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捆仙索勒进皮肤而疼得锥心刺骨,伤心时又欲哭无泪……这两种罪,是不是曦穆彤都经历过?怎么现在就轮到了她?她罪孽深重,又怎敢再把自己,与那位冰清玉洁的仙首放在一起?
她死死低着头,以防被审她的二人看出心中所想。
不知是否因刚服过落蝉香,原香药丸于此刻发挥神奇效用,总之灵宣洛虽思潮起伏,却不急于开口。江南君近乎拧成团的眉头展开,激愤的面容,也趋于平和,只是那条细长的冰兽鞭,反而从按,变成了牢牢攥在手里。
审讯现场无人说话,只有火把燃烧时,发出清脆的噼叭声。
一直僵持可不是办法,云清不敢拖延,索性猛然抬头,挑衅地扫视高高在上的二人,目光先扫过灵宣洛的脸,进而再直逼江南君,白骨疤脸上堆砌的,依然是她那招牌式的傲慢与不屑。
“江南子墨,灵宣洛,咱们又见面了!你二位,可别来无恙啊?”她虽在问候,却问候得咬牙切齿。
江南君冷哼一声,不予回答,只语气不惊道:“云清,你胆子还真不小,敢孤身闯入我神鹰战队的大营!快从实招来,你在我军营外,埋伏了多少钢魂兵?”
第九百七十三章 孽女归途之怒对
云清孤身来犯,摆明是自投罗网。江南君将审讯之处,设在中军帐与军师营帐间的空地上,专等人把她押来。
云清有心前来求死,象征性抵抗两下,就被泰山派弟子俘虏。等给押到江南君面前,再次与他四目相对,他曾经的慈爱已荡然无存。面对那张冷若寒霜的脸,她真切体会到了“悔不该当初”这句话。
时间紧迫,她壮着胆子开口,哪怕早已愧悔无地,也强装不改当日之枭勇。
有她牵头,江南君这主审官,自然不会再保持沉默,而是声色俱厉地质问。
云清听了,仇恨地扯动脸颊,故意令那道伤疤更显狰狞,叫嚣道:“钢魂兵?江南子墨,几日不见,想不到你变得比以前幽默,爱说笑话了!你神鹰盟,何时会是省油的灯?密探细作满天飞不说,更有各种仙法神术,来监控我苍狼盟!西王山里,发生了那样惊天动地的大事,你这位大人物,怎会不知情?”
江南君冷笑道:“知情又如何?就算西王山的钢魂兵死光,泰山战场上,也还留有一万,且正会同魔兵死死盯着我们。想必你是做了探路先锋,参与进他们的诡计,别以为我猜不出来!”
云清凹陷的眼眶已快结冰,怒骂道:“亏你说得出口!因为你们,我失去了一切,就算要死,也只能化散在荒郊野外,你还敢在此放风凉话?你们以救鬼王为由,逼我出灭天咒,导致不足一个时辰,我鬼兵兵营就付之一炬。从难柯山开始,一直到海岩镇,再到西王山,你们得寸进尺,步步紧逼,除开拔出去的军队被他人控制,我已是一个光杆司令!你们以为我乐意这样孤身犯险,一个人前来寻仇?那是因为魇烈那个魔王丧心病狂,见我失了势,遭火盟主追杀,就将我拒之门外,不愿出一兵一卒来帮我!西王山里,若未乘乱逃离,恐怕我早就被军法处置,死在了火盟主的破元弓下。来到这儿,又差点被魇烈抓了去邀功请赏。若不是樱柳顾念旧情,暗中帮我逃走,我根本没命来找你们!既然你们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我作对,我又横竖都是一死,当然最佳选择,就是和你们死在一起,以为我和我的钢魂兵报仇!”
江南君听罢,平静的面容浮上腾腾杀气,“报仇?云清,你那张嘴里,居然敢吐这两字出来?不说其它,单说这十万钢魂兵,便是十万条无辜屈死的人命。一人一命,就足够你被处死十万次!我倒认为,你不如不要逃出西王山,直接请火铃儿用破元弓处死,至少能比现在死得好看一点!”
“哈哈哈哈……”云清嘲弄地爆发大笑,那笑声,若被不知情的人听去,会感觉凄厉无比。
笑完后,她不屑道:“世人都说,鏖仙灵宣洛和他那江南军师皆足智多谋,特别是那位卓尔不群的军师,更是天上人间都难寻出来的奇才。但照我来,全是讹传,是屁话!灵宣洛,我鬼王云清的灭天咒,你曾在梨花坳里见识过。这样小小一条捆仙索,你以为就能绑住我,让我拳脚难施?实话告诉你们,今夜我闯进来的目的,就为见你二人后再用灭天咒,与你们,还有这整个军营,同归于尽!”
第九百七十四章 孽女归途之失控
云清就算在西王山丢了剩下的钢魂兵,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却独自出现在此,自然惹人怀疑。
她见江南君生疑,生怕被他识破,赶紧怒骂着解释。解释合乎情理,审讯的二人听了,疑虑渐消。
她一双鬼眼审时度势,见他们正左右矛盾,对她的话已信多过不信,便赶紧给正烧起来的火再添把柴,攒足力气从地上跃起,作势就要挣脱捆仙索,施放灭天咒。
荣渊与那几名弟子,担当保护军师与灵帅的大任,哪能由这犯人放肆?一见她意欲不轨,就一个大脚掌踹过去,正踹中她左小腿,只听“咔嚓”一声,如枯木断裂,她那小腿断成两截,连着脚的一端落在地上,截面渗不出一滴血。
虽然没血,痛感可丝毫不减,小腿断去,疼得她肝肠寸断,惨叫之凄厉,整片结界下都发出了“嘤嘤”回响。
江南君一颗心颤栗之厉害,她断腿的一瞬,差点就扑出去阻止荣渊,但那一下过后,他乌青的脸上却再无表情,握冰兽鞭的手,也更稳了。
倒是灵宣洛,从头到尾未出一语,只在留心观察。
不管是她对独自出现的解释,还是欲施灭天咒的威胁,在他人看来,都再正常不过,只能说明这女鬼有多冥顽不灵,哪怕死期已到,仍无半点悔改,实是罪不可恕。
对灵宣洛则不然。
常言说得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这状况,即便不被苍狼盟或神鹰盟处死,出不了几个时辰,也得化散而去,又何至于要跑来江南君案前,故意用言行激怒他?
她此行另有目的,他再无怀疑。可只可惜,她提到了梨花坳,还有毁灭花坳的那场灭天咒流火。
往事历历在目,想想就心痛如绞,就算她有悔意,又怎可因死前忏悔,就抹去过往滔天的罪恶?
灵宣洛牢记修炼指天禅第五层,悬悲诀时,枯朽道长关于正邪之道的教诲,对于作恶多端的歹人,一直以来,他也确实是在以心中正道感化。
但此时此刻,不明缘由地他就有点失控,非但宽容之心不见,还一味认为,云清提及梨花坳的伤心往事,是刻意针对他而来,顿时所有堆积心底的旧恨全部向上翻涌,看她的眼神,也透射出了咄咄寒光。
江南君深吸一口气,凛然道:“云清,你之所以十六岁自尽,就是因自视过高,怀有非分之想。从那天起你便步入歧途,一错再错,直到今时,已一身血债,死不足惜。你以为凭你区区一个黄毛丫头,就能堂而皇之地登上帝神之位,号令整个神族?结果是你非但未能得偿所愿,反而一步步滑向深渊,最终沦为遗臭青史的千古罪人。为何死到临头,还要这般嚣张,以至体肤受罪?真是可悲可叹!”
云清逼视着他,恶毒地笑道:“可悲?江南子墨,你此言诧异!若非你胳膊肘往外拐,把水铃儿看得比亲妹还亲,处处偏帮于他,我何至于这般落魄?你尽管骂个痛快,反正都是在骂你自己。别忘了,你我身上,流的全是江南家族的血!”
此言一出,守卫一旁的荣渊,他的同门师兄弟,一众兵甲,乃至记录的文书,都是一颤。
江南君无法继续保持冷静,撑着桌沿,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
第九百七十五章 孽女归途之亲情
云清死到临头,依然负隅顽抗,不光指责江南君帮理不帮亲,是导致她今日败局的罪魁祸首,还当众提及江南世家,点名她与江南君是同出一源。
其实江南君与这残暴狠毒的鬼女是亲兄妹,神鹰盟上下,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以军师的人品,摊上这样不肖的妹妹,实在是难以启齿的家丑,故而大家都装聋扮傻,谁也不忍心提起。
现在这女鬼,竟毫不避讳,坦言出不堪的事实,无异是将江南世家的耻辱,血淋淋给揭了出来。
她不碰“江南世家”四个字,江南君还能忍受,继续客观地进行审讯,一提之下,他渐失常性,握着鞭子就站了起来。
灵宣洛坐在一旁,是旁观者清,其实早看穿了云清真实的目的。这时候,就该站出来说实话,阻止江南君的冲动行为,再拿出东海战场上那张泄密的纸条,证明云清是故意被俘。
但却不知为何,他坐在木椅里,毫无张嘴的动力,眼看江南君走向云清,只一味地幸灾乐祸,专等看他兄妹相残,江南君一鞭子抽下去,让那女鬼即刻化散。
江南君顾不得理会灵宣洛,努力支撑着,叮嘱自己绝不可倒在此刻。
走到距云清三步之遥,他摇晃着站定,森森冷笑道:“你不是要用灭天咒,与我们同归于尽吗?来呀,我,你曾经的兄长,与你近在咫尺。你有通天的本事,只需挣断那根绳索,抬抬手,流火就能吞没我。你动手吧,我绝不逃避。咦,你为何傻跪着,不动手?”
二人确实相隔很近,云清甚至能感到他身上那股子冰凉的气息。姑苏城里的云府,她首次与他相认,他展开双臂想抱住她,她对他的怀抱,却百般不屑。
为何直到此时,她才醒悟,亲人的爱,是世上最为强大的力量?亲情带来的是幸福,权力带来的是孤独,人活着,是为得到幸福,而非得到孤独。她争斗百年,没争到权力,又失去了幸福,还真是错得离谱。
她是江南君的亲妹,灵宣洛不过是后来认的弟弟,与江南世家毫无关系。二人斗了这么多年,最后是他坐在自己哥哥的身边,高高在上来审判她。
与江南君呼吸相触的一瞬,她的防线差点崩塌,不顾一切就要扑过去,抱住他的双腿嚎啕痛哭,哪怕只能干嚎。
然而,她忍住了。
审判场上,又是好一阵冷清。所有目光都汇聚在那兄妹二人身上,无一人眨眼。
云清傲慢地冷哼,一语不发。
江南君手稍稍一松,卷起的冰兽鞭就垂下来,一端搭在了地上。
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有力:“女鬼云清,你的前世,确为我江南世家嫡女,江南浣姝。奈何你自尽而去,且作为鬼魂步入歧途,并改名云清,从此与江南家姓,再无瓜葛。数月前我就已决定,江南浣姝借云清之名,为祸世间,迫害苍生不计其数,实在罪无可恕,所以要将她从江南家的祠堂,清除。”
“他……要把我赶出江南世家……”这一次,云清是真心碎了。
她再也伪装不起来,却又怕被识破,唯有匍匐在地,发出“呜呜”的怪声,让人分不清她到底在哭,还是在笑。
第九百七十六章 孽女归途之宣判
云清曾差点命丧曦穆彤的冰兽鞭。江南君为救她,不惜断去了左手。
然而救回她后,她大闹江南家祠堂,并借助鬼血逃脱。从那时起,江南君就心灰意冷,决意要与她断绝兄妹关系。
审判场上,说出这个决定,再合适不过。紧接着,他不征求灵宣洛,那位副审官的意见,就直接宣判:“云清,你擅闯我神鹰盟军营,被我方俘虏,会得到怎样的下场,你心知肚明。上次见面我已言明,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鬼王云夜郎君获释,你我就了却私仇,今后见面,将在战场上一分高下。奈何你本性难移,再次食言,不光害死鬼王,还狂妄地在此叫嚣,如此罪恶昭彰,我又还怎能容你?”
听到此处,他接下来要讲什么,云清明白,便直起身,用可怕的黑眼眶瞪着他。
江南君继续道:“你犯下的罪行,一桩桩一件件,我们不仅全都知道,还掌握了大量实证。所谓审判,已不过是一个形式。在稽洛山时,曦穆仙本就审过你,并作出判决,只差行刑。奈何被我感情用事,从中拦截。所以这次审判,又可看作是那一次的延续,详细的审讯过程可以免去,以免浪费时间。作为你的主审官,我,江南子墨,对你的宣判如下:第一,从百年前,你自尽的那天起,就不再是江南世家中人,我谨将代表江南先祖,公告天下,与江南浣姝,断绝一切兄妹名分,从此再无血缘关系。江南府邸里,所有与她有关的痕迹,都将被清除,她的名字,永不会再被人提起!”
文书手中的毛笔上下飞舞,江南君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楚明了地记录在案。那人手速之快,看得灵宣洛眼花缭乱,很想阻止,但有心无力,如同在梦里看热闹。
云清灰褐色的疤脸没有表情,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仅喉咙里不停发着怪异的“呜呜”声。
江南君继续判读:“第二,女鬼云清,假扮鬼王,残害六界性命无数,其罪当诛,再不可恕。现判处你,冰兽鞭刑,由本人亲自执行。”
有落蝉香的原香药丸支撑,江南君以为,他一定能保持坚强,无论对云清说什么,做什么,也不会再有特别的感觉。谁知说完“亲自执行”这句话,脑子里就轰然一炸,再看眼前的人与物,眼中就只剩了模糊的轮廓。
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云清之事,必须在失去知觉前完成,等喘息定,就抓紧时间,把话说完,“云清,你死罪已定,刑期就在这时。行刑前,你若能向天忏悔,对百年来造的孽有所悔悟,我尚能考虑择一处寺院,为你竖一小块牌位,以让你魂有依归。否则,你将永远游离于六界之外,再不得超生!”
两项宣判,无论哪一项,都堪比最为锋利的利刃,寒光闪闪地直插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审判场上,鸦雀无声,士兵与弟子们面无表情地持刀而立,连身后冒白烟的松明子火把,“噼啪”声都减弱了下去。
第九百七十七章 孽女归途之惊醒
江南君脑脉受损,生命垂危。云清毫不知情,生怕他不忍抽鞭,以至自己遗愿落空。二人交恶到关键处,她竟用最为敏感的血缘关系来刺激他。
百年前的仙魔宴上,妹妹失踪,江南君一直被思念与内疚纠缠。然而堆积百年的情感,却似于一夜间散尽,他紧握曦穆彤的冰兽鞭,走到她面前,用极为平静的语调,对她进行了宣判:一,正式驱逐她出江南世家,二,对她处以鞭刑,由自己这位兄长,亲自执行。
从审判开始,直到到现在,灵宣洛漫不经心地充当观众,直到江南君的“亲自执行”说出口,猛烈冲击他的耳膜,他才奋力一挣,从麻木状态惊醒过来。
“奇怪,我这是怎么了?为何忽然间就性情大变?哥哥情况不妙,我怎能任由他独自面对云清,却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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