。
元琅边看边走,跨过小矮桥,穿过长廊,便能逐渐寻到人息。
前面的堂屋前挂着牌匾“天人合一”,左右两边分别写着孙思邈,千金药方中的句子:善言天者,必验于人;善言人者,必本于天。
走上台阶,里面是一排竹制靠椅以供来人休息,在靠里,摆放着三张案几,案几后坐着大约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这三个人身后又另外跟着三四个年纪轻轻的男女,以供他们差遣。
显然这边便是诊断看病的地方。
徐老爷子的这间药铺倒是有趣,取的是华西中药铺的名,但行的却是医馆的事。
元琅大致扫了一圈,过来看病的人很少,却非富即贵。衣着打扮无一不精,无一不贵。
见到来人,侯在门口的一位十五六岁的小童,先是一愣,不过仍是热情的上前招呼道:“姑娘,有熟识的大夫吗?你是瞧什么毛病呢?每个大夫都有自己的专项,像郭大夫擅长小儿,杨大夫擅长妇科,付大夫擅长内科....”
“我是来找徐老爷子的....”
元琅这话一落,不光小童变了脸色,连等着看病的那几个人都反过头来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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