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风先生的幻生符,救不了她,命中注定,她要为爱牺牲。既然此生不能相守,这种结局,可算完美,她又岂能奢求更多?
锦书圣并非是杀她的刽子手,他的出现,只可算作一个提醒,提醒她勿要停滞,赶快离开绝望之陵,继续前行。
她半梦半醒地躺着,不知躺了多久,忽然大喊着“羽风”,从悲痛中惊起。
他正在东陵门的另一端等她,她不能让他久等。
一想到这儿,她就急了,甩动麻木的两腿,欲飞上天空,却惊觉浑身乏力,如同病入膏肓,恨不得捡根树枝作拐杖,才能勉强移步。
但她不能让他看出破绽,所以必须振作,于是跌跌撞撞地向回走,刚进大门,就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正一动不动立在玉石阶前,等她。
第九百零七章 与子成说之相拥
锦书圣胆大包天,竟敢逼来绝望之陵。曦穆彤不敢向狞灭挑破其中隐情,为应付他,只好同意与他相见。
此人暴露的自私与毒辣,可谓惊世骇俗,曦穆彤一直强撑着与他周旋,等终于打走他,就跌倒在雪地里,陷入了半昏厥状态。
她很想就此停止呼吸,以忘却此生经历的种种苦难,可当体力稍有恢复,又记起狞灭还等在绝望之陵,惊得一跃而起,跌跌撞撞,就向东陵门奔去。
她不顾一切地往回赶,赶至大殿前,脚步反而放缓,远远就见到狞灭,独立于阶陛前,眼望蓝天,若有所思。
妖陵内,清风温煦,撩起他的金色王袍,此情此景落入她眼里,是那样美好,又那样令她不舍。
“难道他一直就站在那里等我?”她的心一阵狂跳,只好按紧心口,以掩饰魂不守舍的模样,防止他起疑。
“彤儿,你回来了!”见她如白云似的飘至眼前,狞灭笑容展露,可一张口,内心的焦急就被泄漏。现她有点步履不稳,玉面微微一变,却不动声色,仅几步迎前,搀住了她。
“先生,你怎会等在这里?”她望着他,痴痴地问。
狞灭的双颊泛起潮红,清咳两声,答道:“并……并没等多久,我只是见你与你大哥谈的时间长,有点担心,不知是否有大事生。本欲出去寻你,后来一想,华留仙与你兄妹情深,又怎会害你?大概是我太在意你了,所以杞人忧天,真是惭愧……”他努力解释,却将对她的担忧,坦露无遗。
曦穆彤听得心如刀割,看他时,却笑颜如水。于是一个声音代她泣诉:“你所有的猜想,都是对的,却为何不跨出东陵门去寻她?她被奸人侵害,最终难免一死,你知道吗?”那声音哭得凄厉,但仅来自她的内心,他根本无从听到。
二人一同走向扇瑶宫,没走几步,曦穆彤就停住脚,呆呆注视他的背影。
狞灭猛然转身,现身边人没跟上来,吃惊地寻找,就见她站在原地,仿佛把东陵门外的寒雪,带进了这温暖的宫殿。
“彤儿,你这是……”他刚想问她这是怎么了,话未说一半,她就如阵疾风般扑来,一头扎进了他怀里。他确信有大事生,又顾不得细问,只能先紧搂住那冰一般的身体,尽量不让她抖。
二人相偎相拥,任凭时间流逝,眼见暮色西沉,他才从怀中拉她起,问道:“彤儿,你到底生何事?为何与华留仙见过一面,就这样心事重重?你告诉我,他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他的胸怀,如火焰般炙热,她能再次享受,哪怕死也瞑目。现在心愿达成,便已无遗憾,悄然谢过苍天,恢复了淡定,张嘴便是狞灭熟悉的语气,淡然道:“没说啥大事,只是当下六界混乱将起,仙族群龙无,他十分不安,所以来问我该怎么办。”
狞灭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顿时不舍,黯然道:“这么说,你要重返稽洛山……”
曦穆彤一颗心已血泪斑斑,暗自呐喊:“我渴望回去,可我还回得去吗?”嘴上却不在意地请求:“先生,彤儿累了,此事可否容后再议?”
狞灭凝视她的脸,满心困惑,她却目光闪躲,再不让他捕捉。她既不想多说,问也是枉然,只好亲自护送她回偏殿。
第九百零八章 与子成说之清凉
曦穆彤风一般奔回绝望之陵,扑进了狞灭的怀抱。眼看死期将至,死前还能享受他火热的胸膛,她死而无憾。
可对狞灭来说,素来轻裘缓带,言笑自若的曦穆仙,如无惊天动地的大事,绝不会这般举止激烈。由此判断,她与锦书圣的会面,定有不妥。但若马上询问,大概问不出真实答案,不如先作安抚,待她冷静下来,再看看究竟生了何事。
打定主意,狞灭便送她回偏殿安歇,然后转往扇瑶宫,处理公务去了。
偏殿里静谧无声,曦穆彤正好能凝神静思。她的人,其实一点不累,只是一颗心,已倦怠百年,是时候停下来,歇一歇了。
绝望之陵的夜,洋溢着浓香。这浓香由不同的奇花异草混合而成,相比稽洛山百香谷,那淡雅的清香,风格迥异,却深深令曦穆彤迷恋。
花草的芬芳装点自然之美,让这里的空气,甘怡入心。如不是预先知晓,谁都别想猜出,这地方位于大漠深处,四季被雪原围绕。
曦穆彤呆坐于天井,仰望宝蓝色苍穹里,那轮悬挂在东南向的,银白的半月,直到深夜。
她毫无睡意,遥想在稽洛山时,无数个月朗星稀的夜晚,也是这样,坐在缥缈殿前的崖边,遥望明月,寄托相思。
然而此刻,思念的人儿近在咫尺,期盼已久的相逢,却不是永恒,而是永诀。
她心绪纷乱,咬紧苍白的嘴唇,打破保持一夜的姿势,起身向狞灭的寝宫走去。
狞灭在扇瑶宫忙碌到深夜,略感疲惫,回到寝宫后,就躺上翡翠床,进入了半梦状态。
曦穆彤来到后,支开门口的侍卫,飘身而入,站在他的床边,划动指尖,亮起一粒紫色星光,借助那微弱的光亮,默默注视他妖异而绝美的容颜。
命中注定,她会与这个男人邂逅,并相恋。命中注定,这段真挚的恋情,会成为没有结局的虐恋。依然是命中注定,就算他已走到生命尽头,完全得靠聚神丹续命,她也要先他而去。
可她只要见到他,就舍不得死,这种爱与被爱的感觉,美好得令人心旌摇曳,目眩神迷,她真希望,停止呼吸的一刻,她的所在之处,不是那鬼魂肆虐的刑山,而是他火一般的怀抱。
她伸出手,轻触他永远滚烫似火的面颊,睡梦里的人儿,感受这温柔又冰凉的爱抚,竟出轻吟,又在月牙儿般的嘴角,挂上一抹微笑。
他在梦中的笑,能这般纯美,又带着婴孩似的天真,她一见之下,甚觉有趣,莫名联想起诗经中的《终风》,若用于此景,倒相映成趣,便顽皮地轻声念诵:“终风且暴,顾我则笑,谐浪笑敖,心中是悼。”脸上在笑,内心却泛起泪水,差点被笑带出眼眶,忙止住玩笑,悄然上床,倚上他一只手臂,自己的一只手,则搭在了他胸口。
狞灭睡得朦朦胧胧,蓦然感到一丝清凉,如夏日的山泉般渗进火烫的心房,令他舒适无比。他很想看清,这清泉从何处来,便奋力一挣,却挣得脱离梦境,张开了眼。
一睁眼,他就惊讶地见到,曦穆彤正躺在自己的臂弯里,双目微合,似已睡去,那沁入心扉的清凉,便是由她而来。
第九百零九章 与子成说之任性
白天时,曦穆彤与锦书圣那条毒蛇,进行了好一番殊死搏斗。 等他心满意足地揣着继任函走远,她终觉心力交瘁,支撑不住。
会面结束后,她那张死亡判决书,就被天之手抛至面前,除了老实接住,再无回寰余地。
其实用死来逃避现实,非她所愿。她明知六界将乱,又怎忍心将肩头大任,全部弃之脑后,只顾自己脱离苦海,往生极乐?
可她清楚,这一生已走入死局,若要死局转活,就得点开死穴。而站在死穴里的人,正是她自己,如不挪步,就必会有许多人,因这死局而遭殃。
但要挪步,她就将踏上不归路,再无生的希望。翻来覆去地考虑,如果唯有放弃生命,才能走活死局,她又何乐不为?
仙寿将近,她始终心有牵挂,她也知道,唯有妥善安置好那些事,才能走得安心,可只要想起狞灭,她就无法做到如之前那般理智。
静坐一夜,她本该心境澄明,但这一次,却正好与过去相反,她的头脑更加热胀,实在弄不清,究竟想过些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她不甘心在五百年后,要再受悬刑,似乎那可怕的支离山,注定是她生命的归宿。
狞灭也是必死之人,难道他们,就不能一同赴死?仙爱上异族,要向世人宣告这真爱无罪,总能找出比去蓬莱受审,然后被押赴支离山行刑,更好的方法吧?
她冷静一世,奉献一世,眼看要做出此生最后一个决定,为何就不能任性一次,按自己的心愿行事?她不能再受委屈,必须拿出勇气,与不公的命运抗争,于是毅然离开偏殿,进入狞灭的寝宫,毫不犹豫地趁他沉睡之际,躺到了他身边。
狞灭睁眼,见心爱之人正躺在怀里,似睡得香甜,并且这不是梦,虽然心惊,却无论怎样,也不舍得唤醒她,反而手臂一曲,搂得她更紧了些。
他的搂抱,因贪心而动静过大,惊动了这位娇俏的睡美人,她漆黑幽长的睫毛微闪,一下就露了馅。
“好哇,原来是在装睡骗我!”狞灭识破了她,简直要笑出声,抬起另一只手,想悄悄偷袭,挠她痒痒,可手抬到一半,已改了主意,手掌换手指,力度也放轻放柔,不伸向她的胳肢窝,而是一点一点,从她精致的五官上滑过。
他这样做,是有目的的,单赌能否猜准她的反应。结果不出他所料,她故技重施,如在稽洛山的那次相会,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彤儿……”手指被她用玉齿咬住的刹那,他情难自控,身体里的**,如巨浪般铺天盖地席卷而至。
他哪里还能继续保持温柔?猛然抽出手指,又俯过身去,狠狠吸住她柔软的双唇,然后轻轻一翻,便将她压在了身下。
曦穆彤自躺下后,就没再睁眼。狞灭所有的动作,她都能一一感受,却不作任何反抗。
他压上来的瞬间,脑子里那个警告之声,便准时又尖锐地响起,震得她头痛欲裂:“曦穆彤,你疯了吗?你可知你在干什么?快推开他,快离开绝望之陵,去做你该做的事!”
第九百一十章 与子成说之犯错
为反抗锦书圣,并向世人证明,自己与妖王的真爱无罪,曦穆彤很快就要去蓬莱接受公审,然后给押赴刑山,再次遭受悬刑。
一个人在静夜里沉思,她身体里的血,突然沸腾,给她强烈地想要抗争的勇气,以击败不公的命运,改写此生结局。于是她悄然潜入狞灭的寝宫,躺进了他的怀抱。
夜阑人静,孤男寡女,共卧一榻,还正爱得难舍难离,接下来将生什么,可想而知。当她被深爱的男人压在身下,潜意识里警告的声音,是一浪高过一浪。
她怒不可遏,很想捂紧耳朵,两只手,却各被狞灭用五指紧扣,固定在枕边,失去了自由。
于是她只能大声在心中怒斥:“你这个魔鬼,给我住口!就因为你,我为别人活了五百年,从来没有过自我,难道到死,都不能随心所欲一次吗?如果毒咒应谶,我愿与他同化灰烬,用这堆灰向世人宣告,我二人真爱无悔,哪怕化灰,也要永生永世地交融!你快滚出我的世界,休得再来骚扰我,控制我!”
她的心在激战,人看上去,却平静无比,低低呻吟着,安然由他摆布,任他亲吻,感受他身体的火热,以及那绵软的手掌,正一寸寸划过她的肌肤,并逐渐深入。
接下来的时刻,毒咒就要应验了吗?既然他们都难逃一死,不过是谁先谁后的问题,就不如选在这一夜,同化灰烬,从此合体,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曦穆彤与声音的交战,取得胜利,成了赢家。那可恶的声音被赶跑,躲进一个遥远的角落,出虚弱的抽泣声。抽泣声令她满足,甚至得意,简直要庆贺她终能战胜命运,获得了自由。
可再细听,哭声似由许多人声组成,大多数她难以辨认,只得奇怪地想,难道他们,都是她未曾谋面的亲人,在此刻来为她送行?
远远的哭泣,伴她渐入混沌,“这样对待深爱着我的人,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随我一起死,与谋杀何异?这样对他不公平……不公平……”
此时反对的声音,来自她自己,哪怕觉得情况不妙,想挣脱狞灭,却也失了力气,任他心急地解去外衫,自己的手,也不知何时,放在了他的腰下,正轻轻爱抚着他。
一切都将进行得顺理成章,蓦然间,气喘吁吁,压在上面的男人,如被惊雷劈中,从她身上一跃而起,眨眼就离开翡翠床,坐到了外间的八仙桌旁。
**半途而止,他抑制不了这种冲击,更难抵抗焚烧体内的烈焰,端起桌上的茶壶,对准嘴就是一顿猛灌,再回头时,曦穆彤已披衣站在了他身后。
“彤儿……我……对不起,我该死……竟然差点与你……”他看她一眼,又触电般缩回去,两手死死抱头,不知该怎样忏悔才好。
这一切,如果说是错,曦穆彤自知全因她造成,该说“对不起”之人,是她。
她想搭住他的肩,手却滑向一边,苦笑道:“先生,彤儿求你,对不起三字,今后勿要再提。梨花坳相会后,彤儿便已决定将此生交托于你,今生今世,除你之外,再不属于任何人。彤儿行走江湖多年,自由如风,从未在意被婚姻形式束缚。最重要的,是能实现心愿,与先生长相厮守……”
“彤儿此言差矣,万万不可!”狞灭听完急吼一声,“霍”地从方凳上起身,一把捉住她双肩,目光在她脸上审视几个来回,确信她刚才之言确非说笑,只能连连摇头。
第九百一十一章 与子成说之求婚
曦穆彤见过锦书圣后,心绪不宁,竟意乱情迷地失去理智,引诱狞灭与自己成夫妻之事,幻想用殉情,来结束一生。
狞灭睡眼蒙眬,忽见美人入怀,一时难以把持,差点就铸成大错,却在关键时刻警醒,逃下了翡翠床。
他逃跑,当然不为保命,他对她这举动的初衷,毫不知情。能逃过此劫,全赖那由内至外的君子之风,以及对曦穆彤自内心的尊重。
经这一折腾,曦穆彤也清醒过来,面上淡然,内心却是难言的慌乱,且整个人都浸没在懊悔里,暗暗自责,“我这是疯了吗?怎能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如此伤害于他?若他真因我的失常而殒命,我这所作所为,就成了真正的犯罪,就算我们共赴黄泉,等在另一个世界相见时,只怕他也不会原谅,原谅我的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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